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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上】
“崆云。”
“弟……弟子在。”
“有什么话就理当说清，若要掩藏，便会是一世的事。”
“师……师傅，弟……弟……弟子不知……不知当如何做，请……请师傅指……点。”
“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你放在心中不说，便跳不出这圈子。你能于佛赎罪，能于为师赎罪，便也能于世人赎罪，佛能宽恕你，为师能宽恕你，世人也能宽恕你，唉……等你想明这一切，就自己下决定吧。”
屋外钟响，声如焖雷。
僧人双手缓缓合什，闭目叩头道：“弟子明白。”
她走进去的时候，全殿的僧人瞧见她都怕了，算是见识了她的死缠烂打。
她和睦一笑。
“今天真的是来拜佛的。”
找了几根香，不长不短的点燃了，她有模有样的半鞠躬，弯腰弯的一阵眼花。
她下定决心把整座寺庙的佛都上一遍香。主持在一盘摸着胡须笑了笑。
“施主今日怎么肯给佛上香了？”
“恩，今日觉得佛像别样的可爱。”
老僧哈哈大笑，“能用此形容佛祖的，恐怕也唯有施主一人了。”
春秋皮笑肉不笑，“恩，还请主持中午为我添付碗筷，我留下了。”
还好没瞧见人家鄙视的眼光，她暗自吐了一口气。
一轮点香下来，她扶着墙用力垂着背。原来拜佛不止要心诚，还要体力。
她坐在角落的蒲团上，学着佛像盘腿的模样，可惜却到底没明白这些佛如何做到心如止水的。
“你……你求什么？”
这结结巴巴的还能是谁？
今日真是见了鬼，这木头居然会上前主动和她说话。
春秋压着尖锐道：“爱去哪儿去哪儿，今天没空和你说话。”
身边空气忽然一沉，他坐在她身边的蒲团上，一手捏木珠，一手端在嘴前念念有词。
那边念得越平静，她心里越火大，她转头微怒道：“没看我烦着吗？平时和你说话你一句不答应，现在倒是吵的厉害！”
崆云缓缓睁开眼，却并不看她。
“烦什么？”
“干什么告诉你！要念经去一边念去！”她起身点了足足一把香，往香炉里用力一插，坐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果真是见了鬼，没多久，他又缠了过来。
“眼……眼珠不要转，你……你的……心不诚。”
天啊！她简直想把香炉扣在他头顶。
她睁眼不客气道：“你今天别来烦我，我以后自然不会去烦你！”
话有效，对方果然不吭声了。
“求……求佛是没用的。”半晌过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忽然说道。
“放屁，求佛没用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和尚？”
“我是来赎罪的。”
这一句口齿清晰，仿佛重复过无数遍。
他忽然又捏起佛珠，结巴道：“我……我只求……求佛饶恕我，但是……但是绝不……求佛圆梦，万事只靠自己。”
“听不懂你在废话什么。”
“你……想要做的，自己……自己去做，不要在这……这里求佛帮你，那是……是……弱者的表现。”
春秋心头不爽，道：“你知道什么？我最恨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崆云双脚一顶便站起身，他丑陋的脸正低看着她。
“去做自己想……想做的，才是一个正……正常人。”
这话结结巴巴，分明一点气势也没有，还有点可笑，可春秋却傻愣抬起头，直到那人移步消失，她的嘴才越张越大。
这世上，一样的话，居然会有两人说。
或许……她和他真的有缘。
可是当下，她却飞舞般的奔出寺庙，再不想忍下去。
今天正是泠府的好日子，却让绵竹城里多少女儿家魂牵梦断。
饭庄老板的女儿在自家柜台下呜呜难过了好一阵儿，恨那对门男人早年调戏于她，恨当年不懂事，如今心在他身上收不回来了。
当然，恨啊恨的可能也就习惯了，惆怅满怀的自然又不只她一个，何况小小女儿家的心思根本无人问津，就是偷抹眼泪，也是自个儿难过。
泠府门口好热闹，纷至沓来的达官贵人把府门堵的水泄不通，马匹停在门外一直延伸到街那头。
若是有机会溜进去瞧一瞧，便可见满园的火红和笑面的美娇娘。
表面看上去越有秩序的东西，内里越混乱。
院子里的娇娘们自由惯了，和公子亲密惯了，如今多个女主子，不知是何感想，可惜万种心情，自然也没人去猜。
“紫苑！你给我回来！太不像话了！”
“我就是不穿这衣服，恶心的要命。”
今日公子大婚，所有的姑娘们都穿着画里的金边水红衣衫以示喜庆，谁想她却偏偏要穿着一身丧气的白色，气的忙里忙外的情娥直跳脚，。
两个女子相继而走，院子里又得以安静片刻，屋里能听闻人声。
“身体好些吗？这几日见你有出院门我才放心一些。”
“我没事。”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你随我这么多年，我早当你是亲人，是错是对，都不怪你。”
“我只是怕……”
男子将她额发沾水挽起，眼露极怒。
“不要怕，等攻城而下，我便将那些畜生斩于剑下。”
“公子……”
“天水，你怪我吗？怪我将你送到郄叶这么多年。”
琼玉温柔一笑，脸上依旧有些惨白。
“不恨，这世上我只有你，若是恨了，我便什么也没有了。”她按住他的手，催促道：“你还是早早出去见客才是，这些来客里有些人物或许派的上用场，耽误不得。”
泠舟将她的长发仔细绾好，道：“不急，我还不想去见。”
“不安？”
他挑嘴一笑，利落摇头，却不再说什么，这一笑滑落的那样快，快的看不见踪影。
琼玉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反手覆盖在他手背上。
“公子，为了这么多年的等待，这次请不要犹豫了，不要为任何人停下脚步，要不了多久，大事就可成，你将来还会有很远的路。”她还是多年前温婉的模样，话语间都能动之以理。
“公子现在心里想要的一切，就算现在不在手里，天水都会帮公子找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他眼底黑墨欲滴，道：“不必，我要的，我会自己追回来。”
“比如呢？”
他轻柔一笑，脸上是久违的真实。
琼玉看着他刹那不可见的轻柔，不知是喜是悲。她将手放在他心口上，手心隔着薄衣是一片心的跳动。
“公子心里……”女子恍然一愣。
“终于住进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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