允之夭夭

　　谢淼方才在船上的时候背对着岸，并没有注意到岸边都有哪些人，来到岸上站稳后才看清司马葶也在。

　　司马绯正要松手，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道。她被稍稍一拉，身子没有防备地顺势歪了过去。

　　谢淼伸出另一只手稳住了司马绯，唇边正好够到她耳根的位置，用极低的音量说道：“我的那副身子除了母亲外无法触碰别的女子。”

　　这件事情他早该提醒她，不过前阵子他们相交甚浅，谢淼并不想将自己的秘辛暴露给她。

　　今日看来这件事情还是得提前告诉她为妙，以免露出太多破绽惹人生疑。

　　司马绯听清了，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的这一幕在谢蓉芝和司马葶看来，是一对璧人正在呢喃着私密话，尤其是‘谢淼’那怔楞在原地的表情，着实耐人寻味。

　　立在后侧的常随和雪雁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常随在心中大骇：四公主之前还冷冰冰的，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热情？他们城南谢府不会真的要有女主子了吧？

　　司马绯愣神间飞速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明白了谢淼这句话的用意。

　　谢淼有不能触碰女子的隐疾，这是在提醒她之后要注意避着点和女子接触。

　　可他们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已经接触了不止一次……

　　怪不得皇后娘娘突然变得如此热情，估计她早就知道谢淼的这个毛病，骤然看到侄儿能和‘司马绯’这个女子接触，能不高兴吗？

　　司马绯的心中虽然仍有疑问，余光间瞥到谢蓉芝和司马葶，还是决定先应付好眼下的情况。

　　她暗暗递了个眼神，右手轻拍上谢淼的手，“我知道了。”

　　谢淼接收到她眼底传达的深意，松开了紧握着她臂弯的手。

　　两人的互动再次落入谢蓉芝和司马葶的眼中，惹得她们心中一阵按捺不住地雀跃，却都面上不显。

　　司马绯和谢淼并肩走到了谢蓉芝和司马葶的面前，常随默默回到了主子的身后。

　　还没等他们站定，司马葶热络地凑上前去问好，“表哥来了！”她眉眼含笑，眸光炯炯。

　　司马绯之前没怎么见过司马葶，只知道这位三皇姐是出了名的身娇体弱。

　　传闻司马葶性子怯生腼腆，不常见人。她和司马霜司马黛不一样，并不喜欢找梨苑的麻烦，在司马绯的印象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她们偶尔见过的几次面都是在宫宴上，司马绯曾因好奇远远瞅过这位三皇姐。

　　可两人一对上视线，司马葶就立马将头低下，似乎这样的打量让她十分不自在，司马绯也就不再看她了。

　　今天湖边的相遇总算让司马绯好好看清了司马葶的脸，这张脸并没有她之前想象中的病弱惨白，反而带着独属于少女的朝气明朗。

　　没等司马绯回应，司马葶又转头看向谢淼支支吾吾道：“四、四妹妹你……你、你也在啊……”

　　她依旧保持着直达眼底的笑意，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只是整个人略显拘束。

　　谢淼颔首问候，心下不由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这位表妹见了方才的景象后不会给‘司马绯’好脸色。

　　谢蓉芝也奇怪于女儿的反应，狐疑地看了过去。

　　一时间几人都没再说话。

　　雪雁很有眼色地出声打破僵局，“娘娘，时候不早了。”

　　离宫宴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谢蓉芝确实该回去整理一番仪容，处理一些开宴前的琐事了。

　　谢蓉芝顾不得继续思考女儿心中的小九九，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看向侄儿，“淼郎，姑母该回去了。不如开宴前就让雪雁带着你在宫中四处走走？”

　　她其实更想让‘司马绯’带‘谢淼’在宫中逛逛，可惜这两人最近的传闻太盛，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人看见他们单独在一块，不妥。更何况‘司马绯’一年来不了几次内城，对那些弯弯绕绕的路并不熟悉。

　　“至于绯儿，你随本宫回凤仪宫，本宫给你备了套衣裳，这次赴宴就穿上吧。”

　　换魂的两人正要应下，司马葶出声打断，“母后，我有些姐妹间的私话想单独和四妹妹聊聊，您先回去吧。”

　　听了这话，谢淼望向司马绯，面容有疑。

　　——你和司马葶的关系很好？

　　司马绯迎着他的视线摇了摇头。

　　——不熟。

　　两人的小动作再次落入了谢蓉芝母女眼中，皇后娘娘当然也知道自己女儿平常和司马绯并不亲近，蹙起眉正要驳回。

　　司马葶先一步开口央求，“母后您放心，我向您保证，待会儿一定将四妹妹完完整整地送去凤仪宫。”

