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有多饿

　　看见空无一人的床，贾有意开口就是一句“卧槽”。
　　毕竟他刚出事不久，很难不往最糟糕的方面想。

　　“你不是一直和你们老大形影不离？”沈遗暄问。
　　“话是这么说没错，”贾有意挠头，“可人总有想独处的时候嘛，鬼也不例外。”

　　沈遗暄：“……”
　　他内心郁闷，不禁闭目养神。

　　很快，沈遗暄抬起眼皮，瞥了眼贾有意手中的牙刷，冷冰冰道：“刷好了？刷好了就去找你们老大。”

　　沈遗暄边说边往外走，下一秒迎上一个人的目光时，沈遗暄倏地脚步一顿。

　　看着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的楼曳，沈遗暄的反应有些迟钝。
　　他眨了眨眼，听不出什么语气：“回来了？”

　　“老大，你去哪里了？”吐掉牙膏泡沫的贾有意急匆匆赶来。
　　见状，楼曳立马了然，解释道：“回来的时候宗谱不见了，所以我又走了一遍去宗祠的那条路。”

　　贾有意惊恐万分；“你一个人去的？怎么不叫上——”他原本想说自己，可又觉得不太妥当，话锋一转道，“——沈遗暄啊！”
　　沈遗暄面无表情：“关我什么事。”

　　“无妨，反正多一个人也是拖后腿。”楼曳浑不在意。
　　沈遗暄：“？”

　　楼曳终于看向沈遗暄，明知故问：“出门做什么？”
　　沈遗暄：“看你有没有摔死。”
　　“我回来了，你现在岂不是很失望？”

　　沈遗暄乜他，“无所谓，反正你也死了五百多年，不差这一次。”
　　楼曳：“……”
　　年纪不大，倒挺记仇。

　　没得到回应，沈遗暄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一旁全程不敢哔哔的贾有意。

　　锁好门窗后，楼曳正式进入主题，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复述了出来。

　　“殷桐桐被村长单独带走了。”楼曳总结，“她也被选中了。”

　　沈遗暄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意外。
　　被“选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尚未可知。
　　可鬼架桥上的经历仿佛历历在目，贾有意如今仍有些惊魂未定。

　　“据说明天晚上就要举办仪式，届时殷家村必定不太平。”

　　楼曳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看向沈遗暄：“在想什么？”

　　沈遗暄虽从头至尾默不作声，可他脸上的疑虑过于明显，叫旁人一眼便能看出。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追我们的那群人头？”沈遗暄问。
　　贾有意一想到那壮观的场面，苦笑出声：“当然记得了。”

　　楼曳没有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
　　“那群人头里，其中有两张脸我见过——不，应该说是我们都认识。一个是殷随意，另一个是……”说到这里，沈遗暄语气一凛，“殷家村村长。”

　　随着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气氛急剧向下降至冰点。

　　贾有意细思极恐：“殷随意还说得过去……为、为什么会有村长啊？难道说她也已经死了？”

　　“不会。”楼曳断言。
　　贾有意重新沉默下来。其实从村民们对村长的言行举止中就可以看出，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村长的脸出现在宗祠的壁画上才会格外显得匪夷所思。

　　整个事件开始扑朔迷离起来，楼曳一言不发，似乎也没有找到合理的答案。

　　“说说看，”沈遗暄打断众人的思考，“你在宗谱里发现了什么？”
　　楼曳拿到宗谱还没来得及翻开便赶了回来。他并不是一个急于一时的人。

　　沈遗暄接过宗谱，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从这本宗谱的厚度上可以侧面看出这个家族历史源远流长。
　　封皮和内页摸上去虽有些老旧，可长期被存放在佛像底座内，如今取出来依旧完好无损。

　　略过冗长复杂的谱序，沈遗暄径直翻到了传记那一页。
　　凡是家族中身份显赫或者对家族有巨大贡献的人都会被载入谱中。沈遗暄望着遗像中的年轻女子，愈发觉得眼熟。

　　“殷芳颐。”

　　直到一旁的楼曳出声，沈遗暄这才回神。

　　从刚才开始，楼曳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后半部分的个人列传上。

　　【殷思婻者，名芳颐。

　　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桃李之年与卫阴亲，为殷氏之首位燕燕于归人也，遂殁世。连理共葬于九笑街，至今三十载有余。

　　殷思婻为卫丁妃耦，壮殷氏一族、迎添丁之喜，本枝百世。】

　　“畜生！”读完这段个人事迹，贾有意再也忍不住骂出声，“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把活人拿去配阴婚？”

　　这段列传于三十八年前才写入谱中，说明殷芳颐成为新娘已经过去了至少七十年。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楼曳蹙眉鄙夷道：“亏她们自己也同为女人，真是侮辱了女性。”
　　思婻思婻。即便是殷芳颐死了后，也只能用一个重男轻女的名字上宗谱。

　　宗谱上不光只有殷芳颐的列传，还有其他同样结阴亲的受害女子。而她们的事迹中无一不写着“为某某妃耦”这句话，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其中的人名为男方的姓氏，若是姓张，那便称对方为“张丁”。
　　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理解所谓的“丁家”指的是新郎一家。

　　翻到列传最后一页。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三人看见殷随意的画像时还是止不住心颤。

　　她们的年纪大多停留在十八到二十二之间，贾有意震惊无比，呐呐道：“那岂不是意味着……出嫁之日便是她们的死期？”
　　这件事实在过于沉重，三人安静了良久。

　　隔了半晌，沈遗暄才道：“这些人的目的是延续香火。”他垂着眸，脸上几乎看不出一丝情绪。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贾有意十分不理解，“嫁给死人又能如何？嫁给死人难道就能传宗接代了吗？！”

　　年轻女子的性命对这些封建迷信的村民而言不过一根区区草芥，是她们拿来做交易的筹码。

　　明明同样身为女性，可她们的骨子里却带着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
　　这就是人性最可悲、最荒诞的地方。

　　沈遗暄转头对向楼曳，继而看出了一丝端倪。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楼曳起初愣了愣，随后才扬唇笑道：“没看出来，你很聪明。”

　　他也不卖关子，“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下一任新娘，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变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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