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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
夙瑶知错,甘心受罚。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知错能改,囚禁东海漩涡五百年后便入轮回去吧。
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
……心魔已成!打入东海漩涡最深之处,另禀天帝,再议生杀!
天河,你若是想救山下之人,便全力激发体内阴阳之气,配合后羿射日弓的力量,或可毁去下落的琼华派……以凡人之躯承受神器的威力,定会付出代价……
菱纱,紫英,你们受伤了……
为什么天这么黑,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无数纷乱思绪浮光掠过,无数不同话语响成一片重音,渐渐模糊成最深最黑的混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记得。
谁在说话,谁在大笑,谁在嘶吼,谁在哭泣。
神龙之息留住了性命,留不住失去的光彩。从此黑夜白昼再无分别,不管是满屋的烛光,或是遍天的星辰,都成了永恒的黑暗。所能看到的最后,是铺天盖地的天火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覆盖了视野,坠落摧毁………
“天河,若不是你用射日神弓射落了下坠的琼华,山下所有的人都难逃一劫……”
我么,我做的么?
“逆天改命,何等大事!但你身具神龙之息与后羿射日弓,能否扭转乾坤,由你自己而定!”
我只记得,有声音这样说,但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菱纱,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叹气?我又说了什么傻话,你告诉我啊……
有的人一生尝过无数的情爱纠缠,滋味动人中每一次都是酸楚甜蜜一言难尽,却最终挥袖飘然,万花丛中不沾片叶。
而有的人一辈子只有过一次遥遥相望的倾慕,甚至只是自己一人的独角戏,幕始幕终都是没有观众的寂寞。
我用什么身份,拿什么资格去祭奠。
慕容紫英站在一片尘烟中,看着拥有百年基业的琼华混着满地的碎石泥土焦炭落成一地的废墟。远处是宁静的落日,映着荒凉沙漠,暮色沉沉笼罩,暗红的夕阳如血如末途的英雄如迟暮的美人,群山沉默,峰巅直直戳向天空,像是想要捅破什么,以为很接近,等到了尽头才发现,以为的以为只是尴尬,离了九千丈的遥远该如何触及得到。
他看着无声流泪的少女安静坐在挂着纯真笑容懵懂一如初见的少年旁,觉得无法再待下去,那沉默是刀是剑,一寸寸割裂了心脏,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空白。
云天河忘了,他把最后那一刻的记忆统统抹去,所谓的救世主,他以为只是玩笑。
他记得自己有个大哥,曾经很亲密,曾经很温馨,曾经很喜欢,曾经很崇拜,曾经很……
没有了。
“……天河,今生定有再会之时……”
“……打入东海漩涡最深之处,另禀天帝,再议生杀!”
东海,大到无边无际,太阳从那里浮出,照耀了天地,深蓝的海水浩瀚几与苍穹比肩。东海的极东处海天交接,有巨大的漩涡,上空永远是闪电雷鸣,风浪可以掀翻凡人所能造出的最巨大的船只,如同归墟般无止无尽,望一眼就会产生近乎疯狂的恐惧,层层海水倒灌向天空,海墙壁立的深渊仿佛是直通地狱的黑暗,永远不会等到日光的眷顾,温暖是隔世的奢侈,惊涛骇浪暴雨如注是最普通的情景。
而漩涡的最深处,无人能描述那情形,那里只有监禁与死亡,而在此失去生命的六道众生就此消散,魂魄不入轮回六道,烟消云散在万钧压下的黑沉海水中。
我多么希望同他一样忘记,可是那记忆已经同血肉长在了一起,根扎在灵魂中,如果拔出,我也不再存在。
每一日每一夜,云天河都会做一个梦,梦里有淡淡的白光,四周空茫寒冷,他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白色的雾气中,忽然就变了模样,有土屋窄街,熙攘人世。
他就这样茫然的走着,一直走一直走,周围嘈杂的人声犹如隔了水面般模糊不清,然而某一处有嬉笑声清晰响起。他不由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小小的孩童蹲在地上,无聊的在玩着什么。
云天河看到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蚂蚱,整个身体被插在一根坚硬的草枝上,贯穿的草从腹下插进嘴中露出,有浅绿色的血液流出,将那泛黄的草都染成淡淡的绿色。
它看起来很痛,可是还在不停地挣扎,轻微的动作起到了渺小的作用,一点一点的,它慢慢把自己从那草中拔出,摔在地上艰难的微弱扭动。
