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轩辕睿看着她，心中发凉，越发不安，直言道：“小星，可是要留在这楚国，与陆云峰成亲？”
　　一字一字缓缓道出，字字清晰，如雷贯耳。
　　正站在一边夏明民，听到此语，不错眼朝小星看，生怕姑娘一句不想，自家阁主自此打了光棍。
　　只见姑娘，猛地抬起头，神色慌乱。看着满院的红绸，最终怯怯低语：“我不知道，现在这样还可不可以成婚。”
　　熟悉小星脾性的钱大富一声哀叹，替自家公子难过。数年的倾心相伴，终敌不过一次错失。这丫头素来爽利，今这副期期艾艾，犹豫的样子，定是真心喜欢上了人家。
　　轩辕睿脸色苍白，捂着胸口，默然而立，良久才道：“现楚国里里外外都道你是萧九，很多人想要你死。更别论你的婚事了，楚人都不愿再出一个萧后了。你怕是留不得在这里了。”
　　小星倔强地站着，依旧低头绞着手指，不语。像足了儿时求而不得的样子。
　　轩辕睿扶住她肩膀，凝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如果你执意，咱们便试试？”
　　小星抬头看着他，目中光华一闪而逝，“可以么？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怕犯错。”
　　“有何不可，大不了跟我业国罢了。别怕，先生为你撑腰。”轩辕睿道：“你既是萧九，更是咱大业的郡主。安乐郡主轩辕沈星足以配上云洲最好的男子。”
　　小星目中渐现晴朗。
　　云开日出，融融春日下，轩辕睿轻轻拍着小星肩，苦涩地道：“观福楼大小公子，总要有一人如愿才好。”
　　“先生？”，听出一丝伤感，小星有些担心。
　　“无妨。”轩辕睿抬头望天，碧空万里，春光正浓。
　　稍后才正色道：“萧九也好，轩辕沈星也好，无需避讳，堂堂正正，何需遮掩？又有何可惧？”
　　目露疼惜，“刚才那个畏首畏尾，仓惶无措的人，哪里有半分你昔日的样子？好生让人担心。”
　　看着那个站着老实挨训的人，已无颓废之色，一如往昔，俏生生地站在一边听他说，心里阵阵发涩，今后怕是相隔天涯，见一面也难了。
　　“随我去殿上吧！”
　　“嗯？”
　　“当着众人说个清楚。轩辕家的人，岂容他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陆云峰回到勤政殿，殿内柱上血溅三尺，张年倒在一边，已气绝身亡。这个耗尽大半生精力复仇，为仇恨而活的人，听闻萧九还在世，亦会变为新后后，终是赔上性命鉴言，萧九当诛。
　　之前众臣与宗亲还是极力口上鉴言，现在都己是个个义愤填膺。都聚在殿内，长跪不起。
　　宣平侯道：“皇上，沈星身份不明，实不宜大婚。萧氏已二代为后，惑乱朝岗，切不能再有第三个啊。”他痛哭流涕，“先皇，耗尽心力，筹划多年才得迁灭萧党，怎可容它有半分抬头之势？”
　　萧氏再次为后，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一干灭萧功臣，尤其是罪魁祸首楚氏，一众楚氏纷纷附和。
　　李相道，当务之急便是查明沈星身份。
　　“都说了云姑娘是皇上师妹，这还用得着查？”夏明生道：“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让皇上娶媳妇！”
　　宣平侯道：“也许皇上也受奸人蒙蔽了。”
　　“你才猪油蒙了心呢。”
　　忽一人出例，粉面红唇，穿得是侍卫服却分明是位女子，众人讶异间，只听她道。
　　“云姑娘善谋，其实在场好多大臣都见识过，尤其是沃水一事，真是见识卓著。”，她顿了顿才道：“当日书房内的小公子便是云姑娘。”
　　众人哗然。
　　柳妃转眸对上陆云峰：“皇上，可对？”
　　“是。”陆云峰道，“你是谁？”
