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蝴蝶扇动翅膀

　　盛长赫去了英国反而在她跟前更有存在感。

　　开始是打电话，盛长庚不接。

　　后来他每天都发来一张照片，或者是风景照，或者是他吃了什么，或者是他的课堂，或者他又换了新车。

　　看起来他异国求学的日子滋润的要飞起来，爸爸在经济上真是一如既往，永远不会亏待他。

　　每次剪了头发他都会发张自拍。

　　一般他都不配文字。

　　只有自拍，他会问，怎么样？

　　盛长庚从来不回复，只想冷着他。

　　那天晚上难堪的回忆，她落荒而逃的场面，她真的想得失忆症。

　　盛长庚在C大的第一年基础课程比较多，据说物理系的课程四年如一日，非常的忙碌。

　　盛长庚考核来考核去最后就加入了一个社团。

　　围棋社。

　　因为围棋社纳新的时候，坐镇的是C大门面姜思远，最重要的是他真人竟然不是照骗，跟招生海报上面几乎无差，盛长庚鬼迷心窍色欲熏心般的冒着挤破头颅的风险堪堪报上了名。

　　好险，差一些报不上。

　　竞争真激烈啊。

　　但好像填表时候，姜思远对她笑了笑。

　　又好像他对每个填表的人都笑了。

　　最后进去的不多，有盛长庚一个。

　　倒不是因为她太优秀，大浪淘沙脱颖而出的，实际是姜思远已经大四，作为前部长，他退居二线后硬是被拉来做活广告的。

　　绝大部分鱼知道这个情况后就溜了网。

　　盛长庚是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种美人鱼。

　　但遗憾的是，进社一年，全勤出席社内活动，愣是一次也没着他。

　　人是没在社团内见过，但是他的传说，之前的现在的，未来的，盛长庚有多关注就有多少获取小道消息的渠道。

　　只差和他认识的渠道。

　　元旦盛长赫回国了，问她怎么见面？

　　见个屁面，只想让他滚蛋。

　　盛长庚拒接电话，不回信息。

　　在没有确认他是个正常人之前是不会见他的。

　　本来她为了避开盛长赫是打算去T市舅舅家待一段时间直到他回英国为止，反正上课基本是大班，花钱找人答个到并不难。

　　但她又觉得小题大做，她就是不见他，他能怎么着她。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认为那天晚上只是他受到刺激后的临时起意，这半年每天在她跟前打卡刷存在感的异常行动是为了传达他对她的歉意。

　　现在给他的处分是留机观察，到底能不能原谅只能看他未来表现。

　　但盛长庚也不回家，以最近考试多为由住在了学校宿舍。

　　C大的学生宿舍属于高校中环境比较好的宿舍，四人间，下层书桌上层床铺，一天也没过过集体住宿生活的的盛长庚第一晚睡姿太狂妄，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第二天又买了一个高的围挡才算安心。

　　物理系阴盛阳衰，班里就盛长庚和余敏两个女生，盛长庚不住校加上独来独往，彼此间交流很少，反而因为最近住宿舍的缘故，关系亲近了起来。

　　余敏也是南方人，看起来很温婉，但是头脑很聪明。当然盛长庚也不傻，学物理的女生，要不是真爱谁会来受这个罪。

　　盛长庚没有回盛家的第二天晚上，尾号三个7来电，她挂断，对方发来信息：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他是幽灵吗总在夜里出没。

　　盛长庚这才回复：学校不让进也不让出，即便让，我不会见也不想见你。

　　第二天是力学课程，盛长庚起的晚又习惯不跳过早餐，拜托余敏帮她占了座，她卡着点从后门冲进教室。

　　倒数第二桌有人拉了她背包一把，是体委张航：“长庚，坐这里。”

　　他周围有人吹了声口哨。

　　张航最近攻略她进学院拉拉队，盛长庚对这种涉外活动不感兴趣，明确拒绝过，他又问她能不能给补一补物理，这半年学的很差。

　　盛长庚介绍余敏，张航说的很直接：“我还是想跟你学。”

　　盛长庚：“我学的也不太好。”

　　张航：“那我们可以共同进步。”

　　盛长庚直接而礼貌的摇头，在班里寻找余敏位置，径直跑了过去。

　　人还没坐好，讲师就进来了，前后门不缺跟她一样卡点的学生，她掏书时候，有个人走到她身侧，推了她肩膀一下，她仰头。

　　禁不住一愣。

　　盛长赫站在这里，上身是一件褐色羊绒衫，胳膊搭了一件外套，看起来比她到教室要早。

　　他木着脸又推了她一把，意思是他要坐她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

　　余敏在旁边，这里就一个位置，他坐了，她坐哪儿？

　　但余敏迅速的往旁边靠了一个位置，拉了拉盛长庚。

　　盛长庚反推了他一把，态度坚决。

　　不让！

　　结果，他一弯腰就把她整个人端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就扔到了隔壁座位。

　　讲师抬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咳了声。

　　盛长庚万般无奈的坐好。

　　盛长赫评价了句，声音不大，但足够旁边的盛长庚听的一清二楚。

　　“学校真烂。”

