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揉造作是夫君

　　下山的转角坡处，宁姨娘姣好的面容皱成了一个面团，她气吁吁的问：“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姑母，我瞧孟夫人的第一眼就不喜欢，所以不想住在谢府。”妙润只能将上辈子的恩恩怨怨解释为第一眼就看不顺，宁姨娘作为昭勇将军谢墉的妾室身下一直无所出，日子比从前的苏秋好不到哪去，对于孟氏的第一眼反胃，想必她也很是理解吧。

　　温婉的宁姨娘听侄女儿纯真发言，劝慰道：“来之时姑母就告诉过你，孟夫人家大业大不比咱们小门小户，万事只跟在姑母身后别去惹她就成，方才她说那些话是难听了点，但若不住府上，京城地价又贵，租间宅子短时间可以应付，但银子用在刀刃上，没必要花又何苦浪费，就一口气的事，往后你避着孟夫人走就成了啊。”

　　“可是姑母，我意已决，父亲南下前给了我一些银子，能应付些时日，不劳烦用姑母的钱，总之，我是不会寄人篱下。”特别是寄谢府篱下。

　　“你这姑娘，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见了她谢家人一面你就改了口，还有你个姑娘家家在外租宅子肯定不安全，你爹给你的银子尚可度一些时日，但钱没了，你还不是要住到姑母这来，何苦去折腾一番还白没了银钱。”宁姨娘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常在闺阁的柔弱女子突然说要一个人出去租宅住，到底哪里来的胆量。

　　妙润拉住宁姨娘的手劝慰解忧道：“姑母，我会自己做生意赚钱的，我打算租个摊点在集市上卖馍，这样总能养活自己，况且我已经这么大了，住在他谢府实在不便，行了姑母就这么定了啊。”

　　这内侄女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脾气怎么这样倔，简直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既然你想做生意，那为何不直接跟着你父亲去浙江，偏要跑到京城来自立门户、自己做生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姑母跟你说实话吧，你爹将你托付于我也是念着你到了年纪，该找个好夫家了，姑母在京城也算认识些有门有脸的大小官吏，你爹是不希望找个像他一样的商户到处漂泊赚辛苦钱，所以才托姑母将你嫁到官吏家去，哪怕像姑母一样做个妾室也行啊，只要安安稳稳，不像你爹一样都快五十的年纪还需得看官爷们的脸色百里千里的做生意。”宁姨娘一番话下来很是激动，直引得簪尾乱颤。

　　“妙润这辈子誓不为妾！”一说到‘妾’这个字眼，妙润心底憋着的委屈便涌上心头，上一世作为妾室进了谢家门，她还觉着是普天荣幸，原来谢清相一直都给自己留了一手，正妻的位置是要留给像公主这样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像苏秋那样知芝麻吏家出的庶女只配做个妾，谢清相曾不止一次告诉她这辈子不会再娶别人，会和她相濡以沫到老，没曾想都是他编织出的谎话，专门糊弄她这种单纯女子。

　　“你怎会这样想？”宁姨娘从前的确很少见妙润一次，但印象中她都是温婉纯善的，怎么现下全是些离经叛道的思想“像咱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之家能做上京官家里的妾室就已经很不错了，像你姑母这辈子都算是走了大运才嫁进这样的人家，虽说是被大夫人压着一头，但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还能结实些权贵何乐不为，你呀，快些打消那些荒唐想法。”

　　从前的苏秋也是这样想，但却生活的并不快乐，她不明白为何时常需要压制本性去迎合婆婆的喜好，为了夫君不嫌她多事，从不敢跟婆婆对着干，卑微到了极致，一直都是她在为了别人的喜好而放弃自己喜恶，到头来没人感激她还觉着她理应如此。

　　“姑母，你的好妙润都知晓，可当下妙润并不想住进谢府，或许以后想明白了会来拜托姑母，但请姑母能够理解侄女儿长大了想自己养活自己，求姑母允了妙润这次吧……”妙润并不打算跟宁姨娘讲一些道理，没经历过的人是永远认定自己的处事法子是对的，妙润也不能说宁姨娘错，只是重活一世她更加懂得每个人当有每个人的活法，切再莫被这些外在的东西束缚本心。

　　“你……唉……”也不知她兄长这些年怎么教出个这么倔的闺女，但既妙润这边斩钉截铁，宁姨娘打算就让她先在外租个宅子住也没事，等过些时日银子周转不开，或者说一个人住太孤独，又或者在街卖馍做生意太辛苦时自然会回来找她，这些孩子就是年轻，嘴巴比什么都硬，等历经生活毒打就知她说的是对的。

　　“谢姑母，姑母真好。”宁妙润甜甜回应，挽着宁姨娘的手高兴的携伴下山。

　　妙润离开盐城前一晚，其实她的父亲宁槐给她揣了二十两银子，说的是后边定然很久都不能见一面，这些银钱拿给妙润以备不时之需，宁槐干的是丝绸一类的小本买卖，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他半年的收入，宁槐作为父亲对妙润是顶好的。上辈子苏秋的父亲苏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吝啬鬼。

　　苏炳是京城临县道阁县的主簿，年俸约有五十两银子，门内娶有三房妻妾，一年到头就共拿十八两银子分给各房，除了长房八两，每房各分五两，旁的银钱都给他自个逍遥自在，对于子女也是不管不顾，虽说上辈子苏秋是个县主簿的子女，但日子不可谓不拮据。

　　而苏秋嫁进谢家，一年到头也不过才得苏家的百分之一，十两银子。宁槐给她揣了二十两属实不错了。

　　来到山下，一辆马车正等着姑侄俩，宁姨娘的丫鬟沁儿，妙润的丫鬟莺儿见状迎上前，将二位扶上了马轿。

　　“二夫人，咱们这会又去哪呢？”沁儿很知礼数的询问宁姨娘意见。

　　“这会还早，先不着急回去，去城东安顺巷子瞧瞧吧，那的地价低，合适就在那租间房子。”

