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为后

作者:甘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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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探视



      周家的宅院很小,土石砌成柴房贴着后门,周围杂草丛生,而明溪蹲在草地,湿泥沾染衣裙.

      可这一切处境和柴房的周夫人相比,已然算是干净体面了。

      周夫人的手从洞里往外伸着,拼命想要抓些什么,很快糊了满手污泥。

      齐沐白看见这一幕,内力翻涌,他深深调息几下,决定下次帮别人看小孩也要先立威,免得明溪总是往不干不净的地方钻。

      那边周夫人还在挣扎,声音含糊不清,说话颠三倒四,瞧着的确是疯了。

      明溪瞧了会,试探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刚刚碰到周夫人的手,便被死死攥着。

      她轻轻问:“你记得蕊儿吗?”

      周夫人的呜呜声更大了,但她只会说一句话,明溪也听不懂。

      痴傻的人看似没有审问的价值,可绝对不会撒谎,明溪心中藏着一肚子的疑问,却要斟酌问法。

      “蕊儿想吃桃片糕,您让父亲帮蕊儿买,好不好?”

      “您怎么躲着蕊儿,是不是不要蕊儿了?父亲怎么还不去买蕊儿爱吃的糕点......”

      周夫人抗拒的声音更大,抓着明溪的手不放,明溪在‘父亲’和‘蕊儿’两个词上面加重语气。

      她也曾因为思念弟弟,陷入魔怔,那次她听说不少走失的孩子饿急了便会讨饭,一个人淋雨跑到乞丐街,回来后高烧不起,最后是她娘捏着嗓子模仿弟弟的的声音,才唤醒她。

      心火淤积成疾的人,对外事无动于衷,只有牵挂才能勾动心弦,明溪方才在试探,周夫人对谁的执念更深。

      试探一番后,明溪咬唇,说出锥心的话,“父亲为什么要卖了蕊儿,是蕊儿不乖吗?”

      周夫人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哭号,双手收紧。

      明溪感受着手上的力道,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直到身子被人往后拽去,那人怕她站不稳,还虚虚在她后背托了一下。

      齐沐白寒着眉眼,看着明溪手背的指印与抓痕,“你没事吧?”

      唤了一声,没听到回答,齐沐白蹙眉看去,却见明溪双目无神,樱花瓣似的檀口打着颤,他竟然在明溪面上看出几分凄惶。

      齐沐白敏锐察觉到明溪不对劲,翻手扣住明溪的手腕,指腹下的搏动急促滑利。

      明溪又一次魇住,耳边回响着弟弟的声音,一直在喊。

      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想多听听那个声音。

      恍惚间她觉得有人在帮她细致地擦手,慢条斯理,连指甲缝都没漏过。

      明艳天光下,青衫男子俯身用袖子垫着,托起明溪沾了脏污的手,蹙眉用帕子擦拭,仙人般清秀眉眼藏着幽潭,克制着想吐的感觉。

      明溪猛然挣脱癔症,急促地喘息着,然后她一把抓起泥块朝正院扔去!

      什么人啊,自己的骨肉也舍得卖进胭脂楼,简直猪狗不如,别人一心盼着和家人团聚却不得行,周员外当蕊儿是可以买卖的货物吗?

      忍着洁癖替明溪擦手的齐沐白:......

      再次翻回明府,明溪习惯性打量周围的环境,果然没人乱走,明珠商行的走货渠道受限,她娘忙得团团转,手下做事的人也人人自危。

      明溪揪心一会,转念想起这般也好,她和齐沐白也不必避人了。

      “方才我就觉得不对劲,蕊儿是周员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女儿,那据说思念亲女成疾的周夫人不可能见不到周蕊,哪怕她疯傻,也该是守着周蕊寸步不离才是,哪里会把人锁在柴房呢?”明溪说道。

      齐沐白颔首,“那周蕊对母亲的态度也是刻薄无礼,不难看出当年真相。”

      周员外早年做玉石生意经营不当,急着用银子,索性将周蕊卖进胭脂院。

      明溪抬头看着天光,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知道周员外已经缠绵病榻,会是谁布下一盘大棋,将整个青州都搅得风云不宁?

