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

作者: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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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脉


      池纪岩坐在他那张定制的昂贵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和她说,你妈妈死了,她叫张如雪。

      好像这不是个人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的死活。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概括了一个女人的半生。她疯了似的揪住池纪岩的衣领,她一向是有些害怕池纪岩的,畏惧他的威严和严肃,但她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愤怒给予了她反抗的勇气。

      “就这样吗,一个女人的半辈子在你嘴里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就结束了吗?她为你生了…”生了她这么个女儿、

      她怨憎池纪岩,她也觉得自己恶心。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能母女相见,十几年来她却从没去过。

      但凡她能够细心一点都能早点发现端倪,也不会弄到现在天人永隔的局面了。

      池纪岩表现的很从容,仿佛无关于人命只是在谈论今天的温度“池鹤。”

      池鹤松开了手,无力地坠在身体两侧。

      她再也没机会看看她的亲生母亲了,她这么多年以来活的轻松自在,一点也没记得还有张如雪这么个人。

      “她是植物人,十几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医学奇迹了,至于从没和你提起过是觉得没必要。”池纪岩对着镜子抻了抻衣角,刚被池鹤扯皱了。

      池鹤红着眼沙哑地开口“没必要?那是我亲妈,她躺在那十几年了我从没去看过她!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要不是妈…”她没办法再喊别的女人妈妈了,她妈妈已经死了。她甚至不记得她的长相,关于张如雪的回忆,早就在晃晃悠悠永不止步的岁月长河里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要不是她告诉我,你们准备瞒我多久?一辈子?”

      池纪岩点头,说“你享受着池家提供的一切你知道吗?”他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才继续说“所以你没得选。”

      “没人让我选过。”她拳头攥的很紧,她从来都是被被迫的那个。

      “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日子。因为你正过着这样的日子所以才能理所当然地说出你没选过这种话。”烟雾笼罩在池纪岩的脸上,他神色隐晦不明像回忆似的。

      “有人为了钱可以不要尊严不要家庭甚至不要生命,你从没面临过这种选项,所以不懂很正常。”小孩子还没吃过苦,不知道钱的重要性。

      池鹤冷笑说“所以你是说我妈为了钱不要我了?”

      池纪岩不置可否地说“她那边出车祸了,植物人。要费很多钱,那时候你才两岁不到。”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喏,才这么点高。”

      “是你外婆,选了她的女儿。当然,无论她有没有出车祸,是不是正常人你都会回池家来。你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所以你必须得回来。”烟烧到烟屁股了,烫到了他的手。

      池纪岩把烟摁向烟灰缸,烟灭时的气味更难闻了,他又点燃了一根,继续吞云吐雾。

      “可我也流着她一半的血,你们、你们从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她歇斯底里,无法理解。

      “很重要吗,你的想法。”池纪岩那张无表情的脸终于荡漾了,浮上一抹冷笑。

      小孩,总是天真的。

      “爷爷呢?”这是她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了,如果连他也…

      “你以为呢?”池纪岩笑出声来了,原来不是天真是愚蠢。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池鹤最后那丝力气彻底没了,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会这样。

      “杜玉兰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她是我老婆,我的爱人。自然是好生在某处待着。”池纪岩翘着二郎腿,背靠在沙发上,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我妈,就一点也不配被你放在心上吗。”

      池纪岩半点没迟疑地点头。

      池鹤起身要走。池纪岩在她背后说“别忘了,你姓池。”

      “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不想姓池,也不想留你的血。”

      “是吗?”池纪岩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那你把钱、卡、车都还给我吧,房子也别住了。”

      池鹤没回头,她懂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不姓池不留着他的血就会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行,卡在车里,车在门口停车。三天内我会找好房子搬出去。”池鹤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直接丢在地上,撞在地板上发出声闷响。

      “还挺有骨气的。小鹤,别让我失望了。”池纪岩笑,半大的孩子以为靠一口气就可以撑起生活的担子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葬在哪?”池纪严没听清,回了句什么。

      “我说,我妈葬在哪?”

