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

　　在新的高中，林挽结识的第三个朋友叫时尧。

　　时尧一头短发，可爱的脸蛋使得她在短短一个月内成为学校里的知名人物，同时也让学校里不少小男生对她春心萌动。

　　很多男生对她表过白，但都以失败告终。熟悉她的人说，其实她早就有了一个异地恋的男友。不同于快节奏时代的别的情侣，两人初中就在一起，到现在已经相恋三年了，中间从未提过分手，且感情稳定，热恋如初。

　　时尧时不时会跟朋友聊一些关于她和她男友的事，引得旁人很是羡慕。

　　她开玩笑：“等下次我把他带到我们学校，给你们开开眼界，也省得再有人跟我表白。”

　　林挽好奇地问：“他长得帅吗？”

　　她甩了甩头发：“相信你姐的眼光，那是必然。”

　　“既然你俩那么相爱，那为什么不报考同一个高中，而是异地恋了呀？”

　　“本来我们是约好一起去一中的，但他家临时发生变故，父母被调到了外地工作，他也要跟着去。”时尧顿了顿，“不过没事，异地恋就是见得少一点而已，我跟他还是能保持联系的。”

　　有女生插嘴：“那你们太长时间不见，感情不会淡吗？”

　　另一个女生抢答：“不会啊，我上周五还看见她男友来接她放学呢，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花，我们几个都磕他俩的cp。”

　　“因为上周五是我生日，那家伙就筹划着给我一个惊喜。”

　　林挽被狠狠塞了一波狗粮，感叹道：“好甜啊，你和你对象简直就是小说中的剧情。怎么别人家的对象都这么帅气体贴呢？不对，怎么别人都有对象呢？”

　　现在的学生都早熟，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不少都谈起了恋爱。

　　这个年纪的少女大多不谙世事，往往对爱情充满憧憬，幻想自己能像小说中的一样，与心爱之人有一个美好的邂逅。

　　她试图翻涌对方眸中的碧波，牵动他如死水般沉寂的心，让他执迷于自己，然后热烈疯狂地爱着自己。

　　时尧不信：“挽挽，你长得这么漂亮，成绩又这么好，怎么会没对象呢？”

　　有人接话：“也许人家只是不想谈罢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所以一直想试试这种感觉，应该会很奇妙吧。”

　　“你没谈过恋爱？！”时尧惊讶地问，“我以为像你这种班花级别的，应该阅人无数才对！”

　　林挽抿了抿唇：“什么阅人无数，语文考了多少分啊，在这乱用成语。”

　　时尧叉腰，装模作样地踹了她一脚：“成绩好了不起？我告诉你，我上次可是考了你的一个零头！”

　　“……你还真好意思说。”

　　被挥霍掉的时日里，时间在倒数。她梦里的天空布满了稠云，不断地经历短暂的相遇与别离。

　　-

　　因为要去陈炙越家上课，林挽放学后常常和他顺路一道回家。两人本就属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凑到一起，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学校里流言四起，最多的版本就是两人已经谈恋爱，并且同居了。

　　谈恋爱这件事对于叛逆的高中生来说很常见，可同居就不一定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是发生在两位尖子生身上。

　　林挽至今仍记得，那段时间，自己和陈炙越曾被不安好心的人挂到贴吧，讨论两人的不正当关系。

　　帖子刚发出，就夺去了众人的视线。大家纷纷兴高采烈地加入话题，根本不顾两位当事人的感受。

　　两人谈恋爱的传闻甚至闹到了老师那里。领导找他们谈话，但又没有证据，再加上两人成绩好，问了几句便没再多管。

　　于是学校里又多了一个传言，两人的亲戚跟学校有关系，是走后门进的重点班。

　　“不然老师为什么不管他们谈恋爱？成绩好就是方便，干什么都不会被处分。”

　　“那个林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都跟男生玩这么花了，还能考年级第一，该不会是有答案吧？我看她长得就像个花瓶！”

　　“花瓶？你是指用来被插的吗？哈哈哈……”

