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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者亦有刀（二）
晚饭过后，玉红雅便走了。
临走之前，南之南请她喝了一杯茶，他在茶中悄悄放了显形水的解药，可以让玉红雅不再受显形水的影响。
这个小院里有三个房间，自然是一人一间。
水零住在中间，秦艽住在她的左边，南之南住在右边。
晚饭前水零答应过秦艽教她识字，所以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教秦艽识字。
秦艽拿出那本启蒙诗，上面只有两排字标了笔记，秦艽说，那是她家乡的一种识音音标，可以帮助她记住每个字的读音。
水零认为这个方法极好，虽然启蒙诗朗朗上口，但是整整三千字，背会它至少要跟着识字的人，背个半年，才认得全所有字。
若是没有人带着背，便无法精进。
若是不用人带着背，看音标就能拼出每个字的读音，能自学，只是更好！
是以，水零念一个字，便耐心地等秦艽在那个字上标记上读音，而后才开始念下一个字。
标记完一整本启蒙诗，花了近两个时辰，到后面，水零竟也学会了每个音标的读法。
秦艽标记完所有的字后，没有急着背诵，也没有睡觉。
她把书收起来，又拿出了下午的那个木头和一个布质的工具包。
摊开工具包，里面有形状怪异的刀具，还有一支铅笔，但是铅笔在这里实在是个稀罕物，秦艽是一点也舍不得用。
秦艽说这是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物件，是她赖以生存的家伙，从不离身。
她从里面抽出几把刀，换着刀在木头上削削刻刻。
水零想和秦艽谈她的体质问题，可是她看着秦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犹豫了片刻后，水零试探问道：“秦艽，你知道自己的体质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吗？”
秦艽想了想，道：“没有什么不同啊，啊，我可以穿透结界，你忘了啊？”
“不是。”水零催动功法，开始修炼，灵气自四面八方向她袭来，也穿透了秦艽的身体，变得精纯浓厚，水零再问道：“现在呢，可曾感觉只的身体有什么异常？”
秦艽放下手中的物件，放心感受，“还是没有啊，怎么了？”
水零撇眉放下手，也是，连她这种修炼千年的妖都没有听说过，何况从前连妖都没见过的秦艽，“没事。”
秦艽疑惑地看着水零，斟酌片刻，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极夸张地倒吸凉气：“莫不是我小名即将休矣，你在暗示我赶紧写遗书，莫待翘鞭子后方遗恨？”
水零敲了敲秦艽的头，“你身体好着呢，就是吃得有点多。”
秦艽切了一声，“不多吃点哪来的好身体？”
随后，秦艽拿起桌上的木头和刻刀，继续削刻。
水零下午的时候就想问了，此刻更忍不住好奇心，“你在做什么？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秦艽头都没有抬一下，“不行，我今天要熬夜，雕刻一个笔挂，明天带到书院里去卖。”
水零变出两个的金子，放到秦艽面前，“你缺钱的话，和我说就好了，山上多得是。”
水零总是和秦艽说，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弄。
水零在秦艽面前说这样的话，至少都说了三次了。
且她从不只是嘴上说说，穿的、吃的，每次她说了之后，便想办法给秦艽弄到了，秦艽虽身无分文来到这个世界，但在水零的照拂下，从没生出过生存之忧。
唯一让秦艽忧愁的，就是学霸当久了，重新做回文盲实在难受，还好有水零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怎么去读。
当然，水零做这么多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让秦艽更依赖她一点，不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行走，不要变成下一个水零。
金钱的诱惑下，谁还能不动容，尤其是像秦艽这种，从小赚钱养活自己的。
金晃晃的光芒刺到了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抬起她那颗奋斗的头颅，盯着那两枚闪闪发光的金子，有些兴奋，“山上有金矿吗？”
“那倒没有。”水零挑了一把刻刀把玩，“不过山上有几个洞，洞里堆着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山上的小妖们当做玩具在把玩，你下山的时候，没有在路上捡到小妖们玩腻了之后扔掉的金子吗？”
什么？
玩什么玩腻了？金子！
什么腻了就扔掉了？金子！
秦艽痛心疾首道：“天太黑了，我一块没有看到啊！我这个财运也太差了吧！”
金子扔到地上她捡不到！二十亿都到手了，她也没用到！
她进寺庙向来都只拜财神的呀！她这个禁制，神也能把她给忘了？
比财神还有钱的水零，用两指将金子往前再推了推，“给你的，不用自己赚。”
“那怎么好意思！”秦艽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迅速伸向金子，放到自己的包里揣好，“这钱我先帮你收着哈，留着你以后结婚了，我给你置办嫁妆。”
“结婚？”水零拿着手中的刀，在空中缓缓做了个横切的动作，眼神狠厉，“谁敢娶我？”
秦艽继续雕刻着手中的木头，下意识回道：“南之南啊！”
半天没有等到水零的回话，秦艽抬起头来，看到水零拿着她的雕刻刀，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桌面，似在思考什么。
秦艽轻声问道：“你不喜欢南之南？”
水零回答得很直爽：“喜欢啊，而且很喜欢。”
秦艽微微挑眉：“为什么？”
水零放下刻刀，手轻抵着下颚，姿态悠闲：“因为他从十二年前就开始调查我了，他是唯一一个调查我之后还不讨厌我的，他来之前我只是不讨厌他，他来之后，听话的模样让我很受用，自然喜欢。”