      走到松竹院,明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齐沐白指指院门,“跑了一日,衣衫不洁,容我回去梳洗一番。”

      明溪想起让夫子跟着自己翻墙入室的事,心中感激,“那齐公子歇着,晚膳让婢女给您送到院子用吧。”

      齐沐白眉头微挑,盯着明溪看了半晌,确定小姑娘不懂这话的歧义,笑笑:“有劳。”

      他略微颔首,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见背后的姑娘嗓音俏生生的,“齐公子,我想给赵家人送点东西,牢里潮湿难忍,饭食也冷硬,待几日万一闹得身子不舒服呢?您能不能带过去?”

      齐沐白发现这小姑娘挑事的功力非一般的深厚,托人探监本无可厚非,这是央着他跑腿回来转告她赵家人的近况呢。

      他带了点笑意,“可,我正好打算明日过去,明姑娘送的东西不必太打眼,让狱卒眼馋反而会让叔父他们难做。”

      明溪重重点头,“我会问过我娘的。”

      天边响起一阵滚雷,顷刻间大雨落下,在地上砸出略带土腥气的水坑,大牢里越发潮湿。

      时不时墙角一阵响动,赵守义将手中的稻草当作鞭子抽过去,虽说是不起眼的动作,但赵守义自从进来以后,便没放松警惕。

      墙上的半盏烛台忽然熄灭。

      赵守义的耳朵动了动,手中悄然抓了一把稻草,他在听风声,牢中的窗户没有窗纸,挡不住风雨,可如果有人走动,周围的风向或许会有变化。

      低低的咳嗽惊醒隔壁牢房的赵聪,他翻身看向赵守义的方向,“爹?”

      这一点声音在牢房回转几圈,然而没人回应,赵聪紧张了,连忙起身查看。

      黑暗中多了几道压抑的呼吸,赵聪身形僵住,然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少发出动静。

      绝对不能成为爹的把柄。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他的牢房率先有了响动,一道劲风朝他的面门袭来,被赵聪矮身避过,紧接着黑衣人又袭击几招。

      赵聪从来没有这般心慌过,他戴着锁链的拳脚被笼罩在敌人的攻势之中,他暗暗心惊,来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的拳脚虽说不是镖局顶尖的,可对方拆招太熟练,难道面前的人就是镖局的的内鬼?

      赵守义那边也有了动静,但应付起来比赵聪要轻松太多,他不知何时将稻草拧成一条绳儿,以绳对刀短时间竟然没有落于下风。

      赵聪听着隔壁的动静有些分神,一不留神中了好几下,对方竟然拿刀绕着镣铐搅动几圈,将他的手脚彻底锁死。

      “抓住小的了。”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

      赵守义牢房的刀兵声音更盛,带起寒意比风雨更凉,一声闷哼传来,听得赵聪目眦欲裂。

      一柄刀射i出,倒地声响起,赵聪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那道划过脸边的刀风从何而来。

      他忽然开始挣扎,腰腹用力竟然转过身来,将镣铐缠绕在身后黑衣人的脖颈,用力锁紧!

      “聪儿,住手!”

      隔壁牢房传来喝止声,竟是赵守义,他举着烛台,顺利出了牢门,瞧着黑衣人满身的雨水,似乎想说些什么。

      赵聪连忙放下镣铐,顺便摘下黑衣人的面巾,惊讶叫道:“是你?”

      齐沐白凉凉看他一眼,食指捏了下略不舒服的喉结,重新带上面巾。

      等了片刻,吉安将几个刺客全部卸了下颌、手臂,扔在地上,“应该都在这了,就算有人跑了也没事,咱们的拳脚都是镖局的路子,不会怀疑到你我主仆身上。”

      他搓搓粘腻的手掌,抬头看见赵守义眼底闪烁的微光,也咧嘴一笑,“侯爷。”

      赵守义没说话,重重在他肩膀拍下,看向齐沐白,“这件事未必当真冲着镖局来。”

      齐沐白示意吉安退下,“好好审问。”

      吉安搓搓手指,“一条消息算一两银子。”

      齐沐白笑笑,“不如我给你五两银子作押金,问出来五条消息银子便归你,否则你这谍者营偿我双倍押金?”

