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之歌

　　战国时代，所有人都挥刀走向战场。
　　血色残阳，天际流云变幻，打在政宗脸上的绯夕明暗不定，弦月蓝袍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发黑。朔风不止，浓浓的血与火的味道亦是不止的升腾着，发酵着。
　　砍下最后一个敌人的头颅以后，政宗转身慢慢走向本阵，他右手松松地提着长刀，长刀尖端随意地拖在地上，与沙石摩擦发出沉闷的金属音，那声音冷硬的划在人胸口，让人感觉惊恐到冻结血液。刀剑锋利无比，只是轻轻划过就能割断阻碍前进的野草。政宗左手里拎着的，是敌将的头颅，那头颅十分肮脏，沾满了污血和泥土，脖子的切口还在往下淅淅沥沥地滴着鲜血，鲜血在沾湿碧草，在草地上画下图腾，暗色的不祥的死亡图腾。
　　政宗低着头走过来，整个本阵都静静的看着他，所有人都像看见修罗似的看着浑身浴血的政宗，虽说是大人的部下，但是此时此刻有哪一个人的心中不是充满恐惧？
　　政宗慢慢地走到所有人面前，那头颅里的血似乎也已经流尽，他闲闲地转腕收刀回鞘，抬头看着所有人嚣张地笑着，然后，扬手提起那个头颅，头颅在空气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滴未尽的鲜血溅到他的黑底金纹的手甲上，粘稠地向下淌。
　　他桀桀的笑着，声音有点儿沙哑，但是带着低沉蛊惑的质感：“敌将，ｃｌｅａｒ！”
　　本阵里所有人都莫名惊慌地看着政宗，不知所措的一秒过去以后，深蓝色的阵营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万岁！”
　　“笔头！”
　　“伊达最高！”
　　潮水般的欢呼声中，政宗冷眼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
　　下一刻，他嘴角上挑的弧度加深，微微露出尖尖的犬牙，他睁大眼睛看向绯云消退，夜幕渐沉的苍蓝色天空。
　　父亲，请您在天堂看着我得到天下。
　　片仓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那个只有十八岁确如苍穹尽头中走出的雷鬼似的少年。
　　自从栗之巢之变以后，殿下，就不是以前那个殿下了。
　　“哦哦哦哦哦哦呀卡达萨马——”冲过来——
　　“呦呦呦呦呦呦其木辣——”一拳抽飞——
　　“哦哦哦哦哦哦呀卡达萨马——”再冲过来——
　　“呦呦呦呦呦呦其木辣——”入地三尺——
　　“哦哦哦哦哦哦呀卡达萨马——”加大马力冲过来——
　　“呦呦呦呦呦呦其木辣——”化作天际的小星星……
　　“呀咧呀咧……”佐助一脸麻木地闭上眼睛，挖了挖震得有点儿发疼的耳朵。
　　像往常一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个好好的战前动员会变成了这种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主仆热血对吼互殴。
　　好吧，动员会嘛，鼓舞士气是很必要的，但是，在战前资金紧张的现在，你俩能不能不要增加甲斐的经济负担了？好吧，甲斐没有穷到没钱修理房屋，但是，就算是尾张那个有钱的织田大叔也受不了三天小修桌椅板凳门窗，五天大修屋脊房梁骨架吧？！好吧，就算这点儿钱你俩真的不在乎，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这种艰巨的保姆任务交给我和我的忍者番队！！！
　　吐槽什么的，佐助已然是无力了，真田的保姆忍者番队什么的，佐助也是无力了。
　　佐助冲着屋外的明媚春光、鲜艳暮色眼含热泪，浮生若梦啊浮生若梦，要是总是计较这种白痴主仆的白痴行为的话，我会少活好多年的，何必呢～
　　“主公！你就等着我真田源次郎幸村为您打下这座城池吧！”
　　少年飞身坐上战马，时间在勒马扬蹄、少年回头顾盼的那一刻静止，他褐色短发飞扬在空气中，长长的焰色头带划过他人的视线，划出一道鲜红转瞬即逝的弧线，胸口佩戴的六文冥河船资叮当碎响，这被红绳所穿起的铜金，是少年后来贯穿一生的信仰。少年回头咧开嘴自信的笑着着，年少英俊的面庞，被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绯色流云和比起流云更加热烈的红色战衣衬托得，像是燃烧在地狱的业火红莲。
　　“真田家的勇士们！跟着我真田源次郎幸村，前进！”
　　“是——”洪亮的声音之外，所有人都听见了自己热血燃烧的声音。
　　佐助跟上少年战马风驰电掣的速度，窜梭在林间，偶尔抬头，对着少年微笑。
　　老大，你会永远这么纯真勇敢吧！
　　政宗一直觉得，其实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天下什么的，其实没有什么多重要，征天魔王什么的，也不管自己的事。既然伊达家的人都把他当做神一般的存在，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愿去拿下天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至于幸村……不，以他的精神境界，暂时不会想到什么意义不意义的……
　　所以说，当景秀六爪架上朱羅双枪的时候，给两个人的震撼是不一样的。
　　团子控——前包子脸现尖脸小帅哥很震撼，很开心：嗯！梵天丸大人！不，是政宗大人！果然是我认定的对手！多么令人震慑的气势！
　　政宗当时没认出来这个大眼睛尖下巴的长的挺顺眼的小子（笔头，你想夸人漂亮就直接说，不要那么别扭……）是小时候那个二到不行的傻小子御弁丸。（其实你也挺二的，别人着装习惯口头禅什么的都没有变，这样你都认不出来……）
　　他只知道，这个人，在燃烧，从灵到肉都在燃烧，他完全不计较人生命的热度是不是有限，完全不在乎下一秒是不是还能继续燃烧。
　　这个人的笑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想法是：红莲战鬼，我生于战场必将终于战场。
　　仿佛就算是下一秒战死沙场，他也能仰天一笑，无憾地扯下脖子上的六文钱扔给三途河上的船夫。
　　就这样近乎绝望地燃烧着。
　　“你连我一起点燃了，ｙｏｕ　ｓｅｅ？”时隔这么多年，笔头想到这件事还是会勾起嘴角桀桀地微笑。
　　时间的流水穿越过往与现在，带来的是猎猎的少年的风华。
　　在模糊地记忆里，是谁在慷慨高歌？歌声里有光，有火，有硝烟和鲜血的味道。这歌声就像神的双手，在空白的天地画卷上轻轻拂过，勾勒出山脉河流，万物荣枯。
　　时光经历了一瞬，两瞬，千瞬，万瞬，终以无数透明的细线纠葛缠绕出一片苍茫广袤的历史的天空。
　　然后在那乱世的深蓝色苍穹里，缀以业火红莲，以苍渊包容万物，以业火焚尽一切。
　　你还记得吗？
　　你的回忆里还有那首歌尽风华的歌吗？
　　我永远都记得。
　　那首歌是在那个乱世，我和你都挥刀走向战场，以我们之风华舞出的只属于我们的乱世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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