秦艽瞧着水零那一副冷静的模样，感慨万千，看来书中的描写有误啊，什么漂亮女妖精勾引老实小道士，这个女妖精，厉害是厉害，但根本就还没有开窍嘛。
小道士都那么殷勤了，这个女妖精，心思还纯净得跟白开水一样。
秦艽叹道：“你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一样。”
水零点了点头：“曳离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南之南色胆包天。”
秦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曳离是谁呀？”
“就是和南之南一起来的那个神。”水零下意识说道，说完她回想了一下，好像南之南提到曳离的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是另一个秦艽，所以这个秦艽不知道。
真是麻烦，秦艽不记得事情，还要不经意地告诉她：“南之南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一个叫曳离的神，一直跟在他身边护着他，住在镇子里的逍遥客栈，但你还是别见他了，讨厌得很。”
说到曳离的时候，水零是哽着一口气的，这一个神，比她见过的其他所有神加起来都讨厌。
曳离，这是秦艽来到古梯镇后，听到的第一个神仙的名字，不知为何，她听到曳离一直护着南之南的时候，心里揪了一下，可也就那么一下，她也没有太在意。
她含笑吹开手上的木屑：“但他说得不错，南之南啊，色胆包天！”
世人都说人妖殊途，遇妖之后避之不及，他偏反着来，上赶着献殷勤，献的还是这么个恶贯满盈的女妖怪。
该不会是有什么美女救英雄，小小少年情窦初开，佳人却离开的狗血际遇吧，南之南这个嘴把得够严实的啊！
他不知道谈恋爱这种事情，最忌讳有话不说、独自感动这种事情了吗？易生悲剧啊！
看来有空得提点他一下，谁让她之前在祠堂里无聊，骗了个情感导师的名头来玩呢？
本来她以为整南之南一次就够了，事后南之南忘了便算了，谁知水零却给南之南结了个印，忘不了了。
那就送他个恶始善终吧！
水零唉唉叹了一口气：“书里说，两人之间，要双双生出南之南那样的情感，才能成亲，可我实不知，南之南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若是她也生出这样的感情，把南之南招到古梯山头，做个小郎君也是不错的，谁让她是恶妖之首呢！这样的坏事她做了，世人也不能把她怎样！
二十里外，郎郎山，住那山头的树妖，招了十几个男人服侍她，世人不也没有没敢把她怎么样嘛！
秦艽用手比了一颗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比出来的那个洞里看水零，“那叫爱！”
水零扇了扇手，撇眉道：“爱？这世间我只爱过一只妖。”
水零爱过？秦艽这下来兴趣了，她放下手中的木头，向水零靠拢：“谁？我认识吗？”
“小狐狸啊！”水零不明白秦艽为何如此激动，她平日表现得还不明显吗？整个古梯山上，她就和玉红雅一妖亲近：“我和她可有千年的交情，她伤我，我伤她，如今依旧这么亲近，还不够爱？”
秦艽无语，哎呀，白激动了。
她把自己的凳子搬回去，挥了挥手道：“可你那不是情爱，是友爱。”
想了想，她又粘回去，抱着水零的手，眨巴着眼对着水零撒娇：“但是你以后要像爱玉红雅一样爱我，我们也是朋友，少一点点我都会吃醋的。”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水零捏了捏秦艽肉肉的脸颊，“我已经像喜欢小狐狸那样喜欢你了。”
但暂时只有现在的这个你，不包括另一个你。
秦艽心满意足地放开水零，她哪里不知道，水零此刻的宠爱，都是她从玉红雅那里抢来的，但凡玉红雅对水零少一点恭敬，多一点放肆，古梯山上，水零也不会答应做她的朋友答应得那么快。
一千年都破不开的隔阂，到底有多大？
秦艽想，那就帮帮玉红雅吧，算是对玉红雅关心她的报答吧。
那手里的这个笔挂，得加快时间完成才是呀，如是想着，她手中的动作也加快了些许。
水零看着她动作，问道：“你不是有钱了吗？还要刻这玩意吗？”
秦艽头都没有抬一下，“那不一样，钱是你的，我算借的，可我活着不能只靠你，这个笔挂有大用处。”
水零不明白，靠着她有什么不好？山上的小妖就靠着她，活得多自在！
出了古梯镇，外面的世界，除了一些恶妖，大多数妖的脚上都带着锁妖环，卑微得很呢！
秦艽熬夜刻笔挂，水零反正也不用睡觉，便陪着秦艽熬了一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姐妹间的夜谈，可以聊很多事情，秦艽说了一些她的家乡，还有小时候的事情，但尽量挑的都是好玩的事情说。
水零说了她所了解的外面的事情，从南之南聊到玉剑山，又从玉剑山聊到古梯山，到人界、到妖界、到妖神契约。
秦艽也是从这一夜，才知道看似冰冷的水零，其实是个话匣子！
实难想象，这样一个话匣子，在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话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是个皱着眉头，能少说话就不说话的状态。
能憋八百年的话匣子，定力非常人所能比啊！
秦艽房间的灯火亮了一宿，间隔一个房间，南之南房间的灯火，也就跟着亮了一宿。
他面前的茶换了一壶又一壶，一壶比一壶茶味浓烈。
水零没有施隔音术，南之南又已到金丹之境，自是耳目聪明。
姐妹夜谈，隔墙有耳，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几个字。
喜欢，很喜欢！
双双生出情感，成亲！
喜欢是毋庸置疑的，成亲，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但……
不失为一个好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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