　　盛长庚坐的端正，不做无畏争辩。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盛长赫手指在桌下碰到了她的手，盛长庚跟触电一样，刷一下双臂交叠压在课桌上，就像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他忽然莫名哼笑了声。

　　这笑声让她非常反感。

　　整节课，余敏脸上一直挂着一股如有似无的笑意，她在笔记本上写了三个字，摆在自己跟前，但是悄悄戳了戳她。

　　盛长庚斜着目光扫了眼。

　　男朋友？

　　盛长庚右手越过去在这三个字上面化了叉，用红笔，很用力。

　　余敏忽然探过身看了一眼她隔壁的盛长赫。

　　下课铃声一响，盛长庚起身，面无表情推了他一把：“起来，跟我出去。”

　　他起身，盛长庚拿起了他的衣服，扔他身上：“带上。”

　　俩人出了教室，下了楼，在一楼大厅外找了个角落，她站住，回头看着他。

　　“你在国内待多久？”

　　“不长，十来天。”

　　他看着她回答的同时莫名其妙抬手捻了捻他自己的耳垂。

　　盛长庚想……

　　骂人！

　　“你够了，盛长赫！”

　　他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我不会跟你乱……”盛长庚说不出来那个字。

　　“搞吗？”他稀松的接了话。

　　！

　　“想都别想！”

　　“如果我非要呢？”他慢悠悠的问。

　　盛长庚面带愠怒：“哪怕不是亲姐弟，我们也是吃一锅饭长大的，你到底什么心理？寻找刺激吗？报复社会吗？好好活着难受吗？我本来愿意把暑假那件事当成你是受到刺激而犯下的错误……”

　　他打断她：“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很有意思吗？”

　　盛长庚气极：“你答应过不用我报复妈妈，你看你在做什么！你恨我可以远离我！”

　　与她的气急败坏相反，他的语气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的：“我为什么恨你？”

　　盛长庚哽住。

　　“你是不是也知道，你不过就是秦霄手中虐待我的工具，她养着你疼爱你就是要我看着体会着，无时无刻的让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多么艹蛋。”

　　盛长庚干巴巴的解释：“……妈妈也许事出有因。”

　　“狗屁事出有因，她可以不养我，可以离婚，也可以不用两副嘴脸，在咱爸跟前像条狗一样。”

　　“……不要这样说妈妈，盛长赫，那是我妈！”

　　他神情忽然冷了下来：“用脑子想想盛长庚，盛家以后是谁的？”

　　“就算是你的，又怎么样？爸爸会安排好妈妈的。”

　　他平静的说：“是我的，就是你的，你懂我在说什么。”

　　他是觉得她会为了财产不要底线？

　　“你简直……，我没穷到那份上！”

　　他忽然贴近她，盛长庚闪退一步，他薅住她手腕又拽了回来，甚至更近，目光低垂，在她嘴上滑过，语气神态透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盛长庚，你拒绝什么呢？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拒绝得了吗？”

　　！

　　这是什么狂妄发言。

　　“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我想起你对自己的姐姐心怀不轨就难受，我……”

　　一个人影忽然拉住了盛长赫钳制她的的手臂：“同学。”

　　盛长赫缓缓站直身体，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张航说：“看起来长庚不喜欢你。”

　　盛长赫慢斯条理的回答：“相信我，她应该更不喜欢你。”

　　张航脸色微微一变，肯定有被盛长赫这个疯子气到。

　　盛长庚一下拉住张航，怕他冲动和……吃亏。

　　盛长赫凉凉的笑了声。

　　上课铃声终于救命般的响了起来。

　　此刻真的有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感觉。盛长庚不想跟盛长赫纠缠，她非常头大，一团乱麻。

　　只能先冷处理这件事情。

　　她拽着张航：“上课了。”

　　盛长赫一把拉住她，她条件反射般的甩开，重复了一遍：“我上课了！”

　　课后，张航走过来拦住她约她聊几句，盛长庚依旧婉拒了。

　　那天晚上，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张航小腿骨折了。

　　属于意外事故，晚上打篮球，动作太激烈，被人不小心冲撞到的。

　　盛长庚本来也觉得是个意外，但是盛长赫发来一张篮球场照片。

　　张航正在起跳投篮的时候，被人狠狠撞上的画面。

　　他发：“学校看台视野不错。”

　　盛长庚忽然想起了刘超，打字时候手都在抖：“盛长赫，你有点儿可怕了。”

　　“怕什么，我特意挑了张角度完美的。”

　　他又发：你觉得现在能接受了吗？

　　盛长庚头皮发麻，如同炸毛的猫：盛长赫，你不应该纠缠我，你应该去做心理咨询！

　　“你陪我。”

　　“不陪！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比你更好奇为什么。”

　　“如果我就不呢？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把我周围的人怎么样？”

