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

　　“你依然不醒，好在呼吸稳住了——不知是否是药的功效——我想，或许应该早日到达目的地，找到能够恢复你的神力的东西，于是就把你带上了船。”
　　迫不及待地交待清楚了前因后果，徐维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卡俄斯移开目光，只是“嗯”了一声。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
　　“要不要我去找米莉娅——她非要上船。船长同意了，我没有立场阻止。她似乎对于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声音低了下去。
　　不太清楚这件事情会不会带来困扰，于是更加心虚。
　　“不用。”冷淡的语气。
　　徐维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耷拉着睫毛，又问了一句：“你……饿不饿？我身上有饼干。或者，我去厨房找点熟食。”
　　不知道为什么，卡俄斯醒来以后，态度就很不对劲。
　　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在神庙的时候，陌生、警惕、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不饿。”再次冷冷地甩出两个字。

　　徐维峰便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我就住在你的隔壁。”他一边说，一边掖了掖被子。
　　卡俄斯微一点头，强迫自己无视眼前人失落的神情，合上眼帘。

　　轻柔的脚步声远去。
　　随后是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的声音瞬间放大，水手在甲板上谈笑，海浪拍打着船身，水鸟在云间高亢地鸣叫……
　　很快，门关上了。
　　一切声音又变小了。
　　热闹和欢笑，都是别人的。

　　卡俄斯闭着眼睛，慢慢侧过身体，从仰卧变成侧卧，同时向着床的里面，挪了一点。
　　脸颊之上，突然传来清凉柔嫩的触感，与此同时，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树叶的清新气息。
　　他睁开眼睛。
　　一束鲜绿的橄榄叶，静静地摆放在枕头旁边。
　　纯白的丝带缚在树枝之上，扎了一个漂亮繁复的蝴蝶结。
　　于是，纯天然的树枝便被做成了一件简单而精心的礼物。

　　埋在被子里的手指倏然握紧了，睫毛缓慢地眨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被子之中，抽出一只手，抚上了柔嫩的叶片。

　　徐维峰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待在甲板之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和茫茫无际的水面。

　　海风呼啸着，撞在船帆之上。
　　巨大的三角帆鼓起，引领着木船乘风破浪。

　　几只海鸥绕着船帆，轻盈地滑翔，锋利的眼睛巡视着下方，发出尖锐的鸣叫。
　　徐维峰看了一眼海鸥，掏出饼干——本来是给卡俄斯准备的——捏成小块，洒入海面。
　　海鸥们迅速俯冲下来，闪电一般掠过水面，爪子之上，抓着各自的战利品，然后优雅地扇动翅膀，冲向晴空。

　　烦躁之情似乎减轻了一些。
　　徐维峰拍了拍手，搓掉残留在指尖的饼干渣。
　　卡俄斯的病情固然需要担心，而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也不容忽视，尤其是方才，脸色那么难看，很难用起床气来解释。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徐维峰想，难道，他其实讨厌自己吗？
　　只是出于修养，平时隐藏得很好而已。只有在刚刚睡醒的时候，才懒得掩饰？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追求这种事情，只有在对方默许，或者态度暧昧的情况之下，才能成立。
　　如果对方发自内心地反感，那么，所谓的追求，就构成某种意义上的骚扰了。

　　他想起了穿越之前的日子。
　　被当地政府救助之后，有一段时间，他被安置在一个小岛上。
　　有一个男人声称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他不堪其扰，再三拒绝，仍然无效之后，和那人打了一架，还打输了，幸好其他人赶到，否则的话……
　　反正，他并不希望自己在卡俄斯心中的形象，变得和那男人一样。

　　所以，再观察一下吧，至少得弄清楚卡俄斯真正的想法。
　　否则的话，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一厢情愿地干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情。
　　这是他的底线。

　　就在这时，有人叫他的名字。
　　徐维峰扭头。
　　米莉娅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亚麻色的发辫在脑后左右摇晃。

　　“他醒了吗？”
　　没等站稳，她就问道。
　　“醒了。”
　　“太好了。”她两眼放光，“我就说嘛，有世界上最伟大的药剂师在，你就放心吧。”
　　徐维峰笑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是的，谢谢！”
　　“那么，我进去看看。”
　　米莉娅简直迫不及待。
　　她用金苹果树枝制成神药以后，那家伙是第一个尝试的人。
　　无论如何，她得想个法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以便观察他的各种身体反应。

　　“不过，他现在似乎只想休息。”徐维峰道，“不是很想与人聊天。你瞧，连我都出来了。”
　　“那么，他吃东西了吗？”
　　“没有。他说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米莉娅叫了起来，“按照你的说法，他昨天晚上早早就睡了。一直到现在，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才醒过来。这么长时间呢。”
　　珍贵的实验品啊，可不能饿坏了。

　　“可是……”
　　徐维峰挠了一下下巴，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兴许，对于一个神明来说，几天不吃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应该胃口不好，”米莉娅抓着发尾，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吧，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用新鲜的海鱼熬制的汤。倘若没有的话，你就让厨师熬一碗，或者自己熬——我看到他们刚才钓了好多条呢。那种汤非常鲜美，即使是胃口不好的人，也很难拒绝。”
　　“好。”
　　这个主意不错。

　　徐维峰走了以后，米莉娅来到卡俄斯的门口，敲门，表明自己的来意。
　　意料之中的，遭到了拒绝。
　　她却没有放弃，而是推了一下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于是走了进去。
　　卡俄斯坐了起来，冷冷地看她。
　　“下午好！”米莉娅热情地打招呼，仿佛未经主人同意，擅自进入房间的人不是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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