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与苹果之歌

　　03.

　　首先得说明一下，布兰特是姓布名兰特，得名原因是和希格斯不相上下的扯淡。

　　因为他妈妈年轻时救助过一只翅膀受伤的黑雁，小地方没有救助站便写了申请在家收养照顾起这只截肢了右翅的大鸟。

　　黑雁在布兰特出生前寿终正寝，他的父亲因为看不得妻子伤心正好自己又姓布，于是干脆给还没影的孩子提前起好了名字。

　　布兰特，音同“brant”，直译火焰、妖精，以及——黑雁。

　　以上内容摘取自希格斯与布兰特的没话找话式闲聊，他俩正走在通往冶炼铺的路上，去取希格斯定制的放血短剑和单刃直剑。

　　“我的想法是两把武器能双持使用，所以让修金斯叔叔尽量把剑刃打薄一些，交定金和设计要求的时候他脸可臭死了，希望待会见了面他能憋住别又把我的头发给燎了。”

　　希格斯看出了布兰特对名字的怨念，及时接过话头转开了话题。他说自己是大半年前提交的设计，一直等到昨天才收到冶炼铺的取货通知。

　　能让“修金斯叔叔”为难半年才打好长短两把剑，希格斯表示自己挨揍也认了。

　　冶炼铺位处城镇外圈，离主要住宅区域和商贸街道都有一定的距离，几乎算是自己单门独户占据着附近的地盘。

　　不过出乎布兰特对传统奇幻作品中铁匠铺的印象，冶炼铺竟然是一座纯白镶金装饰的尖顶建筑，看起来更像他想象中的某种教会驻地。

　　正忙着整理着装抚平乱发的希格斯抽空回答了他的疑问：“修金斯叔叔的冶炼铺比较特殊，一共好像也只有三家这种类型的冶炼铺。总之进去后你就明白了——快把你的上衣下摆从裤腰里拽出来！这件衣服就是带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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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希格斯念念叨叨地把布兰特身上这套衣服调整好，布兰特的脸都已经麻了。

　　他字面意思的穿着一件有着蕾丝花边和裙边式下摆的乳白上衣，黑色绣金纹窄腿裤和一双用扣子扣到小腿中部又翻卷下去近一半的棕色鹿皮靴，用来扎紧上衣前襟的皮质束带上挂满了用金色金属串起的各色发出微光的小石头和一个同样绣了金线的小腰包。

　　最后希格斯甚至还想把一个似乎装满了乱飞的青绿荧光的藤编小圆球挂在布兰特的腰带上，被布兰特及时阻止了（这玩意看着就让他脖子疼*）。

　　鬼知道希格斯是从哪抽出的腰带小包和小藤球。

　　“你不是来取定做的武器的吗，为什么要搞这么隆重啊……”

　　何止隆重，布兰特觉得自己就差在脸上抹点面粉再戴个白色卷毛假发了。

　　而且希格斯自己明明穿得就很普通，衬衫长裤短靴，腰带上用细皮带缠着挂了两把小匕首，像个刚下班的巡逻骑士，只不过同样在衣料上绣了金线花纹。

　　跟着希格斯走进冶炼铺外层法阵时布兰特顶着自己袖口的金线花纹，被穿过魔法屏障时那迎面泼了他一脸冰水的错觉激得一颤，他哆嗦着心想，这个像尖角七芒星的小花纹是不是希格斯家的什么标记，怎么希格斯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这个图案。

　　然后他就撞在了希格斯的背上，给了后者一个头槌。

　　布兰特捂着额头道歉，被希格斯拉到前面来：“……这一代的跨雾而来者，名叫‘布兰特’，注意发音要平直不要带弯。”

　　他茫然地看向前方，只看到一团蓝紫色的光团随着希格斯对他的介绍越变越小，直到缩成一个明亮的小点。希格斯拍了他一下，让他伸出手，于是小光点落在了他手心里，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宝石一般的白石头。

　　“以你的名字为附魔起源的嵌石，你收好，以后定制武器时没有比它更适合你的嵌石了。”希格斯喜滋滋地介绍道，“这是修金斯叔叔给跨雾者的特别福利，不过他大概没想到这次的引导者是我，让我也蹭了个小嵌石。”

　　希格斯张开手指，从指缝间挤出来个米粒大的金色小石头，这大概就是他说的蹭来的嵌石。这么小一颗都能让希格斯这么高兴，布兰特看着手里枣核大的白石头，莫名的有点气虚。

　　很明显这颗嵌石是非常好的东西，这让从小就习惯了不劳无获的布兰特在心底里发虚，忍不住开始想自己要怎么才能配得上被送以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希格斯可不知道他的内心戏，快快乐乐地大踏步走进了纯白建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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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冶炼铺的内部与外表风格统一，也是白色为主辅以金色或银蓝装饰，比起铁匠铺更像个现代世界里的科研中心。

　　布兰特有点明白希格斯要求着装发型庄重的原因了，在这种地方哪怕是鞋子上有个泥点都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仿佛会随时被建筑本身排斥出去。

