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

　　池鹤让柴温知今晚先凑合睡，明天一大早再起来陪她回家去拿生活用品。

　　赵叔从没能在休息日的早晨看到池鹤，乍一看到站在冰箱面前的池鹤还以为是自己岁数大了看花了眼，于是用力闭眼又睁开了几次，回回都能看到池鹤的身影。

　　“早啊…啊赵叔”池鹤伸完懒腰还打了个哈欠“你眼睛不舒服？”

　　“小姐早，啊眼睛有点干…没事，今天有什么事吗？起这么早”赵叔觉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池鹤从冰箱里拿了罐旺仔，单手打开，抿了一口，很凉很提神。池鹤剩下的那点子瞌睡一下就去了十之八九了。

　　“嗯有事，等会儿陪柴老师回家一趟。你说说，这么热的天还让她天天来回跑，太累人了不说还影响教学质量，你说是吧赵叔”池鹤手里拿着旺仔觉得有点冻手，想想又从冰箱拿出一罐放在料理台桌面上让它回回温，预备等会给柴温知喝。

　　影响…影响教学质量…？这话也是能从池鹤嘴里说出来的？
　　赵叔肯定了今天太阳肯定是打西边出来的。于是不顾池鹤错愕的眼神毅然决然地走到大门口，身长脖子对着天东看西，看到西边的天上之飘了几朵白云，于是扭头看向东边，很好被太阳闪了眼睛。

　　难不成…是小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好好学习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老爷子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抱着孩子终于成熟点了点的念头的赵叔健步走回屋里，看向池鹤的眼神里，欣慰与宠爱都快溢出来了。池鹤不明所以，怎么出去了几秒回来看自己的眼神变这样了？这眼神，让池鹤感觉身上起了身鸡皮疙瘩。“赵叔，大清早的你干嘛呢？”

　　“哈哈…”赵叔尬笑了声，自然是不能把内心想法告诉她的，避而不答很生硬的转移话题。
　　“小姐今天早餐想吃什么？”

　　池鹤看着自己手上的旺仔想说这不就早餐吗？又想到在柴温知家时她是有吃早餐习惯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了。“包子，豆浆，油条，荷包蛋…都备两份”

　　正欲上楼看看柴温知起床没。

　　向来稳重的人此刻慌张极了，下楼梯时脚步落的很重，前脚还未站稳后脚就要往前踩，很危险的走法，看着随时会踩空滚下来。

　　“柴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池鹤上前一把扶住踉踉跄跄的柴温知，看清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平日里从容的样子被慌乱无措替代。

　　“刚接到妈妈说…我外婆情况不太好…不好意思池鹤，这几天可能没办法继续给你上课了”

　　柴温知收回撑在池鹤双臂上的手，与池鹤说话时心不在焉一直看着门口。

　　“这大早上到也不好打车，你外婆在哪啊？我送你去吧”
　　“在隔壁市医院里…”这一块是别墅区，平日里大家出门都是开车的，确实也不太好打车。
　　“赵叔，麻烦你让小吴开车送我们去一趟吧”赵叔应了声走开了“柴老师，别急。我陪着你。”

　　柴温知点了点头，又道了声谢。

　　“柴老师你能不能别老跟我说谢谢、不好意思的。听起来很别扭，你要真想感谢我以后就别说这俩词，哦对不起也别说，再一个就是我们也挺熟了你别总全名喊我，喊我小池，小鹤？捡一个你觉得顺口的叫”

　　池鹤故意打诨想转移柴温知的注意力。
　　“好，那我以后就喊你小鹤”
　　池鹤觉得柴温知很不得了，怎么从她嘴里说出的小鹤两个字格外好听。

　　池鹤见柴温知走路时脚步虚浮，一手撑着她的右臂，另一手搭在她腰上扶着她走上车。

　　半上路上柴温知又接到了赵廉美一个电话，问大概还有多久可以到。

　　池鹤闻言催促小吴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开快点。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路程硬是缩减到了两个小时不到。

　　赵廉美接到柴温知说要到了的电话时，就下楼站在门口等了，来来往往的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女儿，柴温知也看到了赵廉美，小跑着跑了过去焦急的问外婆如何了。赵廉美沉默摇摇头，显然是真的不太好的样子。

　　赵廉美正欲拉着柴温知到病房去，突然看到了一直站在柴温知身后未言语的池鹤。

　　“小池，你怎么也来了？”
　　“妈妈说来话长，小鹤她是专门送我来的…我们先去看外婆吧…”柴温知看着赵廉美哭红肿的双眼，本就没多少肉的两颊微微凹陷很是心疼。“妈妈，你别哭…我们先上去吧。爸爸到了吗？”

　　“你爸爸在路上了，你小舅舅还没联系上…”赵廉美接过池鹤递来的纸巾抹了抹眼泪。“辛苦你了小池，谢谢你陪温知一起过来…”

　　“阿姨，别这么说，小事一桩而已…我们先上去，柴老师她很担心…”

　　等到了病房里池鹤看清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老人，病气缠绕双目混沌，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的仪器，迟暮之色里夹杂着死气。光看着就让人很心疼，更别说是作为她亲人的柴温知母女了。

　　赵廉美早晨电话里和柴温知说的那句不太好还是说的太轻了。

　　“外婆”喑哑颤抖的声音自柴温知的口中发出，病床上老人想抬手却无力只有指尖在努力下轻轻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粗重的哎…哎声。

