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莺飞

　　苏芷南觉得非常无辜，祖母，我再不好，可是一向把你放在头等地位的哦，你这样还失望，我就没办法了！苏芷南没敢说出这个话，只是在这祖孙两人的目光对视里表达自己的疑惑。

　　“好孙女，你可知道你近来犯了多少错？”老太君盯着苏芷南，面无表情地问。

　　苏芷南自然不知，但看来头只怕自己有点错得大了，要不，老太君的开场白不会这样白，苏芷南再问心无愧，也感到小心肝抖抖地等着宣判。

　　“哦，错了还不知反省，是不是该受罚？”祖母目光淡淡，但语气凉凉。

　　苏芷南心中警钟大铃，她扫了一眼四周，心想：这时候如果有人为我说一句话就好了，又见在场众人都是不作声，似乎都在期待老太君说出自己的罪名。就连平时没有太多冲突的苏晓彤和苏静也吃惊地微张着嘴，显然是被祖母突然的发作之举惊住了。

　　难道，我得罪的人是如此之多？还是大家心中凉薄如此？苏芷南心冷了，心想，谁在自己一生中没有受过罚，祖母现在如此不好商量，必定是心中恼我之极，不如索性看看自己是到底是何罪名？

　　不知为何，一直脸色发沉地苏隆亭忽然间冷哼了一声。这一声让苏芷南极不舒服，仿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怒意也将要一瞬间爆发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瞅过去一眼。

　　这两父女是天生的不对盘啊，众人心中唏嘘。几个夫人也望一望自己的闰女，心里觉得有点安慰，不管怎样，自己的女儿都还算乖巧孝训，连施氏也觉得有时脾气臭爆的苏馨悦也要比苏芷南的倔强来得好一些。

　　作家长的始终会觉得孩子还是自家的好，这是天伦，但没人意识到苏芷南长这么大还未享受到这种天伦。没人可让她觉得，她也是被人爱护着的——。

　　苏芷南鼻子酸酸，她把头低下去，再低一点，不让人看到自己即将涌出来的泪水。

　　“祖母觉得芷南有错，芷南愿意受罚！”苏芷南始终忍不住带了点鼻音，有点不情不愿。受罚吧，受罚吧，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她带着豁出去的心情想。

　　祖母的语音冰冷刺骨，苏芷南有点不相信那是一个曾经和蔼之极的老人说的话，因为她在苏芷南的恍惚里为苏芷南加了第一条罪名。

　　“身为苏家的女儿，对苏家没有感恩之心，就算你父亲和现在的母亲不够善待你，你也总算是小姐待遇，私下里我也有护着你，你看看，你现在是怎样对待你父亲的？百善孝为先，你可有对你的亲身父亲还有丝毫父女之情？”

　　你可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了一桩公案夜不能瞑，半夜还起来办案，现在总算是抓到真凶，为平阳郡的百姓除了一个大害？你不希罕你父亲，可你知道他在大宇国是难得的良臣？你即使不能对他存有亲近之心，可看在他还算是被百姓拥戴的份上，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么？”

　　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守大人为何脸色不好了，原来半夜里还办案啊，可不就是一个值得褒扬的工作狂？难怪施氏先前要急急地想辩解了。

　　苏芷南对大宇国的良臣望了望，冷漠之意微微少了一点。又看见苏馨悦和施氏一脸骄傲之色，就连盼儿和史姨娘也是与有荣焉。

　　也许站在仰望的角度上看苏隆亭，苏芷南愿意有那么一点点尊敬，但他可还承担了一份作为父亲的责任呢？

　　不待苏芷南回过神来，祖母又给苏芷南数落了第二条罪名。

　　“你更让我失望的是对家人没有同情之心，明知道你大伯二叔也有心让自家女儿去上学，因为筹不够钱而犯愁。你居然在这个时候急急忙忙地跑去要债——。虽说你要他们还钱是天经地义，可是你要的太不是时候，完全是一种趁火打劫的行当。“

　　“别人可能会为你年纪小，少不更事而情有可原，我却不同意，因为你本质上还算是一个善良之人，只是对家人的情份已淡薄了，淡得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怎么样，他们毕竟也是你的亲人哪！

　　苏裕苏陵两家夫妇闻言也低下头去，祖母表面在说苏芷南，不是也在敲打自己对这个侄女实在不怎样吧？谈不上照顾问候，就连当年借她娘莫氏的几笔款子也想慢慢抹去，也不知这丫头又从哪里搜出这张借条来，直到现在心里还恼着呢。

　　亲情淡漠原因不能只怪那个丫头吧？苏家几个老爷们想到这里，头也低了下去，大家心中也有愈发点不安起来，莫非母亲要趁此机会把所有的人都责罚一通？

　　苏芷南却瞪大了眼：祖母说我自私？这倒是算一个实实在在的罪名，可是祖母，我才十一岁，你要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考虑那么周到吗？但她还是露出了认真聆听的神情。

　　“第三点，你最让我痛心，也是最不可原谅的是——目光短浅，不能顾全大局。只怕有一天，你也会像你父亲一样出任仕途，我只怕那不是苏家的荣耀，而是我苏家的灾难！”喘着气说到这里，祖母深深叹了一口气，见苏芷南发亮的眸子望着自己，全然不知自己面临的惩罚是什么？

　　“你既然想知，我就讲给你听，你当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家子做不到相互扶持，只会互相拆台，你说这个家还会繁荣，屹立不倒吗？只怕别人还没推你，你就先倒了！”祖母下一个叹气还没完会释放出来，苏芷南已先跪倒了：“祖母，孙女知错了，孙女愿意受罚！”

　　苏芷南还有一个优点，这是所有苏家人都比不上的，及时认错，及时化解矛盾，她可不想看到祖母气喘吁吁地教导她而加重病情。要不然那就是真的不孝了。

　　这样玲珑的苏家女儿，又如何不叫人打从心底里喜爱？老太君再看看眼前那一张粉白的小脸，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是不是对这样的一个小人儿太严厉了些？也许？但整件事情总要有个交待对不对？

　　老太君笑了笑，轻如鸿毛的声音为今日的审判送上一记终止符：“既然知错了，就下去领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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