      吉安骂道:“奸商,居然想让我赔钱办事,哥哥我才不上当。”

      说完吉安提着刺客离开,只留下一个昏迷不下醒的男子。

      蓦地齐沐白轻笑出声,和吉安打岔之后,几人心头的凝重都松懈几分。

      他道:“诚然如此,若是镖局得罪人,那人必定会想办法拿到二位当家的书信往来,如今只是拿到几个镖师的证据,镖局未必便要背下这锅,运作得当便可脱罪。”

      关键也在于运作,背后之人既然想要将镖局定死罪,肯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翻身,早晚会派人刺杀。

      但时间早晚的含义很大。

      如果刺杀来势汹汹,说明镖局脱罪的可能大,且那人对县衙的掌控牢固,县太爷便很可疑。

      齐沐白看了眼一无所知的赵聪,悄然将靴子踩在供他坐卧的干草上,才算压下去洁癖发作的反胃感觉,他缓缓道:“或许还有一层意思,那人怕你们和刘镖师对峙,得出不利的线索。”

      赵守义颔首,他也有这种担心,回忆着说道,“刘镖师在镖局效力五年,正是吉安的父亲在世时收留的苦命人,这些年倒也不曾犯错。”

      齐沐白道:“猜来猜去,不如一见。”

      赵守义这才注意到方才吉安漏下的人,指骨捏得噼啪作响,猛然起身过去。

      齐沐白不打算参与这对老伙计之间的恩怨,只闭目掐算时辰,不料赵聪主动凑过来,伸着爪子想要看齐沐白脖子的伤。

      齐沐白拍开他的爪子,“少东家可有怀疑的人?”

      赵聪不死心地扒拉齐沐白的衣领,他虽说是好心,可脏兮兮的爪子对齐沐白来说,厌恶程度不亚于一只臭烘烘乱拱的猪仔,“没有啊,我整天被老头关着练武,跟着走镖也只是出去转转,哪知道老头得罪了谁,话说那个,你居然会我们镖局的功夫,是忠伯教你吗?火候还不错,改日咱们过两招啊......哎,你怎么突然动手?”

      齐沐白一章劈向他的面门,凑近又化掌为爪,灵活一闪便抓住赵聪的后颈,他俯身低语,“不该啊,连明姑娘都知道周员外近来行事有违常理,少东家全无所觉?”

      一股凉气猛然窜上赵聪的天灵盖,他顿时跳到墙角,惊疑不定地看着齐沐白。

      齐沐白觉得牢中的空气清新些许,侧目朝旁边的赵守义两人看去。

      他长在京城齐御史家,自幼进学聪颖,少有才名,可父亲却只考校他的武艺,而他八岁后,每年都有一份匿名的生辰礼送来,细察之下竟都是青州风物。

      正是他第一次收到生辰礼的那年,父亲替他请来一位武学师傅,如今唤作吉安,彼时吉安刚刚及冠,还未定性,以教武的名义冷不丁踹他两脚也是常事,后来成了他的下属也嘴上多无顾及,一身反骨气得他将扣月银挂在嘴边。

      可唯有一人,吉安佩服得五体投地。

      青州豪强赵守义,一身武艺撑起平安镖局的名头,自此南梁十四州都为镖局大开方便之门。

      可在他连中双元之后,即将进宫殿试,这位青州豪强竟然找上门,说是镖局借着收养孤儿的名义为他练了三万私兵,若他起事,镖局将紧随其后,提供钱粮。

      一夜之间,齐沐白从士子成了反贼心腹,他明白赵守义找他的时机意味着什么。

      若他高中,便要为镖局的反贼作内应,他们有隔不断的亲缘,斩不断的联系,养父齐御史明知镖局的盘算却要放纵,如果他不顺从反贼,又将养父对前朝的忠义置于何地?

      他虽然是前朝皇子,却从未见过那场腥风血雨,没有加诸于身的刀剑相逼,齐沐白自问很难替所谓的舅父冲锋陷阵。

      他抬眸看向赵守义,幽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来了青州之后,他的确见识到舅父的襟怀胆魄,只是舅父当真不介意他称病错过殿试之事吗?

      多年筹谋一朝搁浅,他们在朝中的助力仅剩齐御史一人,甚至谈不上称帝心。

      但,那又如何?他不曾出京城见天地,见众生,谈何为民请义。

      墙角传来闷响,赵守义紧紧掐着刘镖师的脖子,“你为何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将自己置于险地,如果不是那趟镖出了岔子,你早就被拐进贼窝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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