那孩子一直带着有趣的表情看完整个过程,等到那小小虫儿艰难的完成这痛苦的过程,便熟练地将那草重新插入穿出,然后继续饶有趣味的看那蚂蚱如何逃走。
一遍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贯穿,挣扎,滑落,摔下,贯穿,挣扎,滑落,摔下……
它不会叫,声音微弱的无法让人类听到。难以想象的剧烈疼痛仿佛无休止的噩梦,尽头是注定的死亡。
然而这虫儿并不放弃,它只是一直在简单却绝不停止的挣扎,将自己柔软的身体从那坚硬的草中一点点移动挪出,对于人类而言极少的血液已经快要枯竭。
云天河觉得脑子中像有什么在搅动一样,头痛欲裂中他只想要去把那小小虫儿抓在手里带它逃离这供人观赏取乐的折磨。
但他无法有任何动作,身体是不属于自己的僵硬。灵魂在身体中左冲右突,然而血肉躯体如牢笼般死死禁锢着所有的动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那虫儿最后一次跌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云天河想要大声叫喊,那声音是带着血的吼叫,声带在极度的撕扯中就要断裂,却依然是静谧的无声蔓延,白色的雾气重新掩盖了一切,城镇与人群消散,他自梦魇中醒来,满身是汗。
醒来的瞬间便忘记了一切,他不再记得梦里的内容,只有身旁少女冰凉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令他心痛如绞,他摸上湿润滑腻的少女脸颊,难过的不知所措。
我们在一同等待死亡的降临,我陪着你,你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看到那路的尽头。
不管你是生是死,在我心中,我活着,便是你活着。
菱纱,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总是在我睡着时哭,我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傻话么,对不起啊,我一直都很笨的,你不是不知道的啊,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我不是陪着你么,你说话啊……
慕容紫英会在定时的日子里去青鸾峰看那两个人。
青鸾峰上秀丽如昨,水流清澈,有几尾鱼儿划着波纹悠闲地吐水泡。低矮的迎客松在有风刮过时会落下下小小的松果,轻轻砸落在地上,鸟儿停歇在枝上叶间,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在夜色中闭了眼安眠。虫儿在草间起伏低吟,月色下有静好的时光从指间流走。
机灵古怪的少女日渐虚弱,常常靠在云天河的身上望着黄山崖边的,太阳朝升暮落,云海翻涌流动。那少年好似也能看到这闻名于世的美景,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样,浑然不知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失了光彩的眼眸如蒙了尘般的褐色琉璃,些微卷曲的睫毛只能在风中才会轻轻颤动,只是打山猪的本领依旧高超,好像什么都没变,一切都保持着青鸾峰上初见的时刻。
慕容紫英有时会在剑冢看着那柄紫色的魔剑,一坐便是一整日。剑中的灵体总是怯生生的看着他沉默无言,她想问些什么,却觉得这时的他有种疏离于人世的错觉,无法打扰。
而这个时刻她也会想起千年前的旧事,那个人那些事那无数的过往那纠缠埋藏的感觉令她想笑,却发现满脸都是泪水。她觉得面前的慕容紫英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其实是同自己一样的无法忘记无法平静无法挣脱。只是,他不会笑,他也不会流泪。
凡世间有种人,他们喜欢用或华美或清新或壮丽或质朴的话语去把自己内心里灵魂中的那些震颤或是伤痛,欢喜或是哀戚表达出来,那种方式叫做写诗,他们被称为诗人。
诗人是很幸福同时也很幸运的一群人,他们可以把自己的爱与痛,愤怒与无奈清晰而又淋漓的用语言的方式发泄出来,令世人知晓,然后同他一起悲伤或是欢喜,哀惋或是叹息,激情或是消沉。
那么如果,有些人,从来都不会说,拥有的只是沉默。就像我对你,从来只拥有仰望的距离。
瑶宫寂寞锁千秋,
九天御风只影游。
不如笑归红尘去,
共我飞花携满袖。
只可惜。结局在开始已经注定,我徒劳的伸手,挽来的是空空如也。
对每个人而言都是禁锢,你被纯粹的力量压制,而我被自己的心囚困在方寸之地。
让我们,用同样漫长的生命去祭奠这场永无止尽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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