　　柳妃道：“臣妾，柳如烟。皇上整日伴着云姑娘，从未来后宫，自然不记得。”
　　“下去。”
　　“皇上，云姑娘可日日出入御书房，为皇上出谋划策，臣妾不过是上来说上两句，便不行么？”柳如烟言语间带了几分娇俏，“再说今日论的是皇上大婚，臣妾身为一品妃，论理，也该臣妾操持。”
　　不少大臣称是。
　　一大人问：“娘娘可有良策？”
　　柳如烟道：“自古都有滴血认亲一说，让云姑娘与萧国公一验便知。”
　　“可萧国公己故去，一年之久了。”
　　“无妨，取来萧国公枯骨，也一样能验。”柳如烟面不改色道。
　　“放肆！”陆云峰怒道。
　　可有不少人认为可行。
　　一直在一旁不作声的恭王道：“此法可行，皇上若担心云姑娘害怕，可偷偷取些血来，放入棺木中一验便知。若姑娘不是则皆大欢喜，免了场风波。”
　　众人都点头称是。
　　陆云峰冷眼看着他，“惊扰己故之人，实为恶行！”
　　恭王腹诽，你杀人如麻才是恶行。
　　柳如烟像是突然记起，“臣妾记得皇上为云姑娘办过及笄礼，像是在七月二十六。是。是这个日子。”
　　陆云峰眼锋瞬间凌厉起来。
　　一阵私议后，礼部侍郎道：“与萧九的生辰一样。”
　　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奏请验亲。
　　凌南、夏明生与李霖一干亲信，据理力争，指责他们不敬死者。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外面唱诺，业国使者及安乐郡主来见。
　　陆云峰错愕。
　　只见小星与轩辕睿两人皆是黑红相间的华服，衣袂飘飘，于殿外向自己走来。
　　小星一身黑底红纹的郡主宫装，凹凸玲珑，窈窈窕窕。拖着长长的黑纱裙摆，裙摆层层叠叠，绣了大片的红色牡丹，如一副艳丽的画。黑发高挽，上戴一顶九尾赤金凤冠，珠翠相环。肤光胜雪，黛眉红唇。
　　退去了青涩，明艳动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无一不美。
　　如此盛服浓装的小星陆云峰还是第一回见。但却是，与别的男子衣袂相连，相协而来。瞬间妒红了眼。
　　小星款款来到阶前行礼，“轩辕沈星，拜见楚皇。”
　　礼毕，抬眼看向陆云峰时，目色清亮，一如集雪初见时。
　　想到不久前还妨惶无措的人，被轩辕睿寥寥数语便恢复神彩，陆云峰不由心生愤懑。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对容色出众的壁人。一饱眼福，俊男靓女都堪称绝色啊。
　　恭王想，这么对漂亮的人，将来生出的娃娃该多美啊。再定睛一看，“咦？”那不是，不就是那丫头么？忽然觉得脑子不够使了。
　　凌南李霖夏明生三人也被这对壁人晃花了眼。
　　夏明生不禁赞道：“啧啧啧，今儿算开了眼界了，难得一男一女都这么美！那男的生生把咱阁主比下去了呀。这叫啥，啥天啥人的？”说着撞了下李霖胳膊。
　　李霖鄙视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哎呀！这两人我好像见过啊！前年在业国沃水下游，听说太子睿也在，于是偷偷远远瞧了一眼。面容虽不清晰，但两人手拉手走路样子却差不多……”
　　话未完，被凌南一把捂住嘴巴。他转头吃惊地看着他，挤眉弄眼，这是真的？难怪元宵节那画这么熟悉。
　　柳如烟打量着两人，讶异道：“这不是云姑娘么？”
　　众人皆愣。
　　小星转身看向众人，目光清澈，无遮无掩，道：“是啊。本郡主父萧耀轩，母轩辕云瑶。沈星、萧九，轩辕沈星都是我。”
　　此话一出，又一阵哗然。
　　李相道：“为何到现在才说？”
　　小星看向李相，坦坦荡荡道：“忘了。”
　　忘了？众人诽然。
　　“忘了？这如何能忘？”柳如烟面露朝讽。
