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躺平的女药师

　　阿木惊呆了，从猫叫中反应过来，眼前人已经不见了，话还没谈完呢！思及此他立刻去追。

　　只是这条路是俞唱晚走熟了的，夜色中阿木很快就跟丢了她的身影。

　　他郁郁自语：“不答应就不答应嘛……”说完转身，一个高大的黑影迅速往翟药师的方向掠去。

　　“真，真有人跟踪！”这个认知令阿木悚然一惊，他顾不得翟药师，抓紧怀里的翡翠丸拔腿就跑，在一个自认安全的地方待了许久，直到确认没人来追他后才敢回家。

　　黑影一股脑追到了官道旁的玉米地。玉米早被掰光，如今地里只剩各种倒伏的杆子和已现枯黄的叶子，依然很好藏人，他耐着性子手挥脚踢那些碍事的东西。

　　忽地，他顿住脚，凝神细听，玉米地里没有了动静，说明翟药师已经躲藏起来。他小心翼翼，注意脚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搜寻。

　　俞唱晚抱着轩辕十四蹲在秋草堆后，听着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动弹。

　　怎么办？是什么人在追她？

　　脑子里忽然闪过杨老实的话：“镇远镖局和官府的都在找你”，今夜的人不太像镖局的，反而更像官府的，难不成追她的人是赵彦青？

　　是了，衙门的捕快她几乎都认识，除了赵彦青别人没有这个本事，而且他出去一年办的差事也神神秘秘的，莫不是查寒食丸。

　　思绪纷乱之时，轩辕十四挣猛地脱她的手跳下地往玉米地深处蹿去，俞唱晚捞它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胖身子迅速消失在黑色中。

　　身后的脚步声陡然停下，几息后，那道黑影往玉米地深处的响动追去。

　　俞唱晚这才反应过来，十四那肥东西，居然在替她引开追兵！猫中王者果然不凡！不枉费自己给它冠姓轩辕，还常带它去河沟里掳小鱼小虾吃。

　　大概是感动于十四救主，她在秋草堆里一动不动，蹲了很久都不觉得困累。

　　田野里静得落针可闻，直到天空中能看到一颗闪亮的星子，天色发青，她才蹑手蹑脚起身，矮身穿过田埂往家里去。

　　当她安全回到家里，看到她担心着的猫正在院子中央“沐浴”——仔仔细细将自己身上的毛给舔了数遍，忙得分不出一个眼神给她。

　　但此时的俞唱晚哪里在意那些？就觉得她家十四简直是全县最英俊聪敏的公猫，心尖越发火热，扑过去欲抱它。轩辕十四放下“长腿”抵住某人的咸猪手，跟着犹如它的姓氏那般，昂着头竖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推开门往屋子里去。

　　被丑拒的某人：……

　　扑空的俞唱晚并不伤心，轻手轻脚净手净脸后钻进被窝睡觉，脚碰到了一团温软，让她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扑空的影七就不欢喜了——钦州出了意外，赵彦青忙赶回去料理，是以将探听到翟药师或将现身的消息传给了他，他便替赵彦青走了这趟差事。

　　拂晓的凉风让影七平复下来，开始复盘昨夜的行动。

　　实在是翟药师过于奸猾警觉，竟安排了同伙躲在暗处把风——赵彦青可没说翟药师是有同伙的。那同伙发现他之后还装野猫叫提醒对方，这不正是他们暗卫常用的手段吗？

　　那他是何时暴露的呢？想来是他没料到上半夜还明亮的月亮，到了下半夜便被云层遮住，以至于藏身点稍微远了些，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或许是在他移动时被发现的。

　　细细想来，这翟药师是个寻常人的身量，才进玉米地时碰撞玉米杆发出的声响，与他后来随着响动追过去时的声响不一样，要大得多。

　　看来后来那个是同伙，他在调虎离山，让翟药师逃脱。可见这同伙警觉性极高，人很矮小，但功夫高强，尤其是轻身功夫，来去形如鬼魅。下次万不可再轻敌，叫影十来抓这家伙，看看谁高明。

　　反思完毕的影七顾不上垂头丧气，又返回昨夜追踪的路线去找寻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不料在起初的那片玉米地，一个秋草堆后，他看到了一个粉色的东西，捡起来跟着痕迹折叠数下才认出，这可能是一个用布条盘成的扣子。

　　影七赫然愣住，可见翟药师昨夜确实在此处躲过。毕竟这里不靠近官道，谁家劳作的妇人会穿戴这么精致的盘扣呢？而且翟药师还真可能是个女子。

　　-

　　俞唱晚是被娘亲拉起来的，俞良生已经摆好碗筷，“阿晚睡得久了些，头可疼？”

　　“不疼。”俞唱晚干笑道，“昨夜失困，是以醒得晚了些。”

　　周氏忍不住瞟了眼日头，岂止是晚了些？眼下都午时了。

　　一家人吃完午饭，俞唱晚换了身衣裳撑着伞出门，去取早前定做的碗盘。

　　根据习俗，家里添丁要给孩子提前定做一套碗盘，寓意安稳足食。

　　等女儿走了，周氏才收了笑脸，蹙着秀气的眉头低声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阿晚定门亲事了？”

　　俞良生沉吟几息，“暂时别，不知道她心里装着谁，贸然定亲怕是会起反作用。”

