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一天!

作者:卓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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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柳絮飘扬(3)


      老五走得比我们想象中更决绝、更坚定,让我们冥冥中觉得他就跟一孤胆英雄似的。在答辩完的那天上午老五就简单收拾了行李,背着他那把视若珍宝的吉他跟我们告别,吩咐老大先帮他收拾好毕业证——要是能毕业的话。
      老大紧紧握着老五的手,感动地说:“老五,你真他妈跟荆轲一样一样啊,等你以后扬名立万可别忘了我们几个挚友。苟富贵,勿相忘!”
      老五淡淡地说句:“滚……”
      老二说:“要不跟我们去大西北?那里就缺个音乐老师,虽然歌唱的不咋地,人品也不怎么优秀,聊胜于无,说不定能培养出个许巍,比你更早扬名。”
      老五说:“滚你大爷!”又问,“你和季季打算好了?”
      老二说:“大山需要我,孩子们需要我,国家的百年大计需要我!”
      我们都骂老二不要脸。
      老三说:“以后去上海记得联系你三哥,管吃管住,还管给你介绍妞。”
      老五问:“真心话?”
      老三说:“真心话。”
      我说:“将来要混得不好,别不好意思找我们,哥们已经在心底做好这个准备。”
      老五愣住。
      我感动地说:“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老五说:“都这时分了,你丫不能吐点儿好词?”
      我说:“祝你早日发片!”
      老五说:“谢您吉言。借你的钱就当做你对我的鼓励,不能光精神鼓励,我会加油的!”轮到我愣住。
      我们然后都看小老六。他眼睛红扑扑的,哽咽着问:“五哥,你真的要走吗?”
      老五过去安慰:“六儿,别搞得这么伤感,这只是我们短暂的离别,后头山高水长着呢。以后你五哥杀回北京,可别嫌你五哥穷困潦倒不开家门。”
      老六问:“你这次要去哪里?”
      这也是我们想问的,但老五没说,大概也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都没问。傻老六啊!
      老五尴尬地笑,犹豫了一下:“天下之大,总有你五哥容身之地。”两眼巴巴的看季季,“大姐,您没什么临别箴言嘱托嘱托?”
      季季说:“没有!”
      老五不笑了,上去抱季季:“也许咱有可能到最后都没法得到咱想要的,但怎样都不要改变自己啊。季季,我们不能改了初心,不然这世界就真的太操蛋了。”老五眼圈居然泛红了,又收住,“妈的,这鸡汤灌得我差点就信了。你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季季别过脸去:“快滚!”
      于是老五就真的滚上了我们连路牌都看不清的公交车,消失在北京车水马龙的街道扬起的灰尘里。一回头,季季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划过,她又恨恨地骂一句:“混蛋!”
      我想起老五初来时兴奋的情景,虽然没有悲伤,却只觉得怅然若失,心里涩涩的。回寝室的路上我们都不大说话,有的没的贫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压抑的气氛蔓延一整天。寝室里老五的很多东西都还在,包括他的被褥,就跟老五没离开一样。晚上我早早睡下,听老五留给我们他录制的CD。里边他新录的我觉得还不赖,翻唱的那首《送别》,循环听了好几遍,直到深夜。我摘下耳机,听到轻微的“嘤嘤”声,那是老六躲在褥子里偷偷地哭。妈的,这操蛋的毕业!
      第二天一大早我照例坐公交去公司上班。夏泉扔了一大堆杂事让我处理,直到中午于海东找我吃饭才发现自己在文案里埋了一上午。于海东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我知道他又想了解柳妙的近况。
      我说;“柳妙还没离开北京呢。”
      于海东故作不满:“我想问的是,她怎么也不来上班?即便秦印良输给了夏泉,跟她柳妙关系也不大,不影响她继续在这里工作嘛!”
      我不置可否。
      于海东又说:“再说,现在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这小子又卖关子。
      我问:“怎么了?”
