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

　　说到最后，她声音变得黏腻。
　　订婚宴已近尾声，休息室反锁了门，只剩唇齿交接的水声。

　　楼上的休息室不止一间，供给临时需要的客人。
　　冯元浩一个边缘人物，可没资格到休息室去，他半拥着昏昏沉沉的陈与乔出门。
　　手下柔软的腰肢，让他身体燥热，走的又急又快。
　　他是不敢惹事，可陈与乔适才那态度，与之前和他周旋的时候又不一样，他看得出来，要不做点什么，以后可就真没什么了，只能出此下策。心里却也不觉得这算惹事，陈与乔跟他腻腻歪歪这么久，撒娇卖痴段位不低，又不是什么良家贞洁烈妇，爽了这一回，等她知道自己的好处，怕是会缠着自己不肯走。

　　他心里又急又美，可刚到门口，就见门口停着一辆车。
　　冯元浩这种混子，耳目最灵，这种豪车海市才几辆，又大喇喇停在这，不用看车牌也知道是谁，还以为周以辰要出来，忙转向一边，免得挡了贵人的路。

　　黑色车窗降下，周以辰黑沉眸光看向他。
　　冯元浩脑子发懵，如果平时能和周以辰扯上关系，他可是求之不得。可对方眼看心情并不愉快，眼睛看着的还是他怀里的人。他还当周以辰是什么正义战士呢，懊恼自己点背遇到了他。
　　于是干巴巴解释道：“我、我就是看她喝醉了，我、我们俩认识，是朋友，想把她送回去！”

　　周以辰本想说些什么，目光一转，落在他搭在陈与乔腰间的手上，下了车，接过陈与乔，带回车上。
　　吃了一口汽车尾气的冯元浩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这是......被截胡了？！对象还是周以辰？
　　什么情况？！

　　车子驶入车河，司机问：“周总，咱们去哪里？”
　　“送她回家。”周以辰没有犹豫地回答。

　　无论他以前有多可恶，可今晚的他是救人于水火的英雄，也是不得多得的绅士，可她却不安分起来。
　　不仅坐在他的腿上，还迷迷糊糊地亲他的脸，他的喉结，他的耳朵。
　　这种情况送回家，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以辰一边制住她，一边吩咐司机改道。

　　下了车，周以辰抓住她双手，把她带进门，直接推到了洗手间的莲蓬头下，毫不客气地打开开关，冷水立时浇了陈与乔一头一身。
　　她尖叫一声从下面逃开：“周以辰！你有病啊！”
　　周以辰环抱臂膀，居高临下地看她：“不装了？”
　　陈与乔：......

　　裙子湿了不能穿，陈与乔换上周以辰的衬衫，来到了茶室。
　　周以辰适才衣服也被溅湿，换上了家居服，坐在那里沏茶。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的那样，连茶室的装潢和摆设都没变。
　　陈与乔轻声问：“是你买了这套房子？”
　　“上亿的房产，不到三个月就卖出去，只有你不会心生怀疑。”周以辰轻嗤，亏他当初还特意以一个公司的名义买下。

　　她确实聪明，可历练太少，有时过于天真。
　　这世上的历练大都是通过受委屈被欺骗完成，这样一想，又觉得她最好一直这样天真下去。

　　可这天真与愚蠢只有一步之遥，他问：“掺了药的酒你没喝？”
　　陈与乔颇有几分沾沾自喜：“身边没有信任的人，我不会在外面喝酒的，更何况他做的太明显了，那侍者就是跟着他过来的，我又不瞎。”
　　“你还挺骄傲？没喝为什么还跟人走？”

　　陈与乔心想，还不是想将计就计，到了外面再拜拜，不然冯元浩见这招不灵，指不定还会怎么算计她，做贼容易防贼难，不如趁这个机会早早离场。所以她假借着问冯元浩那些人是谁的机会，在他自以为交游广阔给她介绍的时候，偷偷把酒给倒了，一滴没沾。
　　可对着周以辰，她换了说辞。

　　“其实我......还是喝了一些的，药效起了作用，要不是你救我，我这会.......哎.......”她长长叹了口气，坐到周以辰身边，没骨头似的歪向他，故意软着声音哼哼：“我现在还是很难受的，头发昏身上热，周总.....”她双手勾着他脖子，往他身上贴，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畔，像是成了精的狐妖，声音腻的让人骨头酥软：“你帮帮人家好不好？”

　　周以辰按住她的腰，自己微微后撤，躲过了她的魅惑攻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
　　“怎么？想要回这套江景房再卖一个亿？”
　　“什么江景房的，咱们之间谈钱多外气，我免费服务好不好？”她吐气如兰。