      “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真够绝的。

      池鹤躺在柴温知怀里说“所以,我没有家啦。还剩两天,我得搬出去了。”

      “小鹤,我这还是有些存款的,你先拿着用。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柴温知听完池鹤的话震惊之余还是心疼更多,心疼池鹤也心疼她的妈妈,因一个男人而毁了半生的女人。

      甚至连死前都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不负责任的人还好好活着,罪责都让旁人担了。他倒好无牵无挂过的潇洒,还能心安理得安然无恙的坐在那说风凉话,还摆出一副谁也不欠的姿态。

      “不用,我有钱。”池鹤笑,她可不天真,以为靠着骨气就能活下去,吃饭喝水哪样不花钱。

      柴温知以为她是逞强,拿着手机就要给她转账。

      池鹤按住了她的手,摇头“真不用,我有些私房钱,顶多不能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了,省着点够花到毕业了。他无非就是想靠着切断经济逼我妥协罢了。”

      她还有汤圆住校不方便。池鹤做事向来都很有效率,在软件上看了好多租房房源,选了几间比较满意的下午就去看了。

      租房其实挺麻烦的,各种因素都要考虑。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个离学校稍微远了一点的,性价比比较高。交完房租押金后,两人对付着吃了点就赶回去打包东西了。

      不收拾不知道,原本以为两三个小时能收好的,硬生是收了五六个小时。大包小包的没车想自己搬去是没可能了,只好约了次日的搬家公司。

      柴温知大三了,还挺忙的课多且重要,还要研究研究毕业论文。

      池鹤原本想让她回学校去别耽搁她的事了。奈何柴温知拒绝了,说现在怎么看都是她的事比较紧急。

      池鹤摆摆手说其实她可以解决的。结果柴温知做出一副很伤心的表情说“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依靠吗?”

      最后自然是柴温知胜利留了下来。

      次日搬家公司上门一件件搬走了东西,池鹤原本平静的心还是起了丝涟漪。

      其实还是很难过的,池老爷子这次跟神隐了一样,一直没露面。她难免想起池纪严那句:你以为呢。

      搬完后,池鹤站在门口对空空荡荡的房子几乎是无声的说了句:拜拜啦。

      一路上她都很沉默,事实上那晚过后池鹤就一直很平静寡言。

      新租的房间不大只有池鹤之前的卧室那么大,连客厅都没有。柴温知看着忙前忙后默默收拾的池鹤说不出的心疼。

      人极度悲伤时,总要一直忙碌才能让思想分散。但事情总有忙完的时候,难道要跟个陀螺似一直转吗,那早晚得累死。

      柴温知从身后保住池鹤,捏住她一直忙碌的手,还有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歇一歇吧好吗?”

      池鹤不出所料地摇头说“还差一点点,就收拾完了。”

      “你已经拖了三遍地,擦了五次柜子了。房间就这么点面积,真的需要花这么久时间吗。歇一歇吧。”

      这房间连个沙发都放不下,柴温知干脆抱着她坐在地毯上“不要忍,不许忍。想哭的时候可以哭地。”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很好的克制情绪的,可一听到关心的话鼻头就很酸,眼睛也很涩。跟开闸放水似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巨大的悲伤裹挟着她的躯体。

      她哽咽着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甚至一度在怨恨杜美兰,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既然编造了这一切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吗。她发现自己这种想法后又憎恶自己,她和池纪严有什么分别呢,自私懦弱。

      不,她比池纪严还不如,明明是踩在别人身上看这个世界看清之后还要嫌弄脏了鞋。

      柴温知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泪。语言此刻变得好苍白好无力,她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声调开口。

      池鹤这段时间身心俱疲,哭着哭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柴温知不敢乱动,只好保持着半抱着她的动作。

      次日池鹤看着一直揉胳膊的柴温知不明所以的问“是昨天搬家太累了吗?”

      柴温知笑着说“不是,是昨晚抱着只小鸟睡觉,怕压着她。”

      “小鸟”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如果抱着别的鸟睡觉你要怎么办呀。”

      “不许,只能是我。永远。”

      “好啊,只能是你。永远。”

      人在说永远那刻,是真的想要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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