　　“不一定把你怎么样。”

　　“盛长赫！你要把我逼到山穷水尽吗？要让我彻底恨你吗？我们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

　　她这话实际是在赌，拿她们过去的情分，他如果浑不在意，这些话对他完全不具备任何震慑力。

　　他只回了一个：好。

　　几天后的元旦，盛正阳要求儿女回家吃顿团圆饭。

　　秦霄劝了她很久。

　　盛长庚还是以重要考试没复习为由，没回去。

　　第二天秦霄告诉她，长赫也没回家。

　　此后一年，盛长庚都没再见过他。

　　暑假他都没回国。

　　这才是彻底的失联。

　　大二的元旦，秦霄说长赫回国了，爸爸说一起吃顿团圆饭。

　　盛长庚依旧拒绝出席。

　　自从知道她的身世后，她已经不再是秦霄的宝贝乖乖女，她开始思索，秦霄对她的爱，到底是因为自己值得爱还是秦霄需要去爱她。

　　这份爱是真情实感多还是演绎成分多。

　　还有盛长赫，虽然过去一年没有任何的联系，但他一年前的行径太骇人，所以即便他已经放弃了对她的邪念，俩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秦霄这次对盛长庚的不听话不配合有了抱怨。

　　“宝贝，你明知道不给爸爸面子会让妈妈难堪。”

　　“妈妈，你全部精力放在爸爸身上，我过得怎么样，你总是不关心。”

　　“长庚，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秦霄不满了，“你是盛家长女，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这都是谁给你带来的，是爸爸呀，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妈妈，我也有烦恼，我烦恼考试，烦恼和同学的关系，烦恼我喜欢的男孩子不喜欢我……”

　　秦霄声音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怎么读个大学你变得这么任性，是不是有人带坏了你，别住校了，回家住。”

　　盛长庚放弃了：“妈妈，同学喊我上课了。”

　　秦霄直接挂掉了。

　　盛长庚心情很差，这大概是能预料中的结果，但理论和现实终归有差距。

　　她又开始后悔今天的态度，是不是她太自我了，太薄情了。

　　如果是亲生父母，盛长庚有一堆的事情去埋怨；但作为养父母，盛正阳和秦霄没有对她不好，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秦霄甚至赛过亲妈。

　　她应该心存感激。

　　她陷入纠结。

　　但晚上秦霄忽然又打来电话，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他回来吃饭了！”

　　那是他家，回来不至于这么稀奇。

　　秦霄继续说：“竟然给咱娘俩都带了礼物，他说以前年龄小不懂事儿，没能体会父母的难处，就一句话听的你爸心花怒放，直接让孙廷给他订了台千万级别的车。”

　　这就是爸爸的爱子方式。

　　秦霄很气愤：“他是不是故意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

　　盛长赫在盛正阳跟前立好儿子人设对她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今年元旦的团圆饭，如果她不回家迎团圆，那么……

　　“你爸爸一生气给你生活费断了看你怎么办。”

　　盛长庚觉得现在贷款渠道有很多，打工渠道也不少。

　　学费不太贵，住校就像不花钱一样，她就算没了经济来源也hold住。

　　但她不想和家里撕破脸。

　　这顿饭盛长庚到家最早，还进厨房给馨子和赵艳帮了忙，盛长赫到家最晚，卡着饭点来的。

　　盛长庚摆桌的时候，看他走进餐厅。

　　她不由得紧张，反而是他，神色坦然也淡然，先跟她打了招呼：“回了？”

　　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变，此刻让她看到他，依旧会觉得尴尬。

　　盛长庚也不知道自己是回答了还是没回答，反正是第一时间又匆匆回了厨房。

　　装忙。

　　好像暑假那句话变成了咒语一般，她眼里这次看他竟然是个男人了。

　　冷不丁想起了去年余敏对他的评价：“有点儿太帅。”

　　太可怕。

　　饭桌上，一家四口的两位女性，各怀鬼胎。

　　盛长庚不适应跟盛长赫同桌用餐。

　　秦霄明显也不适应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就俩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盛正阳问：“孙廷前段时间跟我提了一嘴，你去年在国外有一笔大额咨询费用的支出，是一家情感咨询机构，你咨询了什么？”

　　盛长庚：“……”

　　盛长赫可有可无的回答：“没什么，亲情。”

　　盛正阳哦了声：“还缺钱吗？”

　　秦霄：“……”

　　盛长庚觉得他这钱完全没必要花，他稍微跟爸爸正常说句话爸爸都恨不得拿钱砸死他。

　　饭后盛长赫先起身，说跟英国同学续摊。

　　盛正阳坚决不许他出去玩儿还自己开车，让他带一个司机，问他晚上回家吗？

　　他说同学不在C市。

　　起身走了。

　　走的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好吧，看来这钱花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父慈子孝，姐弟如宾，且透着一股子跟她划清界限的味道。

　　盛长庚听到秦霄起身上楼的时候低声咒骂了两个字：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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