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晚烟

　　翌日，女单自由滑比赛在知悦照常进行。

　　调整好心态后，姜樱发挥得不错，跳跃完成得比较完整，全程没有较大失误，得到一个漂亮的分数。

　　最后总分出来，姜樱排到了第二位。

　　“有点可惜，要是短节目再表现好一点...哪怕少摔一个跳，”姜樱垂着头，“冠军就是我的了。”

　　姜樱母亲将女儿拥在怀里，“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妈妈都没想到你已经这么棒了呢，特别好！”

　　苏晚烟也笑着点头。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下午公司还有个会，得走了。”姜樱母亲拿好包，亲了亲姜樱，“妈妈下次再来看你啊，回家后阿姨会给你做饭，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
　　“苏教练，再见。”

　　看着自己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姜樱叹口气，在座位上坐下，接过苏晚烟递过去的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慢点，”苏晚烟嘱咐着，担心她心情低落，挑起话题，“怎么说今天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偶尔放纵一下。”

　　姜樱笑了下，“稀奇呀，苏教练竟然主动松口让我大吃一顿了。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心情不好？”
　　“我还好啦，”她满不在乎摆摆手，“像我妈那样一年到头不着家的，昨天破天荒地陪我一天，今天又看了比赛，我已经很知足了。”

　　苏晚烟想起自己的母亲，季岚和姜樱母亲是两个极端。
　　对于她的每一场比赛，每次训练，季岚都守在旁边，一丝不苟照顾她。也正是这样，苏晚烟每次受伤跌倒她都没错过。
　　每次手术她都在病床前。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哪能不心疼，但知道自己女儿在这条路上不会放弃，季岚一边理解，一边偷偷抹眼泪。

　　这也是苏晚烟不忍彻底决绝对抗季岚的原因。

　　“苏教练——”
　　姜樱在她面前挥挥手，“怎么发呆了？”

　　“哦，没事。”她思绪回落，看着摸摸自己肚子不断暗示的姜樱，忍俊不禁，“行了，我说话算话带你去吃饭，餐厅你挑。”

　　“苏教练我爱你！”

　　趁着姜樱去换衣服的时间，苏晚烟拿出一上午没怎么碰的手机看了看消息。

　　大多都是知悦工作群里的通知，还有教练群里，各个教练所带学员的成绩，然后互相夸奖。
　　群里有不少人艾特她，称赞姜樱今天的自由滑逆袭。

　　原本短节目后好多人都对姜樱不抱希望的，暗地里也质疑过苏晚烟的能力。
　　不过两天，形势逆转。

　　苏晚烟礼貌在群里回复了谢谢，同样夸赞回去。

　　退出微信页面前，她竟然看到了上午九点多，时淮弋给她发的消息。

　　S：【今晚一起吃个饭？】

　　苏晚烟愣了愣。

　　他在主动约她吃饭？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晚烟：【你平日不是挺忙的吗，今晚不加班？】

　　他言简意赅：【有比加班更重要的事。】

　　苏晚烟简直不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这人，果然在撩她！
　　为了骗婚！

　　果然，她昨晚的直觉没有错，他就是想用甜言蜜语，一点点主动让她慢慢沦陷。
　　这男人真可怕！

　　更可怕的事，苏晚烟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了。

　　她连忙放下手机，放平唇角。
　　自己在想什么啊，这，苏晚烟，你怎么这样！

　　她冷静反省了会儿，决定坚守自己内心。

　　【不好意思哦，今晚有工作。】

　　S:【我问过知悦，今天比赛结束，俱乐部放假没人上班。】

　　苏晚烟咬牙：【那就是今晚和同事有聚餐。】
　　反正我就是有理由拒绝你！凭什么你一开口，我就要开开心心答应下来？

　　她才不要和以前一样重蹈覆辙。

　　消息很快发过来。

　　S：【晚烟，今晚知悦没有聚餐。】

　　苏晚烟：【......】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S：【晚烟，我知道你时间才问的。】

　　苏晚烟也不客气：【哦，所以你知道了我只是在找借口拒绝啊。】

　　发了这条消息，她以为两人今天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

　　以时淮弋的性格，怎么可能热脸贴冷屁股。

　　哼，她的心志足够坚定，不会被他给蛊惑！

　　姜樱还没回来，苏晚烟望着空荡荡的冰场，思绪飘啊飘，莫名其妙又将手机拿出来。

　　微信还停留在和时淮弋的聊天框里，她托腮，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儿，指尖一直划拉着屏幕。

　　也不知想要划出什么花儿来。

　　结果还真被她划出了花儿。

　　冷不丁一声消息音，苏晚烟一怔，低头看。

　　S：【晚烟，给我个机会。】

　　咚，咚，咚。

　　咚咚。

　　胸腔里那颗心脏又开始不听话。

　　苏晚烟“啪嗒”一声将手机盖在桌上，捏了捏发热的耳朵。

　　他说给就给啊。
　　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甩就甩，如今想追就追。
　　哪能什么都他说了算。

　　桌上的手机一声震动，又有消息发过来了。

　　苏晚烟咬唇，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将手机翻了过来。

　　S：【不给也没关系。】
　　【我慢慢追你，晚烟。】

　　好像打翻了一罐什么东西，哗啦啦流进心田。
　　蜂蜜？

　　苏晚烟双手掩盖住脸，谴责自己没出息。

　　“苏教练，”从更衣室回来的姜樱看见她这个样子，疑惑，“你怎么？”

　　“啊？”苏晚烟抬起头，“没什么啊。”

　　姜樱狐疑看着她，“你怎么了，眼角的笑意都快漫出来了。”

