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膳小宫女

　　穆瑾还真当起身走过来检查了下，自这么多日后，难得夸了句宁笙，“你这法子不错，速度快又省力。”

　　宁笙微笑：“公子觉得好便是好。”

　　“咳，”穆瑾想，那一日也不知怎的，突然心绪上涌，竟是和她较起了劲，偏生宁笙还是个榆木脑袋，害得他自个儿生了一场闷气，最后反倒抹不开脸去和她说话了。

　　不如……就趁着这一回，把这台阶下了？

　　“你此前所说……一些做龙虾的新法，我有些记不清了，你再和我细细说一遍。”穆瑾一本正经地说着，仿佛真就忘了一样。

　　宁笙不疑有他，舀了勺水冲洗了下自己的手，将大蒜那股有些刺人的味道冲洗干净，走到穆瑾身边，问：“哪里不记得？”

　　知黍将一盆清洗后的龙虾拿到料理台上，宁笙大致看了一眼。

　　她虽然不会做，但好歹看得多。对于一个试吃员来说，每道食物的色香味都是需要检验和把控的，万一因为食品不干净，或者食材没有清理到位，导致客人吃了不舒服，最后被客人投诉，那她是要被扣钱的。

　　所以对于一道菜品是否合格，她在上任前便要做到心中有数。

　　龙虾在大庸也许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在现代，谁没有吃过呢？

　　深褐色的木桶中，一只只暗红色的小龙虾挥舞着大钳钳，张牙舞爪地在里面爬来爬去。

　　宁笙对这种有威慑力的尖东西一向有些畏惧。见它们那一双双饱满有力的大钳钳，她只好抽了支筷子，粗粗看了看腹部、尾部以及头部，满意地点下头说：“腿部和腹部清洗的很干净，尾部的虾线也很好的抽离了。”

　　“然后再把头部用剪刀剪下来，龙虾和湖虾身体结构相似，但是比起湖虾来说，龙虾会脏一些，所以需要将它头部的胃囊去除。”

　　穆瑾：“胃？”

　　宁笙愣了愣，才想起古代这时候可能没有胃的说法，“额……就是脏腑。”

　　穆瑾点头，探手从桶里取出一只龙虾，拿过一旁的剪子正要往头部剪去时——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等等！”

　　“公子，让我来吧。”

　　知黍说完的同时，手已经准备搭上穆瑾手中的剪子。

　　穆瑾：“知黍，木桶里还有，你再拿一把剪子来。”

　　“诶，诶好吧。”知黍看出自家殿下对这个活有着浓厚兴趣，只好放弃了从他手里取走龙虾的念头。

　　宁笙等他们交流完，才伸了手过来，避开那仿佛甩出了180度大回旋的大钳子，比着龙虾头部做了个斜着的手势，说：“你这样……斜着剪。”

　　“……这样吗？”

　　“嗯嗯。”

　　咔嚓一声，随着虾壳被利落地剪下，龙虾那一双本是气势汹汹的大钳子也缓缓无力地垂了下来。

　　宁笙解释道：“虾头里的东西如果不去掉，就会像上一次做出来那般，虾头拧开时，流出污浊的汁液……”

　　穆瑾挑眉，也想起那一次……嗯，那颜色怪不得会被知黍说成是“粪坑”来的了。

　　“嗯……有些人喜欢不去掉的的口感，也有人喜欢它去掉后的干净，我这人不挑，所以都给你们试一试嘛。”宁笙毫不心虚地说。

　　穆瑾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宁笙没从他这一眼里看出什么东西来，但是莫名怵得很。她挠了挠头，余光撇见几根小葱，忙推过去说：“喔，切葱，切葱。”

　　穆瑾将龙虾交给别人去处理，然后还真接过宁笙推来的小葱，放上砧板，开始低头切起来。

　　宁笙本是看他切葱的动作觉得有点好看，再一抬眼，冷不丁就看到了一张温润如玉的侧脸，在和煦的阳光下，肌肤细腻得看不到丝毫瑕疵。

　　宁笙：“……”

　　——啊，羡慕。

　　大概是宁笙看的时间太长了，也或许是她看过来的目光太过强烈，总之，穆瑾在这道强烈注视的目光下，叹了口气，缓缓抬眸——

　　“在看什么？”

　　“看你好看。”宁笙下意识回到。

　　穆瑾：“……”

　　对上他漆黑淡漠的眼神，宁笙倏然回神。

　　只是回过神后，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天呐，她说的那种话，对古人来说应该，相当于，就是耍流氓了吧？！

　　宁笙猛地退后了一步，尴尬地笑了笑。

　　“额……不是，我是想说，公子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穆瑾笑了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好了，别贫了，快把这道小龙虾完成吧。”

　　宁笙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知黍将去完虾头后重新冲洗过的龙虾搬上台面，定了定心神，继续指挥道：“起锅，控制六成左右油温。”