　　小星蹙眉，“忘了便忘了。”
　　“倒好，一句忘了便带过了，这里可有上百条人命呢？”柳如烟转身对轩辕睿一行人说，“诸位可想知道，你们郡主在楚国的遭遇，为何会重伤不愈？”
　　小星的脸瞬间失了血色，看向陆云峰目光中带了痛楚。
　　陆云峰亦是一痛，走下来，看着小星道：“是朕亲下的令，废你武功，害你自戕。但那时，真不知萧九便是小星呐，一直以为你回了业国。”
　　轩辕睿脸色大变，抓住小星的胳膊道：“糊涂。”，
　　看向陆云峰眼风如冰刃，指着他的鼻子骂，“冷血小人，这场祸事与小星，与萧九何干？她打出生就在业国了，不过回来认个亲，竟被你伤成这样，骗成个傻子？”
　　又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小星的脑袋道：“真傻了吗？这样的冷血骗子，你还要嫁？”
　　小星心里一痛，扯看他袖子，眼泪又掉下来。
　　“不许哭。”
　　听到轩辕睿的话，小星乖乖擦干眼泪。
　　陆云峰看到两人亲昵默契的举止，压住心头怒火，冷冷道：“何需再嫁，小星早一年前便与我行礼成婚了，早就是我的妻。”
　　“胡说。”轩辕睿怒火攻心，忍着心口疼，道：“那一场请君入瓮的大屠杀，算何婚礼？不过一场骗局！你这个卑鄙骗子当着小星的面，也配这么说？”
　　陆云峰被说得又愧又堵，捏着拳头直想上去揍人。
　　众臣们见自家皇上被人骂，着实有损国威，扬言要叫侍卫拿下此人。
　　“尔等，敢？”轩辕睿横眉怒目，皇威俱现。
　　“这是……业皇？”柳如烟观其颜，觉其威，得出结论，惊呼道。
　　众人听闻，都愣了，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
　　“业国传闻，”柳如烟的声音显得清晰无比，“业皇钟情于自己的侄女安乐郡主轩辕沈星，同姓轩辕呢！这侄女还是从五岁起便亲手养大的呢，称他一声先生。”
　　大伙由愣转呆，继而纷纷露出鄙薄的神色。
　　陆云峰看向轩辕睿，眼神锋利如刃。
　　小星脸上血色全无，手足冰冷。
　　轩辕睿却反而松了口气，也罢，说出来也好。
　　“那又如何？”轩辕睿一双丹凤眼深遂锐利，环视众臣。
　　众人皆默，是啊，那又如何呢？
　　轩辕睿亦是坦坦荡荡，无遮无掩，无惧无畏道：“小星本就是父皇为朕选的妻子，早就订了亲。”哼，不过就是你们楚皇仗着她失忆将人骗了而己。
　　接着转身低声道：“小星，送你的玉珮呢？”
　　小星呆愣地看着他，手足无措。等轩辕睿再唤第二声才回神，心道不妙忐忑不安看向陆云峰。
　　这哪里还须多问，轩辕睿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道：“你给他了？”
　　陆云峰一直阴沉的面色，终露一丝得色。
　　“还回来！”
　　“这是小星给的定情之物。”陆云峰从兜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珮，一面写着“轩辕沈星”，另一面显然，被人磨去了原本的字迹，花纹。只歪歪斜斜地刻着“陆云峰”二字，及他的生辰八字。
　　“无耻”，轩辕睿几欲气绝。
　　“咯咯咯”，小星看了一眼笑出声来。被轩辕睿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止住。
　　小星扯住他衣袖，轻摇几下，软语轻声：“先生，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怎么玉珮变了样。”明明“轩辕沈星”这几字还是原来字迹，玉却变了。
　　陆云峰紧紧盯着小星执着衣袖的手，耳中是她对别人的嚅嚅细语，抬眼再看轩辕睿时，眼里闪过杀意。复看向小星时，见她惊惧地望着自己，身子向前靠，挡在了轩辕睿前。呼吸一滞，杀意渐消，心亦渐如坠冰。