      于海东说:“听说秦印良一直挖掘的那家大金主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不得不说秦印良有时候挺牛掰的,要是真拿下来可不得了。据我估计,这个月月底就是秦夏大决战,孰赢孰败就看这次。”
      “是吗?”我故意用质疑的口气说。
      但这是我没想到的,难怪我今早看夏泉脸色阴云密布,大概跟这事有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跟狗似的拼命工作,加班加到脑袋爆炸。而柳妙却坐着老三的四轮车满京城瞎逛,晚上老三居然回得比我更晚,睡觉前还煲电话粥,煲到我们都睡觉,隔天早上起的他妈比我还早。丫的,我估计他和柳妙把京城每个犄角旮旯都逛了个遍。
      几天后杜老师给我打电话,说老五还差几个学分才能拿毕业证,叫他赶紧把那几学分补上,又埋怨一通老五自己不积极,电话打一上午打不通。晚上我把这事跟他们说过,让老二给杜老师或者老五导师说道说道,通融一下。老二这阵子不怎么高兴,一天到晚死沉个脸,冲老三努努嘴。老三想了想,说:
      “行!”
      没过几天老五毕业证终于下来。老三说:“这样我走得也安心了。”
      老三离开北京的那天是上午,我正在办公室埋头苦干着呢,老三来电话,说他跟柳妙一起回上海了,甭过来送,有老大他们就成,你好好工作。我忽然鼻头一酸,隔了一会儿才跟老三说:“你保重!”
      老三没心没肺地说:“我靠老四你丫是不是窝哪角落偷偷哭呢?整的这么沉重,别搞得一会儿我飞机飞不起来。”
      “去你大爷,显你坐得起飞机吗!”
      电话那头也隔了一会儿,才说:“老四,我给你留了封信,放在你枕头底。有一些话想要跟你说,可是电话和当面都不好说出口,就用了你们文人这种矫情的方式,文采可能没你好,凑合看吧。”
      我说:“滚。”
      好几天前季季对老五说这个字,我们就再联系不上他,也许今天起我可能也再见不到老三。在这几个王八蛋里,我觉得最了解我的大概就是老三,有一些话他也只跟我说。
      照例加班加到很晚,回到寝室已经十点多,小老六对我爱搭不理,冲我又是使白眼又是噘嘴的,整个跟一愤懑的小奶狗。
      我问老大:“怎么啦这是?”
      杨余利没好声气:“你问我?”
      我只好问老二啥情况,老二也烦:“别动别动,玩儿呢!”
      我操,一个个的,敢情我欠你们好几百万似的!
      小老六忽然冲我吼叫:“四哥,你今天为什么不去送三哥?”
      “就为这事?”
      “这事不重要?”
      “你四哥我实在抽不开身嘛。六儿乖,不生哥气。”
      老大骂:“兄弟重要还工作重要?”
      “工作!”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老大摩挲下巴:“也是哈……”
      老六不干:“到时候二哥和季季姐离开北京你也不去送?”
      我说:“那不会,就是天上下刀子,老板炒我鱿鱼我都去送。不过可别偷偷摸摸走,最好选个周末什么的。诶老二,你们什么时候走?”
      “早着呢!”
      “总有个时间吧?”
      “我他妈哪知道,你问季丫头去!”
