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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下）
吃完半冷不热的鱼料理，接过侍女端过来的热水，狠狠地灌了两杯子的水，痛得恨不得切了的胃这才稍微缓过来。
然后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穿着袜子穿好木屐后，来到那条和弥生相遇的走廊上。
坐在从来不敢抬起头的侍女准备的软垫子上，随意的晃着两条腿，双手捧着杯据说是从唐国带回来的高档茶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茶，等着午夜的弥生再次到来。
虽然不知道是每晚弥生都来——如果自己不在，就离开；还是因为自己有一天晚上出来看星星而正好碰到弥生——于是两个人产生了默契。
但是能够比起只有下午才能见一面的美人，在晚上还能见上一面，这是超越双倍的满足感。
虽然不知道弥生的本体是什么，但是根据贺茂家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说得——名字是束缚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种东西——所以说，其实就如同我叫做藤原清子一样，因为弥生有了这个人类的名字，所以他才拥有人的外貌……
“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又不用以后靠阴阳术活下去。”
抬头看天，手上端着的杯中水温，渐渐冷下去。
接着——在被那漫天璀璨的星子弄得微微晃神的时候，只是一刹那，面前出现了那极熟悉的樱色。
出自唐国的高级丝绸，用渐染法染上了层层樱色的外衣，松松垮垮的穿在弥生的身上。
似乎不习惯穿着衣物，被白皙的皮肤包裹着锁骨和肩胛毫不在意的露在外面。
“弥生，我打算最起码活到明年。”
我很认真的对着这个容貌昳丽，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的美人说着自己的打算。
——姑且就将他，当成拥有弥生这个名字的男人好了。
他伸出手，那冰冷的指尖碰触着自己肌肤时带来的触感，让我禁不住发问，道：“弥生，莫非你正打算给我梳一辈子的头发不成？”
是的，他的手指很顺利的将我永远也保持不了最初梳好时样子的头发，整理回原来的样子。
啊——其实算不得原来的样子，不过是用了点我和他都觉得挺方便的小技巧，将那头我觉得很麻烦的头发整理的没有一点破绽显露。
“好。”
他点头应下，自然地如同给我每次整理头发一样。
原本他给我的波澜不惊平淡如水的感觉，此时哪怕是我都能在他——其实也应该只有我一个人——那精致的五官构成的昳丽容貌上，察觉到发现他那无上喜悦的情绪。
在看到我连咳嗽都忘记了的表情时，他又很认真的说道：“我答应了。”顿了顿，有些期待的询问道：“今年三月，就是今年的三月，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因为你，我才能在这里。”
三月啊……
“我的兄长，藤原保忠在那个时候去世的。”
我有些怅然的想着这一年家里发生的葬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了个女人，身体不适还强撑着去宫里赏樱，结果赢了场和歌赛会，丢了条命，有什么意义啊。”
“是的是的。”他期待着些什么等着我继续回想——其实虽然说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他那独一无二的美色，而努力回忆那段其实一点都没什么影响平淡如水……的记忆，等等——水？
“说起来，我记得兄长因为喝了天皇陛下赏赐的御酒，而失足不慎落到御花园的清华池中的……”
我努力回想着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清楚这段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的八卦的缘由——
啊对了！
我回过头，看向身边名叫做弥生的美人，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猜道：“我记得我随后赶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白色鲤鱼……”
莫非——
“当初向我问路的那个……就是你？”
我挺震惊的。
当初因为得知兄长落水，立刻抓着那累赘到家的十二单衣奔去事发地，虽然很努力的奔跑了，但是依旧是算不得最早到的。
当时还有个声音很小声的不停说着“你知道，这条路怎么走吗？”听着那个声音锲而不舍、而没有人回答觉得很悲剧，于是顺手指了个朝天皇居所的方向。
其实我真想承认当初自己是随手那么一指，只是不想再被耳畔的这个声音烦了，所以就指向了哪怕闹出麻烦来也会有贺茂家的阴阳师搞定的天皇居所。
——随后就被自家老妈给塞到牛车上，运送回家了。
“就是我。”
头一次看到他露初如同冬雪消融的灿烂笑容，还有那言语间的对自己存在的肯定。
“所以啊，因为清子，我才能站在这里。”
他很高兴的说着仿佛早就想告诉我的话，那头在星光下泛着极好看光泽的头发，连带着发梢都在微微摇晃。
“啊，真是很荣幸我能帮上忙……咳咳咳咳咳咳——”
捂着嘴侧过身倒在占着寒冷湿气的地板上，蜷起身子也只是为了让咳嗽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瞧，我都通过实践得出很精确的经验来了。
随后——
事实上我真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知道等我终于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咬开了弥生的手腕，然后把我弄清醒的，是那奇怪味道的——
鲜血。
明明看上去和我咳出来的血是一个样子的，但是味道却是——
与其说是毫无味道，倒不如说是除了一股并不让人讨厌的鱼味道外，没有其他的味道。
“清子，无论想喝多少，都没有问题哦。”
“为什么要在说话的时候带上那个奇怪的尾音？”
我很不满的扭头，那手腕上流出鲜血的伤痕，在我放开弥生手腕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真不知道怎么回——”
一手捂着嘴，一手抵在胃上，恨不得将那搅得胃不得安宁的液体吐出来，可是总觉得浪费是可耻的尤其是浪费美人的鲜血是最可耻的事情之一……
啊，整句话的重点其实最后那个才对。
“清子，记住了哦，我是住在皇宫中清华池里的锦鲤。在即将要化形的时候，却无法找到应该通过的那扇门。”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比刚才那足以让冰雪消融的笑容，更加璀璨的如同闪烁的星子一般的笑容。
“清子，你不会死的。”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挥挥手，询问了个关于他本人和我未来都很重要的问题。
“弥生你是从鱼变成人的对吧……那么，是人鱼[1]吗？”
“应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鱼[2]吧。”
弥生有些苦恼的笑了笑——美人无论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都很好看啊——，摇了摇头，看着他的头发连发梢都在一起轻轻晃动的样子，有些痴迷于这样子的美人……然后他说：“或者说，我根本不算是人类呢。”
“这种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要重复说了呀。”
我挥挥手，倒在身体冰凉却比走廊的木地板好得多的弥生身上。
‘体力透支还能倒在美人怀中顺便吃一把豆腐……人生啊你还能更加美好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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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其实这文崩了的程度和这个将要调戏的日本历史一样惨痛……
[1]清子说的是“人+鱼”这个词。
[2]弥生说的是“人鱼”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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