　　柳如烟递了个眼色给兄长柳城风，他出来道：“臣肯请皇上，扣下萧九，清萧党余孽！”
　　此话一出，竞有小半大臣附议。
　　柳城风来到陆云峰边上，低语道：“皇上，乘此机会，拿下萧九和轩辕睿，两人一死，业国定大乱，楚便可独大。”
　　陆云峰冷眉睨视他，不语。
　　他提声又道：“皇上，若舍不得萧九，可待杀了轩辕睿后，将她囚于后宫即可……”
　　话音未落，便被夏荷扼住咽喉，咔咔作响。
　　陆云峰抬眼对上小星惊疑不定的眸子，心中黯然，她终是再不信自己了。
　　“兄长！”柳如烟扑上前去。“求皇上，让她放了兄长！兄长不过是怕萧党与业国勾结，卷土重来而己！这才鉴言。”

　　“这是楚国大殿，容你撒野？”恭王愤而出拳，向夏荷挥去。钱大寿亦出拳相迎。
　　“不可鲁莽！”轩辕睿呵道。
　　夏荷反手一扬，将人摔向殿柱，直摔得柳城风，口吐鲜血。钱大寿收拳回身将她护住。
　　“业人当众伤楚大臣，漫骂皇上，至楚于何地？”李相一出此言，众臣皆愤，都叫嚷着“拿下这一干人”。
　　恭王看着轩辕睿道：“业皇好大的胆，只带几人便想全身而退么？”
　　众武将，殿内侍卫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朕既然来了，便不俱！”轩辕睿道。
　　柳如烟乘人不备，悄然靠近轩辕睿。白光一闪，一把利刃刺向轩辕睿心口，“先生！”小星不及多想，侧身护住。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陆云峰飞身而至，一手握住柳如烟持短剑的手。剑尖堪堪在小星肩膀止住。
　　陆云峰刚松了口气，“咔嚓”短剑忽然长了几分，“扑哧”剑入皮肉。
　　小星只感觉肩上冰凉入骨，不可至信地瞪眼看着陆云峰与柳如烟相交执剑的手，慢慢地凉意漫入心间，入骨的疼痛随之而来。
　　“小星！”轩辕睿扶住她。
　　秋菊赶紧上前为她查看伤势。
　　“如何？可有毒？”轩辕睿颤声问。
　　秋菊看着伤口的鲜血道：“应该没有吧。”见轩辕睿抱着小星的手微抖，又道：“公子放心，无毒，只是外伤，休息几日便好。”
　　轩辕睿这才放心。将她交给秋菊，回身一掌向陆云峰攻去。
　　陆云峰正怔怔看着小星，冷不防吃了一掌，反射性地回身去挡，一来一去两人缠斗在一起。
　　凌南想上前替陆云峰帮架，反正他们凌风阁从来不讲啥一对一江湖规矩，向来只要能赢，群殴也无妨。
　　夏明生拉住他，“咱阁主，武功天下第一。虽说相貌上输了一分，但武功上想来能胜上一分的。”他眨眨眼，“你难道不想见识一下，阁主与玉枢对决？千载难逢啊。”他刚看到钱大富了，原来业皇是玉枢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夏明生想看，可秋菊与钱大富一点也不想。
　　秋菊对着小星哭道：“小公子，公子动不得武，去年他得了心悸！”
　　小星失色，看向钱大富，钱大富含泪点头。
　　再看向打成一团的两人，陆云峰掌风逐渐凌利，不知为何，轩辕睿身形一个不稳，露出破绽，陆云峰紧随而至，一掌向他胸口打去。小星蓦地扑向轩辕睿，将他护在身后，“不许伤我先生！”
　　陆云峰慌忙收掌，内劲反噬，胸腹一痛，口中泛起腥甜，强忍压下，看着小星一脸戒备，像护小鸡一样将轩辕睿护在身后。又怒又痛自己何曾被她如此对待过。
　　轩辕睿凤眸上扬，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得意与欢喜。
　　陆云峰紧握双拳，目如淬冰。杀意起。
　　捕捉到这丝杀意的小星错愕地看着陆云峰，不由地挺身再度向前挡了挡。
　　柳大人，一众武将与侍卫举着兵刃合围上来，
　　钱大富等全神戒备。
