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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掖庭后院外，谢淼早就带着晓芸躲在了隐蔽处。他们将方才的情形尽收眼底，自然也听到了管事嬷嬷的那声‘小余大人’。
这一声足以让谢淼猜到车上之人的身份。
余盛，司马霜和司马黛的表哥。
马车很快重新从掖庭后院驶出，一路行远。
谢淼踱步从树后走出，远远看向院子内。白衫青衫两名男子正在给管事嬷嬷行礼，光是看背影就看得出二人并不像内监。
谢淼抬步，不似往常般从容不迫，故意走得脚下生风营造出一种强势的气场。
晓芸回想起公主方才在梨苑的话——“你待会儿记住，尽量嚣张。”
小丫头调整了下表情，很快进入状态，扬起下巴跟上。
管事嬷嬷一脸趾高气昂，正寻思着好好教这新来的两人规矩，余光中瞥见有人领着婢女径直从院门外走来。
她有些花眼的老毛病，一时间看不真切，不由虚着眼仔细查看。
随着那来势汹汹的两人越走越近，管事嬷嬷终于认了出来：居然是梨苑的那位？
她处事一向圆滑，虽然心里纳罕，面上还是立马堆起笑意热情地迎了上去，“四公主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管事嬷嬷在心中估量着：这位比起宫里的其他主子们来说一向最好伺候，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谢淼停下了步子，冷凝向她。
这眼神中的威压使得管事嬷嬷身形一震，立马低下头收回视线。即便如此，她仍旧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带来的强大魄力。
管事嬷嬷顿时十分紧张，后背浸出层层细汗，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动作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晓芸想起先前主子的吩咐，提起嗓子趾高气昂道：“我家公主是来挑选内监的。”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最近收内监似乎收上瘾了，但她还是得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的。
管事嬷嬷闻言心里又开始纳罕：这位之前在宫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每年都坚持院子里不进新人，今天倒是上赶着来要人了？
她再次抬起头，整张脸笑得有些扭曲，“这种事您直接吩咐人来知会一声，奴婢便可直接安排人到梨苑任您挑选，怎么还敢劳烦您亲自来这一趟！”
谢淼不理她，转头看向一旁低头静立的青衫白衫两名男子，云淡风轻地开口，“就他俩吧。”
两名男子闻言抬头看来，对上的是一双幽沉、毫无情绪的美眸。
女子未施粉黛，一身月白衣裙却与周身清冷气质相辅相成，令人不敢直视。
两人赶紧低下头。
从方才的对话中，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位的身份，也或多或少听说过那些精彩的传闻……
管事嬷嬷心生焦急，疾步走过去用身子挡住了青衫白衫两名男子，赔笑道：“哎哟，这两位可不行！”
晓芸下巴保持着用鼻孔看人的角度，颇有气势道：“你好大的胆子！”
管事嬷嬷身子一颤，急忙解释道：“奴婢也不敢瞒着四公主殿下，这两位是五公主殿下院子里的内监，前几日才刚送来掖庭接受责罚惩戒，过几日是要送回栖霞宫的……”
晓芸眯起了眼。她和主子刚才是亲眼看着那两人被送进院子的，他们身上现在甚至连内监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上，这嬷嬷真会睁眼说瞎话！
管事嬷嬷等了会儿，却没听见有人接着发话，不由偷偷看了几眼。
谢淼眼风扫了过来，语气依然平淡，“你去栖霞宫通报吧，就说人被我梨苑带走了。”
这话听不出喜怒，不容推辞之意却甚浓。
“四公主殿下！”管事嬷嬷还想上前说些什么，谢淼已然顾自转身。
晓芸扬着下巴瞪了管事嬷嬷一眼，随后对青衫白衫两名男子斥道：“你们二人愣着做啥？还不快跟上！”
两名男子互相看了一眼，迟疑地抬起步子跟上已经走出院门的谢淼。
管事嬷嬷见状也不敢真的上前去拦人，只能在原地着急地比划着，脸上也挤成了一团。
“嗨呀！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和那位交代呀！”
……
梨苑厨房内，典逸正忙着做饭，和他一起被送来的另外两人也没闲着，平常更为聒噪的王茂才正拿着扫把打扫院子，更为安静的陈舒则在井边搓洗着他们三人换下来的衣裳。
他们几日前就被允许出房门，院子里凭空多出三个人，总不能白养着。
梨苑的伙食平常由梅姑姑负责，倒不是因为司马绯在宫中不受宠所以御膳房故意为之。只是司马绯吃不惯御膳房的饭菜，索性直接让他们免了往梨苑送膳。
梅姑姑去省亲以来，梨苑的炊事落到了晓芸的身上，可小丫头的手艺着实不敢恭维。