　　——也确实会被排斥出去，两个人走到门厅拐角准备上楼时，大概也是顾客的几个小伙子就因为打闹抓乱了彼此的头发便双双消失在了原地，片刻后又出现在了大门法阵外面。

　　整个事情发生得很快，其他人也一副见怪不怪毫无反应的样子，看得布兰特眼皮乱跳。

　　感情还是个有强迫症的建筑……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什么强迫症了，他们在螺旋状的透明晶体楼梯上一直登到了三楼，入目是一个个穿着白色镶金属与宝石的长袍的人。

　　那些人大多都一手拿着一柄很小的锤子，锤头是透明晶石而锤柄就像是仍在生长发芽的树枝；另一只手中托起一团布兰特的嵌石形成前同款的蓝紫色光团，只不过那光团中隐隐还浮现出什么，不停在石锤的隔空锤打下变幻着形状。

　　“那是魔力冶炼炉，是只有包括修金斯叔叔在内的三位特殊锻匠才可以使用的术式。这些人都是修金斯叔叔雇佣的法师和咒言师，他们在离开工位后就不能使用魔力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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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格斯领着布兰特朝三楼最里口一扇单独的木门走去，他在木门上用食指关节划了某种线条，然后咔哒一声，木门自己转动了把手，缓慢地向内打开了。

　　一阵风自门内涌出，一些树叶夹在风中飘飘悠悠地落在布兰特的肩头，他跟在希格斯后面走进门里，在越来越大的风中不由得伸出手挡在眼前。

　　然后风忽然平息了，希格斯与什么人打招呼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布兰特放下手，在大脑做出反应前先睁大了双眼。

　　他站在一处巨大的破败厅堂内，白色的墙壁上爬满绿藤植物，脚下原本华丽光滑的圆形拼砖被钻出地面的树根拱断，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块，甚至遗失了飞龙图案的头颅。长烛台的金色依旧耀眼，却倒了满地，阳光穿过倾塌大半的穹顶落在厅堂的尽头，照亮了整个建筑。爬满地面的树根聚集在那道光下，生长出一棵金色树干荧绿枝叶的树。

　　而希格斯就站在树下，正和一位同样身着白袍却没有任何装饰的中年人对话。

　　那大概就是“修金斯叔叔”了，布兰特定了定神，向他们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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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金斯是一位有着铁灰色眼睛的相貌严肃的中年人，他在布兰特走过来时提前转过头，用一种带着金属锐感的眼神打量了布兰特一眼。

　　布兰特觉得自己好像被铁皮划了一刀一样。

　　“看上去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训练，也没有足够的肌肉，脚步沉重还有些重心偏移——啊，残疾，抱歉。”修金斯连声音都像铁块一样冷硬，“希格斯小子，别忘了你的银星砂只剩最后一把武器的使用量了，你确定你要用来给这小子打手杖用？”

　　“求你啦修金斯叔叔，只有你能炼出我需要的那种手杖。而且布兰特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同伴，你别担心，我会负责他的锻炼的。”

　　要命，虽然一共才认识希格斯一天不到，但这种撒娇的语气实在是让布兰特有些遭不住，尤其撒娇的内容还是因为他，这让布兰特整个一尴尬症极大发作，恨不得转头就跑。

　　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修金斯在可能也是被恶心到沉默了片刻后用手抚在身后的金色树皮上，随后翠色的树叶悄然飘落了两片，被锻匠碾碎在了指尖。

　　树叶化作银色光点飞向布兰特，轻盈地绕着他的左腿缠绕了一圈。

　　修金斯咳了咳，伸手接住飞回的银光，“行了，回去等通知。”

　　然后布兰特和希格斯就一起被弹出了冶炼铺，估计视觉效果和之前布兰特看到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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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生气吗？”

　　回去的路上踌躇许久的希格斯问到，他看上去十分的不好意思，用满含歉意的目光看着布兰特。

　　这问得布兰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点想笑。

　　“我为什么要生气？虽然我自己没提但是我还挺高兴你能注意到的。”布兰特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小时候的事了，也就是有点使不上劲。倒是你把自己的资源用来给我做手杖，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听修金斯先生的语气还挺珍贵的吧，你不嫌浪费吗？”

　　布兰特是真的很过意不去自己当时在走神没注意到修金斯说了什么，还是那句话，布兰特信奉无功不受禄，他这个冒险小队成员还没开始冒险呢就拿了队长的好处了。

　　可惜对方完全接收不到布兰特的别扭，还笑眯眯地用胳膊搂住布兰特的脖子把人捞过去，哥俩好地给了一头槌。

　　“反正留着也没用，我是喜欢使双手武器的，就够一把武器的砂子我留着也用不着。别扭捏了新队员，我也是指望你能在冒险开始后多出点力嘛。”

　　布兰特捂着被捶的脑袋，止不住地怀疑希格斯是在报复自己之前不小心撞的那下。

　　不过他心里的别扭感倒是确实减少了许多。

　　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布兰特追上捶完人就溜的希格斯，伸着胳膊试图把他也捞过来捶一下。

　　而他的腰包里，那颗白色的石头正静悄悄地散发出怪异的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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