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恋爱脑

　　“甜，甜得发腻”，沈阙平复微蹙的眉头，又换上一副虚情假意的笑，“你多尝几口试试。”
　　鬼才尝呢。沈诗槐这么想着，却是又塞了一团白菜进嘴，再苦也得吃，不然七天待下来会活活饿死。

　　殊不知，餐桌上的其他人才觉得她们甜得发腻呢！
　　那气氛太奇怪了，简直比在场张云和胡娉这对真情侣还要像情侣，喂白菜卷的态度自然，相处间的对话和小动作自然。
　　他们都很好奇——沈诗槐究竟是怎么与自己的咨询师相处得那么好的？！

　　院长守在旁边，目光阴恻恻盯完他们吃饭，才起身离开，并在临走前嘱咐9点的直播一定要准时开启，不得无故迟到早退，更不得无故缺勤。
　　更重要的是......化好妆。

　　沈诗槐这才仔细端详每个人的妆容，早上见面时柏淞就跟她说过了，到了后半夜就兀自觉得脸上发痒，奇痒难忍。起初柏淞还怕破坏妆容不能进行直播，不敢上手去触碰，结果晚上迷迷糊糊睡着，忍不住就蹭了几下，发现妆没脱离，脸上还更痒了。
　　这种描述听起来像过敏，沈诗槐特意给柏淞检查了一下脸，但并无任何异常，脸上还是精致、却稍显憔悴的妆容，没出现红肿也没出现可疑的痘痘。

　　仿佛那阵痒是出现在骨肉里的。

　　沈诗槐仔细回想，她发现自己也出现过‘痒意’，但和柏淞描述的不同。
　　柏淞是忍不住上手挠，以求物理止痒；但沈诗槐的痒是一种皮肉攒动的痒，就像......就像你做了场割皮手术，而你的血肉组织和皮肤正在缓慢连接、重新粘合起来的痒。

　　仿佛在重新长脸。

　　估计是睡得好的缘故，沈诗槐一圈巡视下来，发现自己的妆容是最完整的，服服帖帖抹在脸上，浑然一体。而别人的妆容，尤其是昨晚颇受笑声困扰的普通人们，咨询师们精心涂抹的地方发生大块脱落，还不是粉末那种掉落，而是干裂的凝固胶水一样，‘簌簌’层层脱落。
　　搞得脸上白一块、黄一块的。

　　跟叙利亚战场似的。

　　吃过早饭后，沈诗槐去了趟卫生间。
　　整形医院的卫生间里，与它的名字极其般配，垃圾桶里装满了卸妆巾、涂一半扔掉的口红、过期发黄的液体瓶子。空气中还弥漫一股劣质的，一闻就是香精堆出来的香水味。
　　沈诗槐刚打算从厕所隔间里出来，就听到一门之隔，传来一男一女的嬉笑怒骂声。

　　“别咬那里啦，会被人看见的嘛~”
　　“娉娉，把腿抬高点，再提一下腰，对对对，就这样。”

　　沈诗槐：“......”
　　听着门口的喘息声，她一脸淡定推门走了出来，然后看也不看两人错愣尴尬的神情，洗完手自顾自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种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还有心情干这档子事？
　　心态真好。

　　胡娉在背后尴尬大骂：“又是你这臭婊子！”
　　“勾引我男朋友不成，还想看我们亲热望梅止渴是吧！”

　　沈诗槐真的想回一句，下次别在厕所的公共空间里发/情，起码去一个没人的隔间，别吓到人。
　　离开厕所，她直奔一楼大厅的右侧，那边是化妆间和待会要直播的场所。院长已经跟她们明说了，直播的时限是七天，目的就是为了给整形医院打广告，让受众亲眼看着她们整形变美、大变活人的过程。

　　直播还有半小时开始，沈诗槐拿起一旁的眼线笔，正想给自己的眼尾再涂上一小节非主流白色。
　　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绕过来，握上沈诗槐抖得快把眼线画到飞起的手，然后慢条斯理走到前方来，蹲下，前倾身体续完了后面半截眼线。

　　对于沈阙的神出鬼没，沈诗槐已经习惯了。
　　她后仰着头，配合对方帮她画眼线的姿势，半阖眼眸，睫毛紧张地颤抖。
　　两人鼻息间凑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一冷一热的气息交换。

　　沈阙画得极其认真，在她还未更改容貌之前，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即便拥有可以改头换面的能力，她也不舍得抛弃。于是桃花眼成了她漫长一生中，陪伴最久的事物。

　　人走茶凉，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连自己骨相都能抛弃的人，还在乎什么呢？
　　所以她干脆给桃花眼换了双瞳色，左眼黑沉，右眼红瞳。

　　也算一种解脱。

　　如今望着沈诗槐一双明眸善目，沈阙忍不住想再多看看，所以她画得格外缓慢，柔软的笔尖蹭在人发红的眼尾，平静的眸子也收敛下沈诗槐此刻所有的紧张。

　　替你梳妆打扮，替你对镜贴花，只待欢送我的过往。

　　“好了，小漂亮”，沈阙盖上眼线笔盖，她觉得比起白色，红色的眼线笔会更适合沈诗槐，但她没有说，“你的妆保持得很好，不用再修改了，半小时后直接开直播就行。”
　　说完人就要走，被一声婉转女声叫住，“喂，大漂亮。”