晓芸清楚自家公主最是嘴刁之人，也做好了梅姑姑回来前被主子一直吐槽嫌弃的准备。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主子只头几天抱怨了，犯头疾后对于吃食方面似乎看淡了许多。
她送什么主子就吃什么，不抱怨也不夸赞，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口腹之欲的人。
典逸自请做饭时晓芸是持鄙夷态度的，直到她吃了一口他亲手烧出来的菜后，做饭这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典逸的头上。
王茂才和陈舒也被安排了寻常内监的差事，除却负责打理他们自己的生活内务外，还需要负责前院的打扫。
后院院门一直上着锁，三人都自觉没有问起过，只做着各自分内的事。
王茂才刚扫完院子，抬头正好瞧见‘四公主’回来了，赶紧将扫把拿到身侧，俯下身子行礼。
晓芸紧随着谢淼踏进梨苑，身后是规规矩矩低头垂眸的青衫白衫两名男子。
典逸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远远看见晓芸身后的两人，脸上不禁挂上了浅笑。
他将那盘菜递给了听到动静找过来的陈舒，自己则是走到谢淼的面前恭顺地行了一礼，“您回来了。”
谢淼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他们就交给你了。”
低着头的青衫白衫两名男子再次交换了个眼神。
四公主殿下将他们硬从掖庭抢了来，本来两人路上都颇有忐忑，没成想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们。
公主殿下的行为捉摸不透，不过或许被她抢来梨苑是他们难得的机缘，至少不用被送去栖霞宫了……
两人纷纷松了口气。
典逸保持着颔首行礼的姿势，“请殿下放心，我定会领着他们安分守己地度日。”
谢淼轻应了一声，抬步朝主屋走去。
待晓芸也跟进了主屋后，典逸才走向新来的两名‘内监’，脸上挂起浅笑，“两位莫慌，我们都是相同境遇之人。”
王茂才友好地抬手示意他们看向自己手上的扫把，“喏，进到这‘梨苑’咱就都是宫中寻常的内监罢了。”
在厨房门口端着菜的陈舒也远远招呼道：“先过来吃点东西，这一路难为你们了。”
听了这些话，青衫男子和白衫男子的心中皆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人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彼此眼中隐忍的泪意。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暂时是真的安全了吧？
……
谢淼甫一进门，一个黑色的影子径直飞了过来。
小黑鸟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还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
谢淼抬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小脑袋，小黑鸟舒服地眯起了圆溜溜的眼睛。
晓芸在一旁看得眼红：这小家伙太可爱了！可惜它只跟主子亲近……
自从司马绯和谢淼上次密道一别之后，小黑鸟每天都会飞来梨苑。
谢淼从它腿上的信筒中取出纸条，小黑鸟没急着飞走，而是继续安静地站在谢淼的肩头。
信上只有两个字：安否？
谢淼久久盯着这两个字。
晓芸偷瞄到纸条上的内容，吐槽道：“谢公子怎么每天就是这两个字？主子您还能有啥危险不成……”
谢淼神思恍惚，面上看不出情绪。
他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的他每晚都在桌案前，每次也都是只写这两个字，每日都期盼着收信之人能够平安归来。
可是后来……
谢淼收回了思绪，提起桌案上的笔寥寥写下一个“安”字。
他知道司马绯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她担心的只是她自己的身子，还有他是否会用她的身子胡来罢了。
将纸条塞入了信筒后，谢淼拿出传玉笛吹了一声，小黑鸟应声而去。
望着小东西振翅远去的背影，一双狡黠的眸子突然浮现在了谢淼的眼前。
他不由想到：也不知道等他们将来换回身子后，她用自己的眸子做出这番神情又会是何种样子？
……
几近日落，司马绯带着常随离开丞相府已经有些时候了。
相府偏僻却乡野气息十足的某处院内，裴铮仍坐在石桌前，他接过管事递过来的新钓竿，脸上不再有方才见到‘谢淼’的半分喜悦柔和。
他冷硬着脸问道：“那人没和淼郎撞上吧？”
管事低头答道：“没有，他一直在会客厅候着。”
“哼……”裴铮不屑地侧过脸，“爱等就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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