　　穆瑾戴上知黍自制的围兜，以免油滴溅到衣服上。他按照宁笙说的，起锅，热油。至油锅将近冒烟时，将沥过水的小龙虾放入锅中。

　　“火势太猛，不能炸太久时间，否则虾肉会缩起来，口感没有那么好。”

　　油锅中，木铲将小龙虾不断翻滚至深红色，穆瑾大约在心中数了三十个数后，将虾捞出，热油倒出只留下一些。随后放入准备好的葱段，将葱段炸出香味后，放入蒜子姜粒，继续翻炒至炒出香味。

　　宁笙见状，将一早准备好的干辣椒，白芷，香叶儿，少许甘草片等放入碗中，快速搅了搅，递给穆瑾说：“再放这个。”

　　穆瑾接过，闻了下道：“香料？”

　　宁笙点头，但是点完以后才想起来穆瑾可能看不到，忙开口说道：“嗯嗯，在村子里准备的香料缺了点，我在城里的药铺买到了。”

　　穆瑾将香料继续倒入，混着葱姜蒜一起炒出了一股有些熏人的味道。

　　宁笙挥了挥有些呛人的烟味，看了眼锅里的小料成色，估摸着大概可以了，于是胸有成竹地继续指挥道：“可以了，放龙虾吧。”

　　她话音刚落，却见穆瑾的手往旁边一捞，捞过的却不是龙虾盘子，而是一大瓢水，然后，哗啦啦地倒进了锅里。

　　一股白烟从沾湿的锅底噌地冒了上来。

　　熏人的白烟中，只能看到穆瑾有些冷沉的脸庞。

　　宁笙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到：古代的厨具不像现代的燃气灶那般方便控火，她之前的动作太慢，可能已经糊掉了。

　　穆瑾将锅子重新冲洗干净，重新准备小料。

　　“抱歉……我……”宁笙抿了抿唇。

　　“过程我都知道了，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了。”穆瑾从料理台抬起眸子，笑了笑，“不用自责，你不会做菜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昂？”

　　“怎么？你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穆瑾挑眉。

　　宁笙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她好像还真的……这么觉得。

　　将上一回的过程重新做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火候时机全部由穆瑾把握。

　　直至把小料炒出喷香的味道，穆瑾放入龙虾，适量盐，再倒入烈酒——这一点也是宁笙提议的。

　　穆瑾以前曾在草原上生活过一段日子，和当地的草原人也交流过一些烹饪之道，知道他们会用最烈的烈酒去除牛羊肉身上的膻味，所以对于在料理中入酒一事倒不怎么惊讶。

　　只是大庸人好茶，而茶叶也可以去除腥膻味，故而大庸的厨子们在选择去腥的方法上，更多的会选择用茶。

　　穆瑾收回思绪，见锅中小龙虾肉身已煮至绯红，于是放入少许白糖提鲜中和味道，然后放入十三香调料，进一步融合味道。

　　随着十三香独有的味道飘散开，宁笙知道，这道十三香小龙虾，成功了。

　　·

　　半个时辰过去，除了他们自己剥了满满一盆子的龙虾壳以外，他们这个摊子真是冷清的很。

　　哦，不。

　　刘师傅的鱼肉包挺受欢迎，至今已经卖完十笼了，连知黍等人都开始往刘师傅那边帮起忙来。毕竟为了带上他们这些人，刘师傅一个堂堂大厨，连一个打下手的人都没了没，什么清洗，片鱼，剁肉，包馅，上蒸笼都得自己干。

　　宁笙收回羡慕的视线，回头就看到穆瑾不紧不慢地又剥了个小龙虾。

　　宁笙：“……”

　　宁笙：“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穆瑾朝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在这一瞬间，宁笙倏地觉得，她想的可能和穆瑾考虑的不一样。

　　于是她直接问道：“你又是搞十三香，又是参加厨艺大比，难道不是为了第一名？”

　　穆瑾这才恍然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

　　他摇摇头，态度自然地肯定了宁笙刚冒出来的猜想。

　　“小龙虾虽好，但能不能获得头名，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宁笙瞪眼，搞了半天，他竟然也看不起她的小龙虾吗？！

　　穆瑾看她这幅不服气的模样，笑：“当然，若是小龙虾真的有幸赢得了这份荣誉，那也是意外之喜。”

　　宁笙稍稍被安抚了点，但还是闷闷地问道：“那……我们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比赛？”

　　她的问题刚落下，就见男人伸出食指，指尖朝宁笙方向弯了弯，如果这个动作放在现代……整一个逗猫弄狗的动作啊喂！

　　宁笙一脸黑线地看向他。

　　偏偏穆瑾毫无自觉，保持这个动作，继续勾了勾，“过来点。”

　　宁笙：“……”

　　迫于这颗该死的好奇心，她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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