　　所以，昨夜女儿究竟是出去和谁私会的呢？

　　俞良生如今不能干重活儿，便将家务事给包了。今日女儿少见的日晒三竿还没醒，他瞧见她鞋脱在屋门口，边沿好些泥，就想着给料理干净。

　　却发现女儿鞋底的泥比较厚，并且还夹杂了些断的干稻草。到底是当过捕快的人，他想到阿晚昨日就去了趟书院，官道上可没有稻草堆，也不太可能有那么多泥。

　　俞良生一惊，瞬间就记起村里那些看对眼的少年少女在稻草垛里私会的场景，当下觉得心都凉了一半，赶紧偷偷告诉妻子。

　　周氏自然是立马斥了丈夫，她亲自教养的孩子，怎可能做那些事？最多是有情人私下会一会。

　　但她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联想到那日阿晚袖中掉出来一张帕子，她捡起来一看，那手帕的织法像是蜀锦，便问她哪里来的手帕。阿晚只道绸缎铺子新进的货，南边儿来的。

　　周氏一听就知道这是撒谎了，蜀锦与南边儿的云锦织法可不一样，况且州城都没几家铺子卖蜀锦，区区桃源县城更不可能有。但她觉得女儿长大了有秘密很正常，是以并未拆穿。

　　如今想来那墨绿色竹纹蜀锦帕子一瞧就是男子用的，莫非是对方送的？

　　“阿晚懂事早也守规矩，眼下肯出去私会定然是对那人情根深种。只是我不满意那人，半夜私会女子，他能是什么好人？”周氏的眉头越皱越紧，“能用蜀锦做手帕，家底深厚，我就怕他是哄骗阿晚，你也知道，阿晚单纯善良，经历的人和事太少。”都怪近来事多，让他们忽略长女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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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子”杨颂之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蹙着眉头正纳罕，便看见“单纯善良”的俞唱晚，亭亭立在瓷器铺子里，正捧着个碗，那手竟比瓷碗还白上几分。

　　“王叔这猫描的可真像我家十四。”不枉费她在定做碗盘前特意将十四抱来给王叔看了一眼。俞唱晚拂过碗盘上的粉彩猫戏蝶，越发满意。

　　“人家都烧寿星、福星、文曲星，偏你要烧个猫。”王师傅松了脚停下拉坯，斜了小姑娘一眼，见她袖中露出一截纸，便起身净手，“这回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瓷器要烧？”

　　俞唱晚放下碗，把画的图递过去，“还想再做一套上次那样的，以前那套被我摔坏了，不过也有几样新的要做。”

　　王师傅拿着图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没问题，还是二两银子，回头提货的时候再给都行。”

　　俞唱晚一愣，“您不再算算？这次还要多烧三样呢。”上次就只收她二两。

　　王师傅笑得很慈爱：“好孩子，堂审我去瞧了，你替你父亲翻案的事我都知道，你这样的孩子我送你三样怎么了？我还不缺这点钱。”

　　俞唱晚脸上赧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因为这件事而揽了名声，心尖又暖又软。

　　“哦？那王掌柜不能算我们便宜一些。”一道戏谑的男声插入进来。

　　铺子里二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位穿着玄色箭袖袍子的公子和一身黑色短打的云飞正跨进来。

　　那边王师傅笑着道：“不行，你家杨公子家底厚，可不在意这点银子。”

　　云飞摸了摸鼻子，看到粉彩猫戏蝶碗盘，眼睛一亮，“这倒是有几分野趣。”

　　时下瓷器上更喜欢绘制花卉或吉祥寓意图案。

　　“你养的猫？”杨颂之刚打过喷嚏，原本清雅的声音带了丝沙哑，看到王师傅手上的图纸，问道：“俞姑娘要做的陶瓷器倒是少见，不知有何用途。”

　　俞唱晚颔首轻笑，“它叫十四。”又指着图纸道，“至于这些东西都是炮制些特殊的药材用的。”

　　杨颂之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多看了几眼那些图。

　　王师傅去库房取杨颂之的货。

　　云飞眼尖，瞧见别在这姑娘的腰带里露出一角的正是自家主子的蜀锦竹纹手帕。

　　俞唱晚敏感地觉察到他的目光，有些局促，不知为何一抹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她摸了摸帕子，低头道：“呃，敢问杨公子，这帕子是什么料子？”

　　嫩水葱抚上竹纹，“不论什么料子五钱银子也尽够了。”杨颂之笑了笑。

　　站在身后的云飞差点摔倒。

　　俞唱晚悄悄吐出一口气，她后来得空仔细看了这手帕，发现这样的料子连县城最好的绸缎铺子都没有，或许州城里好东西太多了，这也不值钱吧？

　　“那套衣裙……多少钱？”那套华美的衣裙俞唱晚不想占便宜，便问了一句。

　　杨颂之如沐春风，“五钱银子。”

　　嗯？俞唱晚怔了怔，这下她就是傻子也知道他的意思。霎时间笑从脸颊生，还煞有其事地从荷包里掏出稀碎的一角银子。

　　又被给银子了。杨颂之青竹般的手指收紧，背在身后，这种体验很新奇，还十分有趣。毕竟还没有人敢回礼他五钱银子，她是头一个。

　　奇了！云飞见主子竟然笑了。他虽然经常笑，但他跟在主子身边那么多年，还是分得清真笑和假笑，方才便是真的！

　　好奇心趋势他好好打量起这位俞姑娘来，诚然，规矩、仪态尚可，也很勇敢，在桃源县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着实比不了京城的大家闺秀。模样的话，上个妆放到京里应该算出挑，身段儿倒是玲珑……

　　云飞摸着下巴点点头，猛然接收到了某人的目光：眼睛不想要了？

　　他悚然一惊，赶紧收回视线。

　　从王记瓷器铺子出来，杨颂之沉下脸淡淡乜了云飞一眼：“回去自己领罚，双倍。”

　　后者不敢反驳，只哭丧着脸懊悔，定是昨晚一夜没睡，导致他神志不清，竟敢盯着俞姑娘看，还被当场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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