　　小星稳了稳心神，朗声道：“若先生在楚有个三长两短，楚业平熄了数十年的干戈必又再起。楚灭萧氏之后，除却顾峰已无良将可用，且他一直戍守北疆。凌北出身江湖，从未真正领兵上过战场。尔等确信他能抵挡得住业数十万大军？况且业还有太上皇坐阵，近年来又与燕交好。数十年的休养身息，国富民强。而楚把精力财力全都耗在的内斗上。楚何敢如此对我先生？”
　　一番话，听得陆云峰气血上涌，眼冒金星，一口一个先生，如此在意，青梅足马十多年，真是情意深种。一眼看去，两个气度神似，端的是郎情妾意。压住漫天的杀意，额间青筋暴起，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走！”却是自己对小星说。
　　小星闻言，再度不可至信地看着陆云峰，霎时泪流满面，脚如生根般，僵立着不动，
　　轩辕睿去拉她，“走，回家去。”
　　她还是固执地站不肯动，直直地望着陆云峰。
　　“轩辕氏可杀不可辱。”轩辕睿动了气。
　　“给！”柳如烟把一道明黄的圣旨，甩进小星怀中。
　　小星只看了一眼，便仓惶而逃。轩辕睿紧紧尾随而去。
　　夏荷在一边瞧得清楚，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休书二字，“好你楚皇，你凭什么？”说着便要冲上前去，被钱大寿紧紧抱住，“公子们都己走了，别节外生枝了。”说完连拖带抟地将人拖走。
　　三月天，如孩儿脸，说翻便翻。来时风和日丽，去时已春雷阵阵，大雨倾盆。迟暮冰冰雨，颗颗透骨钉。
　　小星冲入雨中，如后有猛虎追逐，不顾一切地向宫门口疯跑。
　　轩辕睿追上她，试着用袖子为她挡雨，“你还受着伤……”
　　正说着，头上一把大伞为两人撑了过来。夏明民结结巴巴地说：“姑娘，阁主他……”，明明心里一心想和姑娘成亲，嘴上却把人赶走了。
　　小星听到“阁主”二字瞬间炸毛，一把推开他，“我不认识他！”攥紧手中的休书，哭喊道：“他跟我没关系！没关系！”忽然间一口鲜血喷出，人昏迷过去。
　　轩辕睿慌忙抱起她，“快回去！”一行人急急忙忙向宫外跑。
　　勤政殿内。
　　恭王看人走了个干净，松了口气。带着一干宗亲离开。
　　看着站在那儿呆滞许久的陆云峰，李相领着众臣也走了。
　　一时间殿内空荡荡的。落针可闻。
　　只余下凌南几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转眼间阁主媳妇被阁主赶走了，不，是未娶先休？不，也不是，上回是正儿八经娶过的，是正式休了。
　　“阁主！”夏明民浑身湿透飞奔进来，十多岁的孩子抱着陆云峰的腿终哭道：“别赶姑娘走，她受了伤，刚吐血昏过去了，找御医给她瞧瞧吧！”
　　“我没说……”，陆云峰此刻脑子乱轰轰的，听到哭声，低头看夏明民，用尽力气去听，才听到“姑娘，吐血”几个字，姑娘不就是小星么，她吐血了？
　　拔腿往外跑，身上被雨水浇了个透凉。一路跑到宫门口，除了三三两两正欲出宫的官员，并不见小星，“人呢？”回身问夏明民。
　　夏明民站在离宫门一丈远的地方，指着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的宫道说：“就在这儿，我没说谎，刚才好多血。他们可能已经走了。”
　　“走了？”这怎么可以，陆云峰随手扯住一匹马的缰绳，刚要上马，
　　恭王冲入雨中抱住他大腿，“皇上，不可！”
　　宗亲们不顾雨势纷纷跪下，拦在宫门口，生怕自个皇上再把人招回来。他们好不容易过上几天扬眉吐气的日子，再不想被外姓人压在头上了。
　　大臣们也跟着跪下，他们中好多都是萧党一案的功臣，一旦再立一个萧氏为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被清算了。
　　“阁主！”凌南上马，望着密密大雨，“属下替阁主去送送姑娘！”
　　“我也去！”夏明民也上马。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离开。