      我操,来脾气了还!最近你老二烦躁得很嘛。和老五一样,老三的褥子也都没带走,只是书桌收拾几本书和几件衣服,电脑也扔给老大,而他那辆破车也没带走,说是有时间再过来处理。有钱人家的孩子真他娘任性,可惜了了我没驾照,不能意气风发地开去上班。我翻出老三留给我的信件,信封上写着“挚友一天亲启”等几个奇丑无比的字。我能想象我将阅读得有多困难——意外的是,虽然字不怎么好看,但还算工整。信曰:

      吾弟一天,
      见字如面。
      此去一别,不知何年才得相见,心有万言而不能语,甚忧也。故留书一封,以教汝知吾之肺腑,使吾心慰也。
      吾尝……妈的,不尝也罢!还是说新中国大白话吧。也许你不知道,你三哥我也曾是文艺少年,受韩寒大哥影响参加新概念,多次投稿之下混了个入围奖。后来恍悟,老子可是富二代啊,是要继承万贯家财的张大少爷,放着逍遥放荡的日子不过,去文艺圈劳形伤神算咋回事?看见你,哥就仿佛看见老子当年挥斥方遒的英姿,甚是亲切,但你对文字是真正的热爱,吾不及也!——妈的,又拽上了,见谅。这封信你也别抱什么期待,三哥我是信马由缰,并没有什么中心思想。
      言归正传,你三哥我挺羡慕你,你有自己热爱的东西,身边有热爱你的人——一直在你身边而你不自知的季季,或是忽然跳进你生活使你不知所措的林馨儿,都是我渴望拥有却不可得的。我一度怀疑自己从来和将来都不是一个会“爱”的人,也没有谁会爱上我,这种内心的孤独你们可能无法理解与体会。我甚至觉得这辈子就如此放浪下去——直到遇见柳妙。
      我曾问我妈为什么跟老张离婚,我妈说他也许并不爱她,跟她在一起只是生活所迫。一个男人在他低谷、落魄的时候爱你,不能证明他真的爱你,当他什么都拥有了,才能检验是否是真的爱。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一定也喜欢我,因为我看到了季季第一次看你的眼神——那是一双充满了怎样痴迷与狂热的眼神啊!我也是第一眼见到柳妙我就喜欢她,特别是当她对我说的那些话。那天晚上我把柳妙送到宿舍门口,跟我说:“张再羽我喜欢你,正如你同样喜欢我一样,并不是因为你能带给我想要的一切,而是因为你拥有了一切依然爱我,不是我爱你能使你得到快乐,而是我爱你使我得到快乐。我愿意如扑火的飞蛾,我追求的使我感到幸福。”我感动得泪流满面,真的。我妈曾对我说过,她所以净身出户并不是因为可怜他,也不是因为自己的骄傲,而是她愿意忠于内心活着,即使终身不嫁也愿意做最真实的自己。她对我说,孩子,你本应该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天地里,但这辈子你注定不能无忧,那么请你无虑地生活下去,跟着你混账老爹,至少可以给你物质上的满足,你可以有机会成为最想成为的自己……我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柳妙就像我妈一样伟大,她使我的内心得到难以获得的安全、温暖以及踏实。所以老四,我特别感激你把柳妙带入我的生活。我喜欢她,将来我会爱他,如同爱我妈妈一样,是我至亲的家人。
      老四,我太他妈矫情了是吧?这些话我是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向你倾诉,你丫不会暗地里笑话我吧?我有时候想,虽然咱们几个一起住了四年,可是谁又曾真正了解彼此呢?我们看到的彼此或许只是肤浅的一面,我们相互吹牛、调侃、揶揄,都不愿意展露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就好比季季,我们何尝真正了解她呢?我们一直以来都认为她内心坚强如钢,何曾想过她也柔情似水?我们也许都错了。她也是个普通女孩,甚至比别人更害怕受伤。打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季季有多喜欢那你,还试着追季季看你着不着急,你压根一点儿都觉察不出。想你是真不知道,直到林馨儿出现。
      我知道你挺喜欢林馨儿,却踟蹰不前。于是你三哥我故技重施,你反而退避三舍。在我看来,你和林馨儿在一起,让季季一人伤心,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我没想到你老四选了最差的一条路。后来我想,你大概自己也不会承认,你自觉或不自觉地顾及季季的感受,才会这般犹豫不决吧。我对你有点儿怒其不争,但是现在我理解了,当柳妙给我看季季伤心时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错事,我也开始动摇。孰是孰非谁能评判?
      老四,我能遇到柳妙是我的幸运。而你呢,同时遇到两个截然不同的她,是你的幸和不幸。我和柳妙要回上海了,我的故事已经宣告结束,可是你的故事还在发生着。我没能看到故事的结局,也猜不到结局,未来会怎样我无法想象,能拯救你的也许是他妈的上帝吧。老四,有些决定即便再痛苦也要做,也许并不正确,也许不尽善尽美,甚至也许结果很糟糕,可是这就是他妈该死的青春啊!又矫情了。
      就说着这么多吧,洋洋洒洒也有好几千字,比我这大学四年加起来写的都多。我希望兄弟们一切都好!

      老三张再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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