　　陈与乔一边说着，一边不依不挠地往他身上蹭，却被他抓住了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幽幽看着她：“我上次说的建议，依然有效。陈与乔，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神态轻松，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吐息都让她身上电流一般乱窜。
　　“这次乖一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周以辰，一直让您破费哪好意思。”她在他颈窝磨蹭，前所未有的大方，“这次我不要房子，咱们纯粹做炮/友，追求身体的快乐，好不好？”

　　“扑通”一声，陈与乔摔在垫子上，周以辰绷着脸站起身，一言不发走出了房间。
　　这简直莫名其妙，陈与乔揉着摔疼的屁股理解不能，她可是真空上阵，又贴又蹭的，却被他扔下来，她有理由怀疑周以辰有病，不举之症！
　　精神上肯定也不正常，她愿意免费做炮/友，他不乐意，非要用房子换，这什么道理？

　　陈与乔眼馋房子，可她不会为了这些东西放弃她的自由和事业。
　　周以辰控制欲多强，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必然不会自投罗网。

　　她有骨气就该现在马上走，可是她走不了，裙子和内衣都湿透，她根本出不了门。
　　在地上坐了半晌，她站起来出去，周以辰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容在烟雾后模糊不清。

　　她走过去，抢下他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他没反抗，只是嘲讽地说：“你这报恩可真全套。”
　　陈与乔装傻：“什么报恩？”

　　周以辰不再看她，从烟盒中又弹出一只烟，收拢着打火机点上，刚要放在嘴边，又被陈与乔抢走，折断了扔在烟灰缸。
　　烟被抢走，周以辰眉毛都没动一下，又弹出一根来，陈与乔又要抢，被他拦下，不耐烦地问：“没完没了了是吗？”
　　陈与乔耐着性子：“别抽了。”

　　他不紧不慢地问：“关你什么事？”
　　陈与乔坐在他腿上，低头欲吻：“我不喜欢烟味。”

　　下一刻，陈与乔被掀翻在沙发上，周以辰依旧坐在那里，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衣服很快会送过来，换上就滚，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让人看着恶心。”
　　陈与乔今天又是装醉又是装傻，想着法的拐他上床，可这件事，陈与乔自觉他比自己要爽的多，毕竟每一次急切的是他不肯罢休的也是他。
　　在她心里，隐隐有些得意，她知道周以辰对她是有些难以抗拒的。
　　结果今天，被他扔在地上一次，掀在沙发上一次，现在还让她滚，还说她恶心。

　　今时不同往日，身份转变，陈与乔怒火中烧，“周以辰，你是不是有病？许你说要买我，我说一句做炮/友怎么了？你在生气什么，还是房子太多送不出去在手里烧得慌，不然你这么阴阴郁郁给谁看？你以为我很想来，很想见到你？告诉你，要不是......”
　　她话说了半截打住，周以辰却倏地抬眼，沉冷盯着她：“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陈与乔耷拉着眼皮，“我去房间里面等衣服，不在这碍你的眼。”
　　她要走却被他握住手腕，“我来替你说完。”
　　“你来这里，是因为以为孟佳给你资料，是我帮了你，所以你来这里是想报恩。你不要房子，只做炮/友是因为等你觉得恩报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不用再被我钳制对不对？”

　　陈与乔心思被他看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看着周以辰幽沉的眼。
　　他讥诮地问：“陈与乔，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需要你这么假惺惺自以为牺牲的肉偿？你也该想想，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你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罢了，甚至已经不算多年轻，我也上手过那么多次，怎么会天真的认为我会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我之所以不同意做炮/友，是因为我知道，纵然昂贵的东西未必物有所值，可免费的东西必定不值一文。陈与乔你自己把自己归类到不值钱的行当，还指望我会多看你一眼？”

　　陈与乔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所幸她还能撑得起一个笑容，“你不用提醒我，纵然我普通又自信，却从不敢用在你身上。我知道在你自己眼里是什么，一个容雪的替代品，一个泄欲的工具。我确实会错了意，自以为是的来报恩。或许我说炮/友伤害了你，可谁让咱们之间，除了那点事再没其他的呢，我误会后当然也只有这种方式回报你。”

　　随着她的话一字字吐出，周以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陈与乔向来习惯示弱，这时却分毫不让，直直看着他。
　　两个人斗鸡一样，互相盯着对方，好像谁先移开视线就输了一样。

　　这场面也只几分钟，送衣服的人过来敲门，周以辰开门拿来袋子，交给陈与乔。
　　陈与乔回房间换了衣服后，把湿衣服装进袋子里带走，她出来时，周以辰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落地窗边抽烟，脚下踩着不绝的江水和闪耀的霓虹。
　　听到响动，他转身看她，神情平淡。
　　“我送你回去。”