　　陆云峰一夹马腹也想走，被恭王紧紧扯住缰绳，马儿吃痛，扬腿嘶叫，陆云峰从马上跃下。
　　恭王叩跪在前拦住他道：“皇上三思，人已走了，休书也给了呀！追不回来了。”
　　“哪里来的休书？”陆云峰吓了一跳。
　　“不是皇上赶她走，让柳妃娘娘给的吗？”
　　“胡说，朕没有。”陆云峰怒道。
　　“皇上，云姑娘与业皇青梅竹马，又有婚约，感情颇深。”恭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若不是失了忆，想来是不会愿意与皇上成婚的……”
　　陆云峰被他说中痛脚，瞬间黯然。
　　“胡扯，咱皇上哪会输给业皇！”夏明生打断他的话。
　　恭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夏大人，沈星实不是皇上的良配！”
　　“又不是你讨媳妇，你知道个屁！”
　　“夏大人！慎言，沈星一旦成为楚后，萧党便会卷土重来，若以前党祸为内乱，那以沈星业国郡主之身，便成内忧外患相加了。”
　　“哪来的萧党，不全都死绝了么？你们不就是怕皇上娶了个厉害老婆，制住你们么？”
　　“夏大人，慎言！”李相道，“历来后宫与前朝紧密相关，皇后更不能随意，云姑娘身世复杂，况她与业皇暗昧不明，实不是良配。”
　　“放屁，你们……你们……”夏明生用力地踢了一脚李霖。
　　李霖对恭王李相作了个揖道：“姑娘何辜，要被李相说成如此不堪？姑娘家名声何其重要，李相也有孙女，想必也是懂的吧？”
　　李相老脸涨得通红。。
　　李霖又道：“姑娘打出生便被赶出萧家，赶出楚地。正如业皇所说，不过是回来认个亲，便被人伤至此。多少无辜？你们口口声说萧党，她父亲镇国公算萧党么？”
　　陆云峰这才后知后觉地泛起钝痛，是呀，小星何其无辜，刚才自己气昏头才会叫她走的。若她真的走了，自己怎么办？
　　才要上马，凌西风尘仆仆地疾驰而来。一下马，马儿口吐白沫，轰然累倒在地。
　　夏明生抽抽嘴角，又一匹好马废了。
　　凌西道：“属下有重要事禀报！”
　　陆云峰这才回身与他同去了御书房。
　　众臣兵荒马乱了一天也散了。
　　御书房外大雨如注，屋内灯火通明。
　　凌西道：“属下查到，那织王字纹白衫，是十五年前被灭门的王相王家暗卫服标记。”
　　“被镇国公灭门的那家么？”陆云峰问。
　　“不光是国公爷，还有……还有老阁主。”凌西道，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凌风阁秘卷中查到，凌有关记载，才查到织“王”字乃王暗卫标记，顺藤摸瓜才发现当年老阁主带了阁中杀手，助了萧耀轩。
　　老阁主助萧耀轩是为了结义兄弟之情，可萧耀轩因为妻女受害，非要灭人满门，央及众多无辜？他并不是嗜杀之人。陆云峰皱眉不解。
　　凌西道：“因为王家发现了，国公爷妻女的秘密，她们的血遇云母石变蓝，乃云族圣女，相传为开宝藏的钥匙。”
　　陆云峰听得直冒寒气，“你如何得知？”
　　“属下猜的。”凌西摸着脑袋讪讪道。取出当日在翠微湖得的两块石牌。
　　“这是云母石制成的石牌，原本都为白色，蓝色的那块是因为己染了云族人的血。当日那些匪徒在翠微山劫杀的正是顾随安。高修远曾说过，顾随安身世成迷，血缘与常人有异。而姑娘与他有一样的血缘。且姑娘一出生便遭追杀。这群匪徒与翠微山出现的来历一致。
　　属下猜想，王家去北疆逼迫云瑶时，正值云瑶小产，在那时发现云瑶与姑娘的血缘，便一路追杀。国公爷知道后，为报仇，也为掩盖姑娘的身世，便与老阁主一起灭了王家，并将姑娘远远地送到业国。
　　这也解释了，为何姑娘好好的郡主却女扮男装，是男子便不会是圣女了。”
　　“事情既己掩过，为何一年前翠微湖还出现匪徒？”陆云峰问。
