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一家]台北没有甜橘

　　五月，又是一年的栀子花开。

　　最近的天气阴沉沉的，云层极低，灰扑扑地压在夏家公馆的上方，空气中都带着黏糊的湿气，阵雨大概就要过来做客了。

　　潮湿和粘稠的环境，一般人都不喜，美美例外。她喜欢雨季，因为绚丽的电光会随着雨水的到来而在压抑的高空中闪现，一道道泛紫泛红的闪电划破暗沉的长空，穿透她的灵魂。

　　上辈子，她一定是闪电的孩子，降临于这世依然对此眷念不忘。

　　雨来时带着包容，清洗着人间的世俗。电走得匆忙急促，用宏伟壮观遮掩着自身的短暂。它们不是伴生而活，却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比起亲密的挚友，更像是灵魂的伴侣，追随与陪伴。

　　此时的夏美还没有遇上她的雨守，与她朝夕相守的是那炙热的一团红火，燃着心火温暖她漏洞的灵魂。

　　电五行属火，她和夏宇本就属于一体。

　　数学老师还在讲台上布置着课后作业，三年一班的学生们早已不安分地熙攘交谈着，距离放学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天好黑耶，拜托千万不要下雨先啦！”

　　“你今天出门没带伞哦！”

　　“对呀，走得比较匆忙嘛！”

　　“那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有带伞。”

　　“好呀！那夏宇，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反正都顺路？”

　　坐在窗边托腮望天的夏宇收回视线，对提出邀请的女同学笑了笑，带伞的人是他的同桌，现在正对他拼命摆手使着眼色，他当然很是识相地婉拒了她。

　　“我有带伞，你们俩一起就好了。”

　　还未到青春期，天生就会撩妹的人早就发挥出他的天赋，暧昧在涌动，夏宇不觉得他的同桌是真的喜欢对方，年纪轻轻怎么懂什么是爱情，最多是贪图于美色罢了。

　　他没有关心同桌向他投过来的感谢，侧过头，盯着窗外被风刮得颤颤巍巍的树叶，随心所欲地飘散着他的思绪。

　　他在想，此时的美美应该也是坐在庭院里看着栀子树，她手里一定会拿着奶油子，张大着双眼等待雨中的闪电，即使风在她的眼睛上挠痒痒，也不敢轻易闭上吧！

　　美美有多爱闪电，夏宇是最为了解的，他认为是美美体内蕴含着电元素的异能，同类互相吸引才造就她如此的痴迷。

　　天上的一声惊雷吓坏了同学，此起彼伏地发出感叹，讲台上的老师似乎也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学生们躁动的心，还没等下课铃声响起，在黑板写上作业要求后便先行离场。

　　氛围渲染到位了，绵绵细雨才粉墨登场，簌簌落在玻璃窗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小水珠，从稀疏到密集只花费了三十秒左右。

　　铃儿响雨儿下，期盼已久的学子们终于迎来了放学。

　　夏宇举着杏黄色的雨伞，停留在人行道街口的红绿灯处，这条路他一人走过无数次，从幼稚园开始，孤独成了一种习惯。

　　要是没有拒绝女同学的邀请，此刻的他应该会体验到不一样的心境吧！

　　红灯变成绿灯，周遭的行人举着各色各样的雨伞来往匆匆，渺小的他被淹没在人海里，如果可以牵着美美的手，上下学的路肯定会过得很短暂。

　　再等待几年，等美美上国小了，他就可以实现这朴素的愿望。他会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哪条路的绿化带有星星点点的勿忘草，哪颗树一到夏季就结出散发清香的脆芒，哪道路口的电缆线总会在货车经过时往下坠。

　　这样，她上学归家的路就不会无聊。

　　香甜的面包味顺着风飘过夏宇的身旁，单人的冒险旅途即将到达终点，他加快了步伐爬上缓坡，在踏上平平的石板桥那瞬间，一只淋雨的小兔子映入他的眼帘。

　　他知她喜雨好电，不知她竟如此洒脱随性，不顾身子在外冒着雨水戏耍纠缠。

　　美美在天色逐渐阴沉时，早早搬着她的小凳凳坐在后院前的通廊里。提前收工的夏雄靠在厨房的窗户边清洗着蔬果，时不时抬眸照看这孩子几眼，生怕她一不留意，美美就会跑到院子里弄的一身泥巴。

　　下雨天的日子，土壤总是湿润的。

　　比雨先来的是和风，温柔且缓慢，兜着院里的绿植们来回转，几瓣玩累的蓝色丁香和乳白栀子吹落在美美的眼睑上，卷翘的睫毛一扑扇便徐徐坠落于地。

　　“为什么还没有下雨呢？”

　　美美双手托着肉肉的脸颊，水润的眼睛里流露出迫切的期待，阵雨和闪电快点过来吧，美美已经做好迎接招待的准备了！

　　“不下雨不是更好吗？雨一来就容易变潮，衣服怎么晾都是湿湿的。”

　　夏雄将洗好的蔬菜放进干净竹篮里，从水池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番茄，手探出窗外想要递给看似乖巧的美美。

　　“先吃点番茄，等哥哥回来我再去炒菜。”

　　“好。”

　　番茄被美美咬的到处都是伤口，红色的汁液顺着嘟翘的嘴唇没入她的口中，再吸吸发现只剩下外层厚重的果肉，于是美美将剩下的残骸偷偷埋进垃圾桶，她不喜欢沙瓤般的口感。

　　“美美！”

　　在厨房切菜的夏雄突然出声喊了一声美美，这只做了亏心事的兔子不由一颤，还以为自己的罪行暴露了出来。

　　“嗯…怎么了，妈咪！”

