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月

　　阿紫自小就明白，自己同其他孩子不同。

　　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刚满十岁的小阿紫已经懂得自尊及自卑，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故此性格乖巧孤僻的阿紫在学校总喜欢把自己孤立起来，凡事均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结伴。

　　一开始，总有小男生在玩游戏时朝坐在角落处安静看书的阿紫招手：“梁紫，梁紫，过来玩。”抑或直接大胆凑过来讨好她。但阿紫整个魂魄好似钻进书中的世界，头也吝于抬一下。久而久之，大家都当她是怪胎，通通知难而退，再也不去招呼她。

　　有一次阿紫起得早，到教室时班里只有两个女生在。那两个女生见阿紫进来，马上笑着与她打起招呼来：“梁紫，我们在聊天，你要不要加入？”

　　阿紫莞尔一笑，随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刚刚在门口听到，她们在讲有关自己的闲话。

　　——听说了吗？梁紫的妈妈是个舞女。

　　——舞女？

　　——就是每天晚上陪各种各样的男人跳舞的女郎，我妈妈说，那样的女人最下贱。

　　——啊！

　　——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讲过，不要同那种家庭复杂的女孩子一起玩？像梁紫。

　　呵，这样小的年纪，已经懂得在背地里偷偷讲他人闲话及嫉妒别人。阿紫不知道，班里几乎所有女同学都嫉妒出身极其卑微的她。

　　又有一次，阿紫听到另几名女生讨论自己：“真不知怎么那样多的男孩子全喜欢她。”

　　“就是，谁知她用什么妖术迷惑他们。”

　　“有个那样的人做妈妈，也难怪。”

　　呵，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但阿紫不禁狠狠吃了一惊：谁？谁会喜欢自己？一个舞女的女儿！

　　终于，闲话通通被证实，阿紫这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那一日，阿紫放学后无意中在走廊听到有男生讨论她。

　　“简直像个白瓷作的小人儿，眼睛会放电，又唇红齿白，长得那样精致……”

　　阿紫不敢再听下去，简直是在形容一个妖女，这不是在说自己。于是马上收拾好东西逃回家，回到真实的世界。

　　家里完全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买菜、洗衣、煮饭、打扫，每一样阿紫均需亲自动手解决。这之后，才有时间打理当天的功课。整个人忙得团团转，每晚自作业堆中直起身来都腰酸背痛，僵硬身子瘫倒在床上立刻就能够睡熟。

　　阿紫很少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她只有后半夜才会回家来和衣睡一会。有时候十天半月才见得到一次，即使是最近，家里经济好转一些，母亲也似与她生活在不同的半球，作息完全颠倒过来：晚上要等阿紫睡熟她才回到家，早上阿紫起来上学她却在补眠，下午阿紫放学回来，她就又出门去谋生活，母女俩每日见到的都是对方熟睡的脸——她们讲的不错，阿紫的妈妈的确出入于声色场所，每天早出夜归，也不能说不辛苦。

　　阿紫每次与母亲有话要讲也只好写张便条贴在家里显眼的角落。这次，阿紫留字条给母亲的内容是：电力公司打电话来说，请于这周之内把上半年电费交齐，若不，下周开始断电。

　　阿紫不禁叹口气，交齐电费又怎样？不过拆了东墙补西墙。之后，还会有房租水费与煤气费来催。

　　还有一次，阿紫发现才过月初没几天，抽屉中的钱便已快用罄，阿紫忽而觉得自己应该列个生活开销表，好知道钱都是花在什么地方。

　　但一个星期后，阿紫不禁大吃一惊：“天！居然有那么多开销。”阿紫一直认为自己生活节俭。确实，每一笔都用来买生活必需品，且数目并不算大，但加在一起，简直吓死人。

　　母女俩生活太过困难。好在两人之间关系不算太差，两个人一起有商有量，因此也不觉生活有多难过。不然，日子真不知怎样过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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