　　沈阙挑眉转身，接着被人一把扯着白大褂拽下，堪堪扶住两边的椅子把手才没摔下去。
　　沈诗槐就目前这个被人圈在椅子里的姿势，拿起一旁的红色眼线，也不管自己发抖的画眼线技术，兴致勃勃就往沈阙上眼皮涂去。
　　沈阙配合闭眼。

　　为你梳妆打扮，为你对镜贴花，只将恭候我的未来。

　　“好了，滚吧。”
　　温馨氛围荡然无存，沈阙失笑，她屈起食指一下下敲在椅子把手上，“规则上可没说能给咨询师化妆的，你这么做，是想害死谁？”

　　“你不是也没反抗？”
　　沈诗槐一下子就听出了沈阙的话里有话，‘你想害死谁’，这句话不是说她擅自给咨询师化妆就会死，而是说，她刚才的举动可能无疑触碰到了一个死亡条件。

　　她刚才干了什么？
　　拿化妆品给沈阙化妆。

　　沈阙见她懂了，也不多说，转身离开。
　　沈诗槐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眼线笔，思索片刻，果然是化妆品有问题吗？那为什么别人都出现了瘙痒症状，只有自己没有？

　　趁着这半小时闲得无聊，她去逛了逛别人的化妆间。
　　重点是逛兰花指男子和古装女孩的，这两人她都不太熟。其实男女白领她也不熟，但那两并非惹是生非之徒，又是普通人，便没多在意。

　　一进兰花指男子的化妆间，扑面而来的甜美糖果味香水差点把沈诗槐齁死，什么玩意？！等确定这香水味是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后，她更看不懂了，这应该是标准的女士香水，她自己不涂这玩意不说，就从小接触的各类女孩子来说，也很少有喷糖果味香水的。
　　因为......实在太甜腻了。

　　结果男子似乎很受用，还一边煽风散味，一边问沈诗槐，好闻吧好闻吧？
　　沈诗槐：呵呵，你开心就好。

　　男子一眼就看穿了沈诗槐前来的目的，也没推拒，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我叫俞星，你就是沈诗槐的吧？你那咨询师我认出来了，被贴上通缉榜的大恶魔。”
　　沈诗槐对于通灵者都认识自己这件事已经麻了，她感兴趣道：“沈阙很作恶多端吗，连通缉榜都能上。”

　　“作恶多端？”俞星抬高下巴，对着镜子里化上浓妆的自己抿了抿唇，“倒还好，也就不开心就屠一个盒子的程度。”
　　沈诗槐无语：“......您还真是宽容。”

　　“屠一个盒子大概是什么概念？连带着里面的玩家全都杀死吗？”
　　俞星歪头想了想，又摇头：“我没遇见过她，但据其他朋友们报道，好像不惹她，她最后屠盒子时也会饶你一命。”

　　那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呗。
　　与沈诗槐一样，心狠手辣，但不对无辜人下手，一般找准仇人，有仇报仇。

　　沈诗槐在一旁站了会，没再问别的，第一面就问太多，未免显得自己目的性很强。
　　她倒是发现，俞星的化妆技术很好，好到他的女咨询师都得站在一旁打下手。脸上的大浓妆甚至像在画油画，栩栩如生，一张男性的脸硬是被他画得比女性还漂亮。

　　得让沈阙来学学，自己的妆还是太收敛了，沈诗槐喜欢非主流、引人夺目的。

　　沈诗槐又去了古装女孩的化妆间，结果她的咨询师挡在门口，愁云惨淡，也不许任何人进去，对沈诗槐道：“您是不知道，我这位客户从知道要直播开始，就一直很崩溃，把自己锁在化妆间基本就没怎么出来过。她一直说自己很丑，根本不能上直播，会吓死所有观众。我用了千百种方法告诉她，化妆可以改变一切不好看的脸，但她是古代来的，不相信现代的化妆技术......”

　　这倒是确实，化妆，亚洲四大邪术之一。
　　沈诗槐倒是很同情这位古装女孩，她曾经认识一位对自己脸很自卑的朋友，这类人不相信真爱、拒绝改变生活改变自己、连与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就像古装女孩见她的第一眼，下意识就低头顺眼。

　　更别提张云和胡娉路过她时，嫌恶的眼光，‘长成这鬼样子谁要啊’。
　　沈诗槐礼貌道别，终究没执著去打探古装女孩的消息。

　　九点一到，医院的铃声跟催命符一样，叫嚣着所有人保持自己最好的面貌上阵直播。
　　沈诗槐先是在医院发给她的手机里，九点准时打开直播，凭借出色的外貌，她迅速收到了一条系统消息——【您的榜一大佬砸了跑车、烟花等等高额礼品，现邀请您进行连麦互动】
　　她都没来得及点‘拒绝’，系统就自动接通了。

　　结果屏幕上猝然冒出一张长着獠牙、双眼空洞流着血泪的鬼脸！

　　原来这不是给活人看的直播，而是给死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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