　　夏雄没有听出美美语气中的不自然，只是瞟了一眼窗外，看着丝丝细雨拍打着地面，特意嘱咐着夏美：“下雨了，你不要再往后院跑了，和夏天待在客厅玩吧！”

　　雨终于来了？

　　开心的美美完全忽视了夏雄的后半句话，兴奋的小身子跑向通廊，只可惜没来得及冲入阵雨的怀抱，提前被夏雄给令行禁止。

　　“我都说过了，不可以跑去后院！”

　　夏雄透过窗户，狠狠地看着躁动的美美，伸出双指对着自己的眼睛指了指，表示她正在监视着美美的一举一动。

　　“我又没有去！”

　　美美撅着嘴巴有些委屈。

　　“我谁，我是你老母耶，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夏雄轻哼了一声，语气充满了自信。

　　“夏天，你帮妈妈看好妹妹，不要让她往后院跑，知道吗？”

　　“好的！”

　　这句保证是夏天发出的，他放下手中美美已经玩腻的厨房玩具，打算就这样死盯着美美，反正他答应过妈妈的事就一定会努力完成它，就算妹妹再怎么可爱，他也不会轻易妥协。

　　“小哥～”

　　美美甜腻的撒娇只会迟到，绝不会缺席。

　　“妈妈说不可以！”

　　夏天坚决地摇着头，甚至把夏宇重新买的玩具找来递给美美，他想利用这来转移美美的注意力。

　　“不要，我有奶油子。”

　　美美指着斜躺在沙发上的兔子玩偶，懒散无力地拒绝了小哥的好意。

　　她坐回到沙发，抱起被她冷落良久的奶油子，上下摆动着它的耳朵，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样才能看到她喜欢的闪电。

　　倏然间，一股狠劲的风从大厅前门吹袭而来，美美的秀发随风飘荡，遮掩了眼前的视线，小兔子望着门口灵光一闪。

　　“美美，你要去哪呀？”

　　夏天很快就留意到了美美的动静，他看着已经走到门厅的兔子，挠头疑惑。

　　“嘘！”美美对着夏天比出安静的手势，“妈咪说，美美不可以去后院，但是前院又没有禁止。”

　　三岁多的兔宝宝逻辑满分。

　　“是吼！”

　　单纯的小狗狗就这样被呆萌的兔子给唬住了。

　　前院种的树都很高大，茂盛的树枝横七竖八地伸展着，美美抬头望去，眼前都是一片翠绿，根本难以捕捉转瞬即逝的闪电。

　　于是，她走出前院，推开大门。

　　肆意淋雨的兔子就这样碰上了满心是她的狐狸。

　　美美的头发被雨淋湿，黏成一小缕一小段的微卷。她头发干的时候一点也不显卷，但每次洗头时一碰到水就会有些微微的小弯曲，看起来挺有雄哥自然卷的基因加成，这时的她更像是坐在人偶台上的精美芭比。

　　夏宇一步又一步向她迈近，这只兔子光惦记着踩地上的水坑，全然没有注意到狐狸先生正在向她逼近，天上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水坑里的死水溅在她的腿上，玩得不亦乐乎间，头顶上的活水不再降临她的身体，难道是雨停了吗？

　　感到疑惑的兔子仰着脑袋，抬起眼眸，她先看到了杏黄色的伞布。

　　熟悉的颜色，这把纯色的雨伞，是她在众多花花绿绿的图案中，认真挑选出来的。

　　“哥哥。”

　　兔子抱住了狐狸的大腿，即使还未见到他的面庞，她始终认出了他。

　　“你怎么跑出来了？”

　　“妈咪不给美美去后院，所以美美就偷偷跑出来看闪电。”

　　“地上只有水坑，可没有闪电哟！”

　　“美美在等隆隆声，只要有隆隆声，美美一抬头就能看到闪电啦！”

　　美美说的隆隆声就是打雷，但是她不知道闪电总是在雷声之前提前闪现，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快，她这样等待肯定会错过许多昙花一现的光电。

　　“可是你这样会错过很多好看的闪电哦！”

　　夏宇没有给她详细解释，只是告诉她这样无效的等待只会错过更多的美好，这是自然界的原理也是人生必经路的经验之谈。

　　“那怎么办，美美一直仰着脖子会痛痛耶！”

　　“傻瓜，那就坐高一点看。”

　　夏宇把伞递给了美美，附下身抱起全身湿透的她，迈出了缓慢的步伐，他想将此刻的时间拉缓，刻下每一秒每一分，慢慢留存于他的记忆里。

　　“美美不想回家，还要看更多的闪电。”

　　“我知道，哥哥现在不会让你再错过任何一道闪电。”

　　他这样承若着，在夏家公馆大门的台阶处停下。

　　“坐在这里看就不需要把头仰的那么高了。”

　　夏宇抱着美美坐在最高一层的台阶上，脱下自己制服外套把淋湿的兔子包裹起来，再重新撑起美美手中的那抹杏黄色。

　　听着滴答滴答的雨落声，美美躺靠在哥哥的怀里，眺望远方的云层，期待着下一道闪电穿透天空。

　　果然，紫蓝色的闪电出现的无声无息。

　　“为什么会这样？”美美问他。

　　“因为闪电知道你喜欢它，所以迫不及待要来见你，它跑的很快，比隆隆声快多了。”

　　“那我也要告诉闪电，美美好喜欢好喜欢它。”

　　“它会知道的，每一次出现在天空上，它都能看清是哪些孩子在等候着它。”

　　细雨绵绵，雷声点缀，狐狸抱着他的珍宝，远远瞭望那无边无际的天空，猜测着下一道闪电的颜色。

　　今晚的饭，估计要迟上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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