　　有人诋毁，有人污蔑。

　　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证据。

　　即使亲眼所见，也未必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他们忽略了这一点。

　　人性的恶是四散的墨汁，粘稠在道德的界限上。人们困惑、迷茫、躁动不安，试图用那千般喧嚣将皮囊填满，以此在这空荡的世界里捞出些什么，却徒劳无功，到头来也只落得个啮檗吞针。

　　于是他们编造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在世俗里苟且偷生。即使摇摇晃晃，即使自欺自瞒。

　　最心痛的莫过于，林挽因为受不了谣言，逐渐疏远了陈炙越，在学校也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两人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面对风言风语，她退缩了。

　　低落的情绪裹挟着大雨彻夜淋漓。于是，陈炙越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林挽永远也忘不掉，那天陈炙越趁老师不在，站在讲台上，一字一顿地向所有人宣告——

　　“我和林挽不在谈恋爱，她来我家只是单纯地为我补习，根本不存在你们口中的‘同居’。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有这个实力的。”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班级顿时鸦雀无声。

　　陈炙越确实做事利索，且说到做到。

　　底下人的反应让他很满意：“但你们确实说对了一点——是我单方面喜欢林挽，跟她没关系。”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挽都愣住了。

　　这个与她共同相处了大半年的男生，这个风云全校的人物，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说喜欢她。

　　尽管林挽知道他是为了澄清谣言才这么说，但她心底还是有一丝震撼。她忘记了如何解释，只徒劳地想要铭记梦中两人的点点滴滴。

　　天光乍泄，日落如同泼倒的橙色颜料，在她心里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雨，冲刷掉了全部的锈迹斑斑。

　　时隔一周，林挽终于再一次勇敢地站在了陈炙越身边，无视那些流言蜚语，以及他人的恶意。

　　放学后，林挽追上准备回家的陈炙越：“你今天太帅了。”

　　他把书包甩到背上：“我哪天不帅？”

　　“夸你一句，你还自恋起来了。”林挽瘪嘴，“不过你胆子也是真大，敢当着全班的面这样说，就不怕被老师听到吗？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让舆论转移重心，可这样风险太大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陈炙越低着头，忽然道：“不是谣言。”

　　“啊？”

　　“我喜欢你，不是谣言。”

　　风有些大，林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眼，看见他唇角的弧度,心跳漏了一拍：

　　“……你敢不敢再重复一遍？”

　　“我说——林挽，我喜欢你。”

　　嗓音低低缠上来，撩得人耳尖发麻，开始发烫。

　　闻言，林挽攥紧手，掌心处的温热像是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胳膊肩膀，自下而上地缠绕至心间。

　　强烈的光线似要灼伤了眼，少女抬手，挡住额前的一片阳光。

　　他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眼神炙热地看着她：“答应我吧，林挽。”

　　他不善言辞，常常无法诉说心中愈演愈烈的悸动。

　　昏黄的路灯下，他邀她共舞。他们躲进小巷，看生命消亡，月亮爬上枝头。不问序章，着重当下，搁浅于万千红尘。

　　“好。”

　　“我答应你。”

　　深秋的阳光斜射，水泥地上，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缱绻出无限的暧昧。

　　*

　　两人恋爱的消息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有感叹的，有祝福的，但更多的是撕心裂肺的悲伤。

　　林挽性格好，喜欢的她的本来就多，两人恋爱的消息一公布，学校里的男生顿时集体宣布失恋。

　　而陈炙越倒不觉得有什么，每天依旧雷打不动地给林挽送一日三餐。

　　年级第二却很高兴。因为谈恋爱容易使人分心，林挽的成绩说不定会下降，这样到时候他就是年级第一，谁也不能跟他争。

　　可事实上，第二次考试，林挽仍然是年级第一，且稳定发挥，甩了第二名十几分。

　　年级第二顿时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与自我怀疑之中。

　　说好的早恋会使人自甘堕落呢？

　　说好的成绩下降呢？

　　都是骗人的！

　　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气氛充满无限感伤的夜晚，年级第二不堪重负，一声不吭地转学了。

　　临走前，他拍了拍林挽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给她送了一句经过深思熟虑、千挑万选的道别言：

　　“你太厉害了，我考不过你。我走了，咱们未来顶峰相见。”

　　林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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