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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生之前奏【二】
陆离作为一个武官将军,又不是年老体衰或者负伤未愈,这在都城呆的时间一长,就有言官进言,道大昭和周国皆不安生,陆将军骁勇善战,若能戍边,则我朗国为上。
这言官自然是得了岳华的授意,如今左相势弱,如果再把陆离给弄走,那彻底扳倒左相可就要容易得多了,就算不能把陆家连根给拔除了,左相一党却并非不可灭。
可是天宗帝的态度却很奇怪,折子上去了,也不说准,也不说不准,折子就那么被扣下了;早朝上参奏,言官在下面巴拉巴拉的说了半天,了后,天宗帝悠悠的超他摆摆手,“退下罢。”
言官偷偷瞄了瞄岳华,岳华打了个手势,再谏!
言官了悟的点点头,而后退回班列,垂首站好。
岳华嘴角抽搐,蠢材,蠢材!
陆离回家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自家夫人听,不过讲的时候没有自己是在讲笑话的认知,一如既往的板着个脸,所以姚千里听完不但没笑,反而是紧张了起来,“那你说,圣上这样是欲为何?”
陆离微微一顿,大约是没料到自己难得讲个趣事对方却根本没听懂,然看姚千里面上忧色不轻,便又很快安抚道:“夫人且宽心,圣上暂时还没打算除去我爹,故也不会将我支走的。”
姚千里稍稍放心,“那将军也不能大意,圣上近来一直在削弱陆家,这么个难得的机会,岳相那老狐狸估计正憋着坏水呢。”
陆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姚千里毫无愧色,“他那一把年纪,又还有这般多的坏心思,不是老狐狸是什么!”
陆离见她难得的娇俏模样,情不自禁的上前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可是那老狐狸碰到了大罗真仙了。”
姚千里侧目看他,“谁是大罗真仙?”
倒是问住了陆离,凝眉想了好半天,方才犹疑着答道:“即便不是大罗真仙,也是个专门克狐狸的黠物。”
姚千里鬼鬼祟祟的拿手指指了指上头,“那黠物可不只专克狐狸……”
“夫人放心,”陆离捉了她的手来,“他克万物也不会克一品夫人。”
姚千里是早就得了一品夫人直之衔的,知道陆离说的是自己,可却也不完全明白,便似信非信的盯着他。
陆离轻笑,“当真,我几时与夫人打过诳语?”
姚千里缩回身子坐好,拿茶杯倒水,却只倒了自己的并没有给陆离倒,而后施施然喝了两口。
陆离心道不妙。
果然姚千里丢下了茶杯,凉凉的看了陆离一眼,“上回三嫂娘家的那个妹妹,将军不是说是陆府家里的妹妹,可差点就成了我家妹妹。”
陆离扶额,心里头已经是恨煞了那多事的三嫂,姚千里素来不是会翻旧账的性子,从来不会拿以前的旧事翻来倒去的念叨找事,即便两人偶有不愉,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绝对不会再提,或者,她自己根本就是已经忘却了。
可偏偏此事,姚千里从来没正儿八经的跟他吵过闹过,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会这么阴阳怪气的来一句,直弄得陆离明明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可一旦姚千里提及这个,便会莫名的心虚。
于是陆离难得一副理亏的模样,有些为难地开口辩解道:“三嫂既然嫁入了陆家,自然就是陆家人,说三嫂的姊妹是家中的妹妹也并无不妥……”
姚千里凉凉的瞥过去一眼,陆离呐呐住了口。
不过事后陆离又想明白了,照姚千里的性子,她会这样计较他才应该高兴,若是放在以前,姚千里多半是不会管的,不仅不会管,说不定还会来撮合他与那王家妹妹……那他才真是有苦都没处说,自己生生吞下都不会有人管他有没有噎着。
显然陆将军的脑子此时也被塞住了,还并没有想到那一层去,他此时更多的是在想,到底要不要稍稍的振振夫纲。
好在将军想事情素来不会摆在脸上,所以姚千里完全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看他郁结着眉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还当是自己使性子使过头了……陆离到底是朗国如今堂堂第一将军,里里外外皆受尊崇,在后院里被管束得太多,似乎也真是不好,何况,那个王小姐,陆离最后也没说要娶要纳的。
其实近来姚千里也发觉自己脾气似乎是大了些,她倒是没往有了身孕这上头去想,一来这第二胎的反应比第一胎要轻得多,连孕吐都几乎没有,只有过偶然的两次,以致姚千里只以为是吃乱了东西;而二来,当初姚千里救朗千化受伤之后,廖正言便说姚千里的底子已经算是坏掉了,而且她本就体寒,如此一来,便更不易受孕,便是怀上了,也极易滑胎。
所以姚千里从来没有,也没敢想自己是又有了身孕,只是自己心中怪异,道以前跟林群芳那么朝夕相对的时候,她却也没见有这么大的脾气,村子里的人素来都是说他脾性好的,可如今……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外头传言定国将军家里夫人厉害,把这将军是管得死死的,或道定国将军打仗倒是勇猛,却反而连个女人都制不住……这样那样的话的时候,姚千里也是想着要克制一些的,毕竟堂堂男儿惧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是每回姚千里将这话跟陆离一说,陆离便会一本正经的驳斥她:“我家中事务,何须外人来操闲心,惧内又如何,关乎心,自生惧。”
每每让姚千里闹得个大红脸,甚而有一回,陆离看着她通红的脸,竟还揶揄道:“夫人莫不是故意这样说,就是想听我说些甜言蜜语,若是如此,夫人只管示下便是,何劳废这等功夫。”
姚千里脸红的似要滴血,那夜,陆将军又睡在了书房。
待到夜半三分时候,有道人影闪进了陆府陆将军的书房。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段引臣。
陆离不过是和衣躺着,听到动静就起来了,走到外间,与段引臣相对而坐。
段引臣有些担忧的看了卧房处一眼,“她已经睡下了?”
