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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怀荡荡(上)
君怀荡荡,末路随往。
他很小的时候见过这句话,那时是在街角的一个书店。店主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据说他有个叛逆的儿子,妻子不知去向,为了生计他便在这里开了一个书店。
他年幼的时候时常背着自己那个印着多啦A梦的小书包,推开那扇明亮的玻璃门,把书包放在书店右边的那个有着复杂纹路的长长的桌子上。拉开书包的拉链,小心的把绿线白底的田字本摊开在那上面,手握着那硬硬的铅笔,在田字格里写下那些陌生的字体,笔尖微微下陷,在薄薄的纸上,留下一个很小的圆洞。他把本子移开,便看见了那句话——
君怀荡荡,末路随往。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书店也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那里总会有着许多的哥哥,都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大多都很清秀的模样。他喜欢坐在那条木纹分明的长椅上,看着那扇贴着淡鹅黄色薄膜的巨大落地窗外的人们,来来往往。板着脸,偶尔有看向里面的人,眼中也总会残留着冰冷的不屑。
落地窗边有一个乳白色的窗帘,总是半垂着,在中偏下的地方斜斜的被一条淡蓝色的缎带束着。那些大哥哥,总喜欢坐在那扇窗帘后,喝一杯茶水,一般总是在认真的阅读着手中的小说,但更多的时候是盯着窗外的转角发呆。
他也是在那里长大的,书店的老人看着那些哥哥的眼光中总是充满了疼爱,看他时也是一样,店主总是会买回很多的漫画,有些时候那些哥哥也会送给他许多的杂志。他家书架的最底层,至今还放着那些《多啦A梦》的漫画单行本。
他渐渐的长大,国一的时候,他参加了网球社,其实也仅仅是因为当时流行《网球王子》而已。他缠着父亲给自己买了网球拍和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网球。家里的墙壁上也贴满了网球王子的海报和宣传画,家里的书架上也放着许多网球王子的周边。
网球部里的学长对新社员都很热情,他想应该是像桃城吧?当然,没有坏一些的学长也是不可能的,可惜的是坏人偏偏是社长——浅沧玖年。流里流气,学习成绩勉强算得上及格,整天不务正业,和附近的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成天混在一起,早早的就学会了抽烟。
他曾亲眼看见,社长将手里燃烧着的香烟狠狠的按在那个整天和他形影不离的男生的手臂上,整整六十秒,却仅仅是那个男生与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说他是同性恋。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讨厌社长的,他总会翘掉社长监督日的练习,他也从未见过社长打网球,在他的印象里,社长那个比一般人要长很多的球拍一向都是用来打人的。
他一直有一个埋在心底的地方,便是那个街角的书店。因为搬了家的缘故他去那里的机会越来越少。他每次进去的时候,里面依旧很安静,有着那些清秀的少年,窗外的人们,几乎不曾窥见过这里。书店窗边的那扇大大的乳白色窗帘,从他上国一之后就没有再拉开过,一直垂在那里,懒散的不得了的样子。老人的眼神,也总是被染上了莫名的忧伤。
那天放学,他坐着地铁穿过了半个城市,在那个车站下车,转了弯,又穿过了种着樱花树的街道,来到那个街角。
书店的门不同于以往的紧闭而是大敞着,传来不是很激烈但也令人很不舒服的争吵声。
他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很安静,店主一向爱站着的柜台后面却没有了他身影,在柜台后面的一扇刚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的小门虚掩着,不时传出争执声。
他把书包放在那个从小到大都专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里,轻轻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他坐下后,把双手压在书包上,脸埋在双壁之间。
然后浅沧玖年就从那扇小门里冲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他。浅沧玖年的嘴角立刻挂上了一丝邪魅的笑容“是你吗,老是翘掉我的监督日练习的那个男生对不对?”
“嗯。”他透过衣褶的间隙看向浅沧玖年,“那又怎样呢。”
“那么……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们玩个游戏好了。”浅沧玖年一把抓住他的手,飞奔出书店,跑了很远。风掠过他们的耳畔,浅沧玖年的手很瘦,骨节分明,他们的十指交握着,他总觉得,手被硌得生疼。
他们奔跑的终点,是一个小小的码头。
用一些短短的约一米多的木桩捆绑而成,粗燥的木桩表面因时间长久而被磨得光滑了一些,贴近水面的一侧还长着苔藓,青青的,与青绿色的水混为一色,映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绿油油的麦田,一派恍若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拉着我……拉着我跑到这种地方来?”他喘着气,说话也断成了两截。
“我说过的,和你玩一个很有趣的游戏。”神秘似的笑笑,浅沧玖年不再理会他,径直弯下身子,抱着双膝在小码头上坐下,侧脸被杨过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又漂亮的弧度。
飞鸟的影响映在水面上,缓缓的划过,空中预留着为来得及散去的鸟鸣。
“我们说说各自的过去怎么样?”
“嗯。”
“我原来还有一个弟弟,后来得病疼死了,呐,那之后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逼着我去学弟弟最爱的网球,我其实更喜欢美术的来着。”
少年说的风清云淡。
世间的人们,总是相互增添着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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