　　沁儿长得很老实本分，听这话不免疑惑：“租房？为何要租房？”

　　“唉，这孩子倔非要一个人在外住，没事先过去瞧瞧再说。”

　　沁儿虽是讶异，但见夫人一脸愁容，加上妙润坐在旁边，也不好当面讨论什么，她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莺儿，莺儿也不知为何租房，见状，沁儿没再多问直吩咐了车夫往城东去。

　　马车缓缓前行，坐在轿内，妙润稍适想了想，可真巧，这宁姨娘和她想的如出一辙，这京城就属城东安顺巷子的地价要便宜些，方才她还担心宁姨娘不熟悉地价将她带到个地价高的地段，她作为从未出过盐城的小姑娘，那还真不知该如何引导宁姨娘将她带去安顺巷子，没曾想宁姨娘是知道的，也算是她多虑了。

　　不过妙润还是问了一句：“姑母，安顺巷子的租金贵吗，爹爹只给了我二十两银子。”

　　长兄宁槐给了他女儿二十两银子这事，宁槐给她说过，实际上宁槐还给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一百两银子，说是给妙润当嫁妆用的，只是宁姨娘没将一百两这事告诉妙润，万一这孩子想着姑母这里有她爹给的余钱，就开始养成铺张浪费的性子可怎么办，瞧这刚落地京城，二十两银子的钱就想着单独租个宅子，要真说了她这还有一百两，不知得铺张浪费成什么样，于是闭口不提。

　　“那的租金一年十两银钱租个小独户，就一两间卧房这种应该是够了。”

　　“那也差不多，十两银子用来租房，五两银子是一年的生活费，再有五两算是做生意的成本，嗯，不错！”宁妙润细细盘算着，

　　看着妙润好似真上了魔道的样子，宁姨娘可真是有苦难言。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行人来到了安顺巷子，下了马轿前边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后边绕则是民宅林立。

　　这个片区从民宅到可做生意的街道就一盏茶的时间，着实令妙润满意。

　　接下来便是妙润和宁姨娘围着这一大片的宅落打听，看有无要出租的宅子。

　　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终于找到了满意的住宅，宅子名字叫停香阁，是个两进的院子，内里分前庭后院，院子里还有一处养鱼的小池塘，一圈转下来，原本以为这样的宅子少说也得二十两半年，打算再看下家，没想到那牙人说一年只要十两银子，问他为何这样便宜，只说是宅子主人不缺那两个钱，若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便就足矣。

　　“还有这样好的人？”妙润惊讶问道“那这间宅子的房东究竟是哪个大善人，若以后见着了，我也好亲自道个谢。”

　　“这你就否用多问了。这屋子原本我是想租给个熟人也好讨个人情，没想到一天转下来你可挑剔的很，我也懒得走了，直给你介绍这间吧。”牙人瘦瘦高高很是疲倦说道。

　　妙润心下琢磨，好家伙，她就说这么好的宅子一开始不介绍，到太阳落山才带过来，看来是个有心计的牙人。

　　可是宁姨娘听后放心不下：“妙润啊，在外边租个半年就回来吧，住这么久干嘛，”宁姨娘又询问牙人“请问，这间房租半年是不是就五两银子？”

　　牙人一脸不悦：“十两半年能租下这间铺子都算捡着了还想五两，租半年的不租，宅子主人可不想半年起租，谁有这闲工夫为了几两银子还专门跑我们牙所签手续，看你们吧，爱租不租！”
　　宁姨娘瞧这牙人这么没素质本想指责几句，妙润将宁姨娘拖到一边规劝：“姨娘可以了，哪怕是只住半年给十两银子咱们都算捡着了，后边我会来谢府探望姨娘的，实在不行，姨娘过来也行啊，这边住着这样舒坦，可以了可以了。”

　　宁姨娘也想了想却是这个理，要是妙润生意做不走没了口粮到时肯定会找她帮忙，届时再叫妙润搬到她院里住也不是不行，人嘛总要撞破了脑袋才知道回头：“那行，就这样吧！”

　　妙润欣喜若狂，今天她运气是真好，磨蹭到现在得了这么个便宜，妙润正想着，又听那牙人道：“决定好了没，决定好了要没什么问题，就快来契约书上签字吧。”

　　“好了好了，这就来。”前厅院落里前有一副石桌子，牙人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妙润长了个心眼，接过租契，小心翼翼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还留意了眼房东名字，虽牙人不愿说，但契书上按照法制不可能不明确写出，多次翻看后又交给宁姨娘过眼，的确没什么问题，才敢落笔，一招落笔，双方爽爽快快成交，这房子一年内就都算是她的了！

　　送走牙人，妙润很是新奇的在这宅子里转来转去，她连连感叹：“连家具都是上等楠木制作，姑母，这家宅子主人的身份定然不容小觑。”

　　宁姨娘也发现这宅子虽说不大但却五脏俱全、整洁典雅，前院有池塘、花草，屋里有上等的桌台、柜子、屏风、文房四宝，还有一些精致小物件：“这家主子可真是，这些东西用上一年折旧费都怕不止十两银子。”

　　妙润也道：“可不是，这随随便便一样宝贝都值我十两银子了吧！”

　　宁姨娘突然有些担心：“孩子，你可小心别弄碎了，租契上说了要是损坏可是要照价赔偿的，咱们的银子可经不起赔啊。”

　　妙润心头也有些瑟瑟，生怕以后一个不注意给人家弄坏怎么办：“知道了姑母，我尽量注意，哦不，一定务必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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