　　柴温知顿时红了眼眶，泪水很快凝聚成颗小球顺着眼眶滚落，温热的泪水砸在老人枯瘦手指上。

　　那双手曾是是自己最温暖坚实的依靠，她会抱起幼小的自己，会变着花样做出食物，会想方设法的钩织精美的小物件。可如今，连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手都做不到了。她的外婆，此刻就如晚秋时节落在树根边上的一片烘干的枯黄落叶。

　　“妈妈…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前几天我们通话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虽然外婆身体一直不好，但也从来没有严重成这样啊…

　　“还不是你小舅舅…”外婆听到赵廉美提起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情绪立刻激动了惹得挂在身上的仪器滴滴乱叫。

　　吓得柴温知立刻按了护士铃。

　　医生来看过之后外婆各项指标才平稳下来，又叮嘱了几句不能让患者情绪太激动，别刺激她后离开了。
　　赵廉美提起来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妈，你别激动。医生说你这病要静养…”

　　柴温知之前就给赵廉光发了好几条微信，石沉大海般一条没回。后面打了几通电话才有一通接起来，但好像信号不太好。聊了两句还没来得及说到让他抽空回来多陪陪外婆的事就听见电话里只剩一串忙音了。

　　C：舅舅，外婆这次不太好，你能回来吗？
　　出乎意料的，赵廉光这次秒回：下午五点前应该可以赶到！

　　被晾在一旁的池鹤不知所措，看着柴温知外婆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一个外人站在哪都有点尴尬，这样的场合下也不便开口多说什么。

　　好在柴温知兴许是发现她的尴尬了，没让这份尴尬无限的蔓延下去。

　　柴温知轻拍安抚赵廉美的后背，嘴里很轻地说了几句，踩着步子走到池鹤这边。

　　“小鹤，我们一起去买早餐吧”

　　池鹤确实也不太想呆在这里，她不太喜欢这种悲伤的氛围，医院给她一种很足的失措无力感，生命在这里变得好脆弱。

　　池鹤把目光落在赵廉美身上，对方察觉后扯起个微笑点了点头，抬起右手往外挥了挥：小池去吃点早餐吧，大早上的就陪跑过来辛苦你了。

　　池鹤表情很真诚说不辛苦的阿姨，等会我们给您带份早餐回来。
　　这才安心跟着柴温知往外走。

　　医院后面的小巷子里有不少早餐店和饭店，来这买早餐的大部分是病人的家属，各人脸上表情或喜或悲的。
　　蒸屉打开冒出股热气儿露出白圆圆的包子，煎好的煎饺集中放在锅的一侧，是条有很浓的烟火气的巷子。但二人心情都挺沉重的，都没太在意这些。
　　“我们打包还是在这吃？”
　　“在这吃吧，等会打包带回去给我妈妈和外婆”柴温知想病房里其实也不太方便吃饭，大清早让池鹤陪着自己奔波已经很不好了，早餐还是应该让人家坐着安安稳稳的吃才行。

　　“对了…今早送我们来的小吴呢？”
　　“嗨…把他忘了。我让他在车里等着呢…”池鹤一拍后脑勺，要不是柴温知提起她早忘了还有小吴了。要不是驾照没满一年不能走高速，就自己开车送她来了。

　　“等会吃完也给他打包点带过去”
　　“两位吃点什么？”店老板看着进店后还没点餐的两人吆喝了一嗓子。
　　“一碗咸豆腐脑，一份煎饺。柴老师你吃什么？”
　　“一杯甜豆浆，一个豆沙包谢谢…”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池鹤不说谢谢“我说的谢谢老板”
　　池鹤挑眉莞尔，找了张空桌坐下。扯了两张纸巾擦着桌子，看了眼擦完的纸巾，心里感慨了声这烟火气是真重！

　　“都上齐了，慢用”
　　“柴老师，你只吃甜的不腻吗？这煎饺刚出锅又香又脆，你尝尝？”池鹤重新拆了双干净的一次性筷子，夹了个饺子递到柴温知嘴边。

　　向来不太爱吃重油食物的柴温知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小口，味道确实不错。但对她来说还是太油了。但是咬都咬了也不好浪费，只能接过筷子把那颗饺子吃完。油的柴温知喝了一大口豆浆。

　　“老板，再打包一份煎饺仨肉包加瓶矿泉水。对了你妈妈吃什么？”池鹤怕小吴一成年男性吃不饱故意多买了些。
　　“还要一碗馄饨”

　　小吴坐车里坐的有些闷了，下车蹲在台阶边上抽烟。看见池鹤向自己走来赶紧走到垃圾桶边上把烟灭了喊了声小姐。

　　“喏，给你的早餐。大早上麻烦你跑一趟了，肯定没吃吧？”池鹤把手里的袋子都塞到小吴手里，小吴接过后连忙说谢谢小姐，这是自己该做的。

　　“小鹤，我今天不回A市了…我外婆这情况…”柴温知言下之意是想问池鹤怎么安排，是要走还是在这待着，如果是在这待着她腾不出时间来陪她。

　　“别操心我了池老师，等小吴歇歇脚吃完早餐我就回家去了，现在赶紧上去吧一会馄饨都要凉了”

　　被勒令不许说谢谢的柴温知转而投以一个感谢的眼神后被池鹤用右手推着往前走。
　　“行了柴老师别这么看着我，好肉麻呀”池鹤假意摇摇头，实则被柴温知看了这么一眼后心里还挺雀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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