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

　　徐维峰头脑一热，表白脱口而出。
　　“因为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含蓄什么呀，入乡随俗嘛。
　　此地民风热烈奔放，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他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几丝绯色漫上了白玉般的脸颊，漆黑的瞳仁被两圈浓密的睫毛围绕着，每眨动一下，就像蝴蝶在扇动绚丽的翅膀。

　　“为什么喜欢我？”波澜不惊的语气。
　　神明的眸子沉静如水，只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徐维峰再次咬了咬嘴唇，决定诚实做人。
　　“因为你长得好看。”
　　“只有这一个理由？”
　　“暂时……就这一个理由。”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卡俄斯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垂眸看他，目光幽微难测。
　　徐维峰大着胆子与他对视，看着那一张俊美绝伦，缺乏表情的脸，如同高居于云端的神祇，在漠然地俯视苍生。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的反应……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意料之中的事。
　　徐维峰并不气馁。
　　他与卡俄斯对视，友好地微笑。
　　浅浅的笑纹荡漾在脸颊之上，柔嫩的嘴唇是玫瑰花瓣一般的颜色，瞳孔漆黑，目光闪亮如繁星。
　　半晌，他听见一声轻嗤，极快地出现，又迅速地消失，仿佛是一个错觉。
　　而男人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半分变化。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接续的是之前的话题。
　　“有一样东西，能令我恢复神力。”
　　徐维峰大喜，“在哪里？我们去拿。”
　　话一出口，目光瑟缩一下，生怕遭到拒绝。
　　幸运的是，卡俄斯并没有说不，只是说道：“那么首先，你得从我身上起来。”
　　“噢，抱歉。”
　　徐维峰这才发现，他一直维持着跌坐在卡俄斯怀里的姿势，一只手还揪着亚麻衣袍的一角，将柔顺的白色衣料皱成了一团。
　　他赶紧站了起来。

　　怀里骤然一空，卡俄斯的手指下意识一动，长睫猛然颤动几下。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袍上面被揉皱的部分。

　　神庙位于一座小山之巅。
　　站在神庙门口，遥遥望去，山脚下是海洋，海边有一座城邦，一条弯曲的小路直通山下，沿着海岸线拐了一个弯，连接到城邦。
　　“去那里。”卡俄斯指着城邦的方向。

　　山路很窄，仅容一人通行。
　　卡俄斯沉默寡言地走在前面。
　　徐维峰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他几次试图搭讪，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长久深聊的话题。男人总是三言两语，就让气氛变得沉默。

　　小径蜿蜒而下，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和绚丽的花朵，土地湿润而柔软，乔木肆无忌惮地伸展着长长的树枝。
　　没过多久，空气中就出现了海水清新的气息，海浪拍击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回荡在环绕着海岸的崎岖悬崖上。
　　拐过一个弯，绕过一片绿植，眼前豁然开朗。
　　海洋无边无际地延伸着，水面在太阳金色的光芒下闪烁如玻璃碎片。

　　卡俄斯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了数十米之外的岸边。
　　他面朝大海，似乎陷入了沉思。

　　徐维峰自然没有这个本事，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细沙如银，格外松软，每走一步都很费劲。

　　距离卡俄斯还有一段距离，他眯了眯眼。
　　阳光下，神明的衣服布料略微透明，显露出宽阔的背部和清晰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站在那里，显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像是下一刻就要融化在海天之间。

　　突然，哗啦一片巨大的水声响起。
　　余光之中，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冒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水浪便骤然涌起，如瀑布般向岸边倾泻而下，铺头盖脸地扑了过来。
　　徐维峰闭上眼睛，急速后退，但是已经迟了，下一刻，全身多处部位就感受到了海水的清凉。
　　鼻子里闻到咸湿的气味。
　　他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
　　海面上，一只长相怪诞的巨大海兽呲着牙，下颚在无声的咆哮中张开，但是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它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呈现出蓝绿相间的虹彩。
　　粗长的尾巴上下甩动，拍打着海面，似乎在酝酿下一波的精准打击。
　　徐维峰和硕大的兽眼对视几秒，然后踩着细沙，迅速跑到卡俄斯身边。

　　神明侧身，沉静的目光投了过来，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
　　明明浑身上下都沐浴在阳光之中，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徐维峰脚下一顿，稍稍改变了一下原来的计划，没有扑进卡俄斯的怀里，而是冲到他身边。
　　手掌垂落在身侧，一动，就碰到了他的手。
　　清凉的水渍之间，一点温热的触感在皮肤相触之处爆炸开来。

　　“我是凡人，我害怕。”徐维峰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一些，“那海怪，会不会吃人？”
　　他身上湿了，但是又没有全湿。
　　略长的刘海柔顺地耷拉下来，水珠在细长的发丝间闪烁着微光。浓长而湿漉的睫毛不安地眨动，清凌凌的黑眸泛起了一层雾气，目光显得格外柔软。
　　腰侧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细窄的腰线。

　　卡俄斯的五指收拢，握紧了。
　　“不会。”他说，“它只会这点本事。”
　　漠然的目光扫过去，海怪瞬间收起尾巴，脑袋沉入水面。

　　“是波塞冬的耳目。”卡俄斯道。
　　“什么！”
　　徐维峰有点意外，这么明目张胆地试探吗？
　　“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吗？”
　　“对。”
　　“那我们离海远点。”
　　五指自然而然地一扣，握住了旁边的手。
　　十指交合，指尖的温度相互缠绕。

　　成功了！
　　徐维峰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沙滩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

　　他向前走，被拖拽的人却站着不动，只是定定地看他的脸，目光幽微难测。
　　影子瞬间便分开了。
　　徐维峰回头，看了一眼卡俄斯，又看了一眼十指交握的手。
　　好像……确实急了点哈。
　　应该循序渐进的。
　　何况，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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