　　苏晚烟怔住。
　　有吗？

　　一向敏锐的姜樱这次因为想着即将到嘴的美食分散了侦察力，没好奇追究下去，拉着苏晚烟起身，兴冲冲往知悦外面走：“快快快，我们去吃大餐！”

　　苏晚烟带姜樱去了一家自助餐厅，小姑娘拿着盘子去挑好吃的，苏晚烟坐在位子上，静静沉思。

　　时淮弋他，知道怎么追人吗？

　　从校园到职场，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

　　...那肯定是不会了。

　　在姜樱回来之前，苏晚烟在手机上找了一家常去的餐厅，链接发给时淮弋。

　　苏晚烟：【这家店很抢手，我要靠窗的位置。】

　　不等他回复，她傲娇放下手机。

　　-

　　吃完饭后，姜樱不想回家。
　　“反正就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她拉着苏晚烟，突然来了兴致，“苏教练，我都没亲眼看你完整滑过一套节目，你今天让我饱饱眼福好不好啊？”

　　苏晚烟在役的时候她小，大多数比赛在国外，爸妈工作忙没空带她去，偶尔国内有比赛，那门票也是一下子抢光，一眨眼机会就没了。

　　想起在电视上，苏晚烟在国际赛事上大放异彩的模样，姜樱眼睛直放光，“苏教练苏教练，你滑一套节目我看看嘛。”

　　苏晚烟无奈，“平日不都示范动作的时候不都看过？”

　　“那只是一小段，而且你都是示范步法，指导表现力，几乎不跳的，我想看你的跳跃。”

　　也不知是姜樱太能缠，还是苏晚烟自己的心在蠢蠢欲动。

　　最后两人又回了知悦。

　　今天大家都放假了，冰场内就她们两人。

　　苏晚烟穿着冰鞋，站在冰场中央，有些恍惚。

　　她好久都没有，以表演者的身份站在这儿了。

　　“苏教练，你滑哪个？”姜樱看着手机里苏晚烟历届赛季的曲目，问。

　　苏晚烟睫毛微微颤，红唇轻启。

　　“沉烬曲。”

　　姜樱“哇哦”了一声，“你最后一个赛季的自由滑。”

　　没错，去年。
　　世锦赛上的遗憾。

　　音乐响起，苏晚烟闭了闭眼，摒弃心中杂念。

　　很奇怪，一年没有训练，跳跃，步法，编排，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都不用刻意想，下一秒的动作像刻在骨子里一样，就那样连贯而出。

　　后外点冰三周，后外结环三周，勾手三周加菲力浦连跳...

　　皆稳稳落冰。

　　沉，意为沉寂。

　　烬，意为燃烧。

　　沉寂最后的燃烧。

　　场内，苏晚烟与冰融为一体。
　　场外，姜樱拍手叫绝。

　　阿克塞尔三周跳。

　　这是苏晚烟一直在练习，在突破，在超越的跳跃。

　　成功过，也跌倒过更多次。

　　随着乐曲到达高潮，苏晚烟起跳。
　　身体在空中快速旋转，一周，两周，三周...

　　三周半！

　　“天哪！苏教练你好厉害！”

　　音乐声在姜樱啪啪啪的掌声中渐渐减弱。

　　“阿克塞尔三周跳，三周跳里最难的跳跃，苏教练你过了一年整套节目都能clean，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晚烟额头冒细珠，微微朝她笑。

　　今天这里没人，她梦了回从前。
　　用尽全力。

　　以至于，腰有点疼。

　　太久没练了，加上这段时间为了选拔赛忙前忙后，曾经伤过的地方怠慢了保养，一时间不太舒服。

　　姜樱正在兴头上：“苏教练，我要和你学阿克塞尔三周！”

　　苏晚烟滑至冰场边缘，手扶上栏杆，笑了笑，想开口，门口处传来女音。

　　“不愧是苏教练啊，3A随便跳跳都能成。果然是让人望尘莫及。”

　　是简雨。

　　“简教练，你怎么在这儿？”姜樱吃惊。

　　简雨冷笑，没回答，将身后的邹周推了推。

　　“去，给我好好练。”

　　邹周换好冰鞋，上了冰场。

　　“不是吧，今天不统一放假吗，简教练还让你来练啊。”姜樱小声问。

　　邹周脸色有些沮丧，“自由滑搞砸了，掉出前五。”

　　简教练出了名的严厉，肯定生气让他反省。

　　姜樱不说话了，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简雨也上了冰，眼一直盯着自己学生：“先练步法，待会儿着重练跳！”

　　苏晚烟从她身后经过下冰。

　　“哎呦，不好意思。”

　　为了避免相撞，苏晚烟沿着栏杆滑，可简雨还是退了过来。

　　“没事儿吧苏教练？”简雨语气里倒没几分歉意，“一点点磕碰，和以前训练比起来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原本算不了什么，可是。

　　她的腰刚好撞上栏杆。

　　一霎那，苏晚烟冷汗冒出来。

　　她抿了抿唇，不去看简雨，径直下了冰，“没事。”

　　简雨这样一搅合，加上邹周还要练，姜樱也没了兴致，跟着苏晚烟离开。

　　苏晚烟让姜樱先回家，说自己回办公室整理点东西。

　　傍晚。

　　时淮弋从公司出来，给苏晚烟发了消息。

　　【在哪儿，我来接你。】

　　【位子订好了，你喜欢的餐厅，还有靠窗的位置。】

　　迟迟没等到她的回信。

　　“时总，我们现在去哪儿？”前排司机问。

　　时淮弋抿唇，给苏晚烟拨了电话。

　　过了好久，那边接通。

　　她一道小声的“喂”，时淮弋就听出了不对劲。

　　虚弱，好像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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