　　“想来十五年前匪徒们以萧九己死，便销声匿迹了。萧九出现，们出来作妖了。发现顾随安许是意外，他们原本目标应是萧九！
　　三日前属下听到传闻姑娘便是萧九，心有不安，便匆匆赶来，先回禀。”
　　陆云峰心中一阵不安，“近日“匪徒可有异动？”
　　“属下不察，自翠微湖便未发现他们踪迹。”
　　小星不过是伤势比寻常人好得快些，寻常人就算发现也断不可能把这与云族宝藏这等坊间传闻联想在一起，陆云峰不解，“为何王家人会把血缘与云族宝藏联想在一起？不过是些传闻，也能当真？”
　　“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凌西道。
　　陆云峰沉吟片刻道：“什么宝藏、钥匙一说，不会都是王家人放出的谣言，想要害人吧？若是能抓个活口来问问便好了。”
　　凌西涨红了脸，跪地告罪，“阁主恕罪，属下拿了阁主给的查刑部卷宗令牌，去凌风阁看了老阁主的私录。”
　　陆云峰板着脸看着他，直到凌西直冒冷汗才道：“下不为例，说，发现了什么？”
　　“当日王家一事时，漏掉了一个四岁女娃娃，本欲是要斩草除根的，但老阁主心软了，放过了。”凌西接着道，“当年老阁主虽放过她，但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行踪，直到她被柳家收养。”
　　“柳家？”
　　“当朝柳家。”凌西道。
　　“是柳妃？”想到今日她在殿上的所作所为，陆云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属下还未查实。”
　　“刘顺！”
　　守在门外刘顺入内。
　　陆云峰吩咐，“把柳如烟给朕带来！”
　　刘顺领命出去。
　　凌风嘿嘿嘿讪笑，“其实，云族一说，阁主去问问姑娘便可。若真有其事，想必她是知道一二的。”
　　话音一落，便见陆云峰瞬间黑了脸，道：“走了。”
　　“啥？”凌西错愕，脱口而出：“阁主，你不会是吃轩辕睿的醋，翻脸把人赶走了？”
　　陆云峰黑着脸，不自在地别开眼，默然不语。
　　正当陆云峰心肝脾肺肠全悔青时，凌西又来插了把刀，“阁主，不知么，姑娘是但凡有点想嫁轩辕睿之意，以她的脾性，怎么可能因业太后的三言两语而私自出走？”
　　“砰”陆云峰一个茶杯砸来，“这情报，为何不早说？”
　　凌西躲过杯子，道：“这哪算是什么情报，这不是人之常情？想想便明白的么？”声音越来越小，“主子不是在集雪时便与人相好了么……过下脑子便可明白了……”
　　这就是最重要的情报，都怪这厮，害自己不知情，气昏头，不小心把人赶走了。陆云峰气极，抬起拳头便揍人。
　　“阁主，您这脸不能老说翻就翻啊！”
　　正说着，刘顺来报，柳妃病重。
　　二人大惊，陆云峰心中不安。
　　两人去看了柳如烟，是中毒了，人己昏迷，御医已得出解毒之法，只是配制解毒的方法比较复杂，怕是要一天一夜才行。
　　陆云峰回屋已是深夜，小星走了，屋内空荡荡地。心中的钝痛，如潮水般涌上来。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个“走”字，都不太记得清了。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若是小星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会怎样。
　　不管了，抢也要抢回来。等审完柳如烟，弄清云族一事，他便去找她。凌南知道他心意，会把小星留住的吧，只需缓上二天他便能赶过去了。
　　陆云峰浑浑噩噩的独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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