陆离点点头,“我去看过,早已经睡熟了。”
段引臣轻笑,“你不怕她没睡,让她逮着,又要冲你发火?”
“这哪里算得上是发火,只不过是使使小性子,我求之不得。”
段引臣一窒,面上的笑也凝住,脑中忽而闪现出一张记忆深处总会对着他笑颜如花的脸来,一时娇俏,一时倔强,一时甜甜的在唤大哥,一时又在夜色中,明明眼中噙着泪,却还笑着对他道:“那祝愿大哥与大嫂永结同心。”
陆离只微微瞥了他一眼,已经料到对面这人在想什么,却也不去打断,有些东西,错过了便就是错过了,再想也没有用;还有些选择,你既然已经选定其中一样,那其余的,你便再不能觊觎。
不过段引臣素来是聪明人,这些并不需要他来点破。
“将军,还望你能待她好些……再好些。”段引臣眼神呆讷,似喟叹一般喃喃道。
陆离却忽而面上一冷,“陆大人,你逾矩了。”
段引臣终于被这声音冻得回了神,看了看陆离比平日里更阴沉的脸,片刻后一阵苦笑,“将军竟连我也要防着?”
陆离轻哼一声,“若论前科,陆大人当居首位。”
段引臣哑然,着实是没想到,堂堂定国将军,竟然连这陈年的老醋也吃。
陆离一手缓缓的抚弄另一边的衣袖,“我不管当初段氏兄妹纠结是如何纠葛,也不管那时候的段少爷对段小姐是存的什么心思,可是如今段小姐已经不在,有的只是我陆离之妻,而我夫妻和睦,并不需要那些不必要旁枝末节。”
明明知道陆离说这话正是因为将姚千里放在了心上,而他原本所求也不过就是这些,可是听到陆离一下完全将自己摒除在姚千里之外,段引臣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腾腾的怒气,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怒气是从何而来,只觉得憋得难受……所幸理智尚存,他便只能用尚余的理智克制了自己,没有将这怒气发泄出来。
陆离依旧没看段引臣,半晌,又徐徐接了一句,“而且如今,连她自己也早已经忘却了那些旧事。”
闻得这话段引臣忽然一个激灵,转而想到了另一处去,便也顾不得自己方才的情绪,思绪马上放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良久都未曾有人说话,一个人是还在斟酌,另一人则是在等着对方斟酌完后的言语……
等到桌上的烛火又闪动了两下,段引臣终于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如将军所知,先父手里的东西着实是让太多人惦记,可是先父遗物中却并未现出那东西,那东西的下落便至今都不得而知,然而先父虽视我如己出,但我也毕竟不是先父亲生骨血,当年段家惨遭灭门,幸存只有舍妹一人是先父嫡亲,是以大家便都以为那东西先父是留给了舍妹……”
段引臣说到一半又看了看陆离,见其并无异色,方又道:“而将军起初接近舍妹,不过也是为了那东西,可是天不遂人愿,舍妹却一下子忘却了前尘往事,日后能不能想得起来也未曾知……”
“倘若舍妹当真永远也记不起来,将军又当如何?”
从陆离坐到这里开始,就没有将眼神认真的停留在段引臣身上,不是存有轻视之意,只是他一贯如此,习惯将自己的情绪都藏住,做出一副浑然天成的漠然神情,教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而此时,听得他此番话说完,陆离却是直直是看着段引臣,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段大人,如今我是巴不得她什么也别记起来,既然之前的林群芳她已经全然放开,那她此生,眼里心里便就只有我,我还要她记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来作何?”
“段大人的精明与胆识陆某自叹弗如,方才那番话怕也是半真半假,至于段大人满面的惶惶之色,怕也是故意做来给我看的,其实大可不必。”
“段大人,陆某只一句话,便是陆某会在其他的事情上千算万算,也不会算计到我夫人身上去,便是陆某在外头再怎么虚以为蛇,也不会对千里虚假半分。”
的确,段引臣刚才的那番话,目的是为姚千里而试探陆离是真,其中言语却半真掺假;对姚千里的关切是真,露出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却是故意为之,陆离从来不是等闲之辈,这个段引臣早就知道,所以此时被拆穿,他也丝毫无有难堪之色,除去心上又泛起的那阵莫名的苦涩,他这番话的目的却是达到了——他虽然已经来这陆府来得越来越少,每回来跟姚千里说的话也并不多,可是姚千里心里一直介意的是什么,他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
“那我也给将军一句话,凡事当局者迷,有些话不要吝啬于说出口,有时候你做了,旁人也不一定看得明白。”
……
此间话至此,两人定在此时碰面自然是还有紧要事情。
段引臣从怀里掏出一封书函,二人近烛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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