　　她又看向谢淼，清澈的眸中满是诚挚，“四妹妹……我、我是真的有话想跟你说！”

　　女儿都这么说了，谢蓉芝只好叹了口气。葶儿的为人她还是相信的，定然不会做出戕害自己亲妹妹的这种事。

　　有些话或许现在就应该让她们姐妹两人说清楚……

　　谢蓉芝想明白这点，妥协道：“那你们别聊太久，不要误了宫宴。”她侧眸吩咐雪雁，“你带淼郎在宫中逛逛。”

　　雪雁垂眸应下。

　　司马葶面上一喜，“多谢母后！”

　　司马绯和谢淼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冲着彼此点了点头。

　　……

　　谢淼和司马葶逛来了御花园，二人此行都没带贴身婢女，适合谈些私密话。

　　司马葶虽然刚才言之凿凿有话要对‘司马绯’说，这会儿却一直独自闷走在前面。

　　谢淼默默跟在了她的身后。

　　司马葶突然鼓足勇气站定了步伐，仍旧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子。

　　外人只知道三公主殿下生性腼腆，并不知道她在面对喜欢的生人时尤为严重。

　　司马葶从小就喜欢漂亮的四妹妹，一直想和她亲近，却连和人家对视都做不到。

　　方才湖边人多，谢蓉芝也在场，司马葶胆子壮了些。现在这里只剩下她和‘司马绯’，她实在紧张，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葶终是小声唤道：“四……四妹妹。”

　　谢淼轻轻应了一声。

　　司马葶眼睛一闭，扬着嗓子一鼓作气道：“我祝你和表哥幸福！”

　　这般没头没尾的话听得谢淼一阵无言。

　　司马葶迟迟没有收到回答，耳廓飞速涨红，声若蚊蝇，“你放心，我、我之前说想嫁表哥，那都是幌子！”

　　“母后那时候不停为我张罗婚事，我实在不乐意，所以才、才……”

　　相似的话，谢淼一天之内听了两次。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头用来拒婚还挺好使……

　　司马葶缓缓转过身来，低垂着视线，“我、我小时候确实喜欢过表哥，也想过要嫁给他，可我之后见了你……”

　　她抬起眸子坚定道：“从见过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觉得你是这世上和表哥最为相配之人！”

　　司马葶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将这件事情和‘司马绯’讲清楚。

　　“所以，我会帮你们的！”

　　以前她只敢站在远处默默遐想，现在……她想站在他们的身边，一路见证两人的未来。

　　谢淼见过这位身份尊贵的表妹几次，却没讲过几句话。

　　之前他听姑母意有所指地提起过表妹想嫁他这件事，第一反应是觉得古怪。

　　表妹虽然经常偷看他，却从不主动凑上前来，举止与其他那些眼神炙热的女郎们完全不同。

　　今天听完司马葶的话谢淼才多少明白了些。他斟酌了下语气，缓缓说道：“谢谢你。”

　　司马葶的眸子一亮，“你这是答应让我帮你们了？”

　　谢淼噎住了，暗暗想着该如何婉拒。

　　如若放任这位表妹胡来，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端。

　　胡闹的，有司马绯一个就够了……

　　两人这厢还说着话，男子惊喜的声音从司马葶的身后传来。

　　“阿绯？”这个称谓足够亲昵。

　　司马葶皱起眉侧身投去视线，只见一名年轻的男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们。

　　男子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面容俊朗，眸光炯炯有神，加之脸上的笑意，整体给人一种和煦的感觉。

　　南屿今日随父亲提前入宫面圣，拜见完陛下后被安排随内监来御花园走走。

　　他已经有些时日未曾见过阿绯。按照她之前对这些宫宴的态度，南屿推测今日大抵也是见不到的。可他还是存了些侥幸的心思，没成想宴会还没开始，他就真的见到了她。

　　南屿毫不掩饰内心的欣喜，抛下引路的内监阔步而来。

　　谢淼听到那声‘阿绯’，倏然想起了前阵子那段不太舒服的回忆。

　　这阵子的相安无事倒是让他暂时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他紧抿起唇，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南屿顾自站定，不经意瞥向一旁，似是才刚发现司马葶也在一般拱手行礼，“三公主殿下也在。”

　　司马葶虚踱了一步堪堪挡在四妹妹的身前。

　　她面对陌生的男子心中生畏，却并没有退缩，厉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给南屿带路的那名内监急忙上前来拦，“南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他引着的人在这里惊扰了公主们，要是之后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他可少不了一顿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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