　　陈与乔这时候应该反讽一句，不牢您的大驾。
　　可她也累了，她没有那么无情无义，也没有那么没脸没皮，反复的拉扯让她感到疲乏，在疲乏中生出一种无望感。
　　她习惯，更喜欢在这种无望中沉溺，只是今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两人默不吭声出门，坐电梯，上车。
　　陈与乔忽然想起来，周以辰以前也开车载过她，上次是去高铁站接她，还有更早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刚认识。
　　那时的他或许因为年轻，还没这么冷漠，也没这么喜怒不定。
　　他会去学校接她，因为她嫌他的车太显眼，他弄来一辆二十多万的轿车，除了接她上下学，偶尔还会去近郊踏青。

　　她那时候还没有驾照，在人烟稀少的路上，他教她开车，她学的很快，自己开的时候稳稳当当，可一旦车上有了别的车子，哪怕离她很远，又是那么宽的道路，她还是紧张的不行。
　　他会侧身过来，握着方向盘，跟她说：“有我在呢，怕什么？”

　　记忆总是零碎而混乱，只有感觉不会褪色。
　　她记得那天的风抚摸脸庞的感觉，草木生长的清香，他含笑的声音，清冽的气息，还有自己按捺不住的心跳，不只是因为那些车子。
　　心跳声好重，她怕被他听见，更怕自己听见。

　　于是，当天晚上吃完饭，她跟他要了一个包。
　　定性了两人的关系。

　　那时候的周以辰不像现在这样沉稳，错愕后神情才沉下来，把她送回学校。
　　现在的周以辰沉默开着车，旁人很难从他脸上分辨他的心情。

　　下车时，陈与乔和周以辰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说再见。
　　他们彼此都清楚，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再见”的机会。

　　陈与乔离开后，周以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车里抽起了烟，快要抽完时，有人敲他的车窗玻璃，他侧头，看到陈海洋严肃的脸。

　　“以辰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找我姐了？”坐进车里，陈海洋开门见山。
　　周以辰摁灭烟蒂，“陈与乔让你来的？”
　　“没有，我姐她什么都没说。”
　　周以辰轻描淡写地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如果是指今天我送她回来，只是凑巧遇到罢了。”

　　纵使回答的漫不经心，可他气场太强，陈海洋不由握了握拳让自己不退缩，“我、我都看到了，之前在楼道里你们俩......还有元宵节，我知道你在我姐房间！今天你送她回来，她还换了衣服，你们瞒不过我！”
　　“哦，所以呢？你觉得我占了陈与乔的便宜？可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吗？”周以辰心情不好，说话很不客气，“如果我没记错，陈与乔应该是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而且你们有血缘关系。或许你可以和她谈一谈，而不是冒昧地来找我。”

　　听到他这样回答，陈海洋哪还记得害怕，指责道：“如果我没猜错，我姐以前交的男朋友就是你吧？那时候她和我说你家里人不同意，可是你根本就是在骗她，你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周以辰虚起眼睛看他，“把话说清楚一点。”
　　什么男朋友？什么家里人不同意？

　　陈海洋把陈与乔之前跟他编的故事说了一遍，气愤填膺：“那次我在楼道见到的时候，就猜到了，你就是我姐的前男友。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你是谁，在我心里我姐肯定是最好的，却也知道，世俗的眼光里，只会觉得她配不上你。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可后来我才想到，你家里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周爷爷他们没见过我姐或许可能，却不该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所以你一开始就在骗她，根本没想过跟她好好走下去。”
　　周以辰垂眸，短促冷笑一声，陈与乔可真行，跟她亲弟弟嘴里都没句实话。

　　他的态度，让陈海洋愈发怒火中烧：“每一次！每一次我姐见到你后，都会很难过，虽然她什么都不说，可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你帮了我们很多，没有你我十几年前就死了，我心里很感激你。可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看着你这么无耻，仗着对我们有恩，仗着我姐喜欢了你十几年，明知道她拒绝不了你，给不了她结果，又一次次地这样欺负她！”

　　陈海洋是开朗的，懂事的，这只是他给别人的印象，因为他总是在笑。
　　可如果有人回忆起来，他话很少，几乎不主动做什么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从小生病，让他的情绪一直处于平稳的状态，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消沉激动愤怒伤心，难过的不只是他，还有他最爱的奶奶和姐姐。

　　这一次，是他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几乎是怒吼。
　　吼完之后，他是有些后怕的，他已经接触过一些社会，对于和周以辰身份巨大的鸿沟，让他心生畏惧，只是为了姐姐，才鼓起了勇气，第一次骂人。
　　他以为周以辰会生气，可出乎意料地，他骂完后，周以辰只是怔了怔，随即眼底幽幽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你姐姐喜欢我十几年......啊，还有，没有我你早就已经死了那事，展开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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