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延迟

　　沈之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茶馆经理知道这包厢里的是自家老板的朋友，殷勤送上了果盘夜宵塞了满满一桌。

　　时星宇早迫不及待回去找许菁菁了，两个人那一回之后很多事情说开，你侬我侬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

　　周望往嘴里塞了块甜瓜，视线刚从手机的界面移开，就听见门嘎吱一声。

　　“阿衍，”周望一抬头就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沈之衍，“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沈之衍嘴角的笑沾着嘲讽，人走到边上的吧台上翻东西。

　　周望继续埋头在他的那堆资料里，“你今天回景山？”

　　沈之衍嗯了一声，从吧台里找到自己拉下的车钥匙，手机在叮叮咚咚的响，他垂下眼也没看，直接关了个静音。

　　他拿着手机就要走，下一秒却被周望叫住了。

　　沈之衍转过头，眉眼间的冷意抑制不住的漫出来，他现在心情应该很不好，但是……周望摇了摇手机，问他，“你知道明栀去哪里了吗？”

　　“明栀？”沈之衍都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问我。”

　　看着他扔下这一句转身就要走，周望也没接着问，他猜沈之衍今天也绝不会有心情去和女生约会。

　　但是嘛，问他的人他不想拒绝，只好烦一下自己的好哥们了。

　　{阿衍也不知道。电话也打不通吗？}

　　等待回消息的空隙，周望抬头一看，措不及防的差点被吓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

　　“明栀怎么了？”

　　周望顿了三秒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合，“…你不是不关心吗？”

　　还真以为你沈之衍心里一点鬼没有。

　　沈之衍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钥匙和外套坐在周望边上。

　　“说吧，说完我就回去了。”

　　周望手执在聊天记录上滑了滑，开口道，“刚江明薇到处在找明栀找不到过来问我，明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语调有些漫不经心，“明栀都这么大人了，说不定就在哪玩呢。”

　　“你呢，最近跟明栀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之衍在翻手机，找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加明栀的微信，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堵着不上不下，语调惫懒，“我不打算谈恋爱。”

　　周望啧了一声，“我感觉明栀真的还蛮喜欢你的，连她的好朋友都知道你。”

　　见他没说话，周望叹了口气，“现在整个学校，还有那些边上大学城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名气多大，那天露营那回事，学校里网上那些人说的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要是真对她没意思就早点跟人家说清楚。”

　　周望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意有所指。

　　沈之衍脸上的表情很淡，挑了挑眉任由他看，轻笑一声，“你少来。”

　　周望激他的手段也太明显了。

　　“那你这么关心明栀？”周望脸上看戏的神情收了收，从椅子上坐起来，“我看你不是对她没意思。”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周望收到江明薇的微信的时候也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中，江明薇严谨勤奋甚至算得上冷漠，一心只有学习和成绩。

　　如果说大部分人的大学生活是五颜六色的花朵，那么她就是花朵之间默默屹立的枯枝。

　　而明栀，她是白色的，柔软的，是看不见也能闻到芳香的栀子花。

　　默默无闻的枯枝好朋友居然是那朵无数人目光集中的栀子花。

　　很神奇，也很奇妙。

　　灯下沈之衍的眼神睫羽颤了颤，没有接话。

　　他只是说，“下次见到她我肯定会和她说清楚。”

　　“找到人了，跟我说一声。”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下次居然来的这么快。

　　-

　　雨声一点点砸在耳边，明栀坐景山公园里蜷缩在沾满雨水的长椅上，手绕过膝盖捧着一本小小的硬纸书。

　　明栀漫不经心的耸起一边肩膀把手机夹在颈窝，雨水一点点从她濡湿的头发流淌而下，落到手机的屏幕上，来电通话的名字被水汽氤氲。

　　“我在外边呀，找了家咖啡厅。”

　　“你不用来接我，我在外边呆会儿就好啦，嗯，我真的没事。”

　　明栀的声音柔软轻快，可隔着一道电子屏幕，雨水沾湿下的脸却是冰凉和空洞，视线虚虚的笼在面前那小小的册子上，冰凉的手指浸透了雨水。

　　她一边和电话那头的江明薇说着话，一边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小册子，只是视线难以集中，翻了一页，转头就忘了上一页的内容，只能再翻回去。

　　翻来覆去的，一本不过十几页，她记住的一页没有。

　　明栀皱了皱眉，又把这册子翻回了第一页。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落在树叶上，景山公园里一大半都是茂盛的桂树，深绿色的树叶被雨水浸泡像是一片片堆叠起来的小镜子。

　　水顺着树叶掉下来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大部分顺着帽檐滚落，一缕缕的丝线般滑进她的脖颈。

　　冰冷的，也是湿润的，黑色雨衣里的毛衣被渗进去的雨水打湿，黏黏的贴在身上。

　　景山公园边上就是别墅区，离热闹的普通居民区很远，即便是热闹的时段也少有人烟，此时暴雨倾盆，风声里雨水混合着落叶一起飘摇，风雨凄凉的人更少。

　　除非是脑子发疯。

　　沈之衍撑着一柄乌沉的黑伞，倾泻的雨丝从四面八方吹进来。

　　深色的裤脚被雨水打湿，湿黏的贴在腿上，雨水的痕迹在他深灰色的卫衣上蜿蜒出一道藤蔓般的水痕。

　　他一步步的走过宽敞的石阶，拐角进入浓绿的小道。

　　茂盛的桂花树在风雨里凌乱的摇摆，水珠乱溅，连他的头发上也都是水，湿答答的。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脑子有病。

　　可心头那股无名之火烧得越发旺盛，只好撑起一把伞，在雨里走走，避开人多的商街，走着走着就到了这个古朴的公园。

　　滴滴答答的水声混合着风吹过摩挲树梢的树叶窸窸窣窣声，静谧冰凉。

　　不由自主的就让人放慢了脚步，漫无目的的放空在雨夜里。

　　直到他走出这道树影，再次出现的灯光像是从黑夜里又重新劈开的一道光明。

　　而光明之下坐着一道人影。

　　蜷缩着身体，手里捧着一本花花绿绿的小书，雨水毫不留情的倾斜在她身上。

　　雨水之中，心跳快了两拍。

　　他说：“明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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