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

　　两个月后，江一桃从分星科技辞职。

　　道别的时候，大家并没有特别伤心，从狂欢的那次开始大家都有了小桃要离开的预感。更何况他们早就已经成为私底下的朋友，就算小桃不在分星工作，他们依然会常常联络。

　　其中跟小桃关系最好的约塔和Coins知道小桃想组建工作室的消息，也在暗地里帮她招人。

　　不知不觉，江一桃手上的戒指又换过了两枚。

　　这天，林渊来梁家接江一桃离开。

　　梁曼泽有些无奈地看着正在抽泣的肖西夏，“你说你，又不是嫁女儿，哭成这样是什么意思？让人家林渊多尴尬。”

　　江一桃自然地把肖西夏抱进怀里，“妈，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嘛，而且我现在是自由职业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肖西夏听到小桃的话，把头靠在小桃肩上。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硌得江一桃生疼，搞得江一桃眼里也挤出了一些泪花。

　　“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尝过当妈的滋味，但是在你这里尝到了甜头。这一年，我做了那么多，希望你和阿渊可以更好，可以一直走下去。可是如今你们俩真的要一起走了，我又舍不得。

　　“我没有老梁那么会说话。我就是觉得我家小桃特别好，又聪明又懂事，这一年我明明管你管得那么严，你从来没有抱怨过。现在我想想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我可能还不够称职，现在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陪你，挺好的。”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称职不称职的！跟你在一起做的那些塑身和形体的训练都很快乐啊！你不记得我们一起拍的那些视频了？分星的母亲节活动，我们还得奖了呢！那可是模范母女！”

　　林渊把纸巾递给江一桃，江一桃把肖西夏的脸侧过来，替她擦眼泪。

　　林渊又抽了一张纸巾，直接伸手去擦江一桃的眼角。

　　江一桃对着林渊笑了一下，做了个“我没事”的口型，然后指了指自己锁骨上压出的痕迹，解释道，“就是被项链压的”。

　　梁曼泽从厨房里提了一袋子东西出来，交到林渊手里，“这些都是小桃爱吃的，外面买不到，都是我亲手做的。吃完了，你微信跟我说一声，我做完了你再过来拿。”

　　“嗯。谢谢爸。”林渊礼貌地接过来。
　　“让她们母女俩单独聊一会儿吧，咱俩出去逛逛。”

　　梁曼泽领了林渊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个女人。

　　.

　　终于从梁家离开，江一桃扒着车窗，看着外面两个招手的老人越来越远。

　　“刚才老梁跟你说了什么呀？”江一桃扭头过来看着林渊，一脸好奇。
　　“跟我说你看过的钻戒款式。”林渊的嘴角微微扬起。

　　江一桃轻轻拍一下林渊的手臂，“别开玩笑，我认真的。”
　　“确实说的就是钻戒的事情。他说有一次看到你在研究DR的官网。说我不懂事，这种事情如果让女人着急了，就说明我不够上心，让我赶紧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江一桃立刻就反应过来老梁说的是哪一次，她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微微的热意，“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帮阿罗看结婚钻戒呢！”

　　林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噢，这样啊。”

　　车渐渐驶离城区，驶上高架。

　　“小桃，搬到海丁市去，你会不会嫌弃那里房子太旧？毕竟那个房子我出生之前就有了，要不我们还是买一套新的。”林渊说着，看向后视镜里的小桃。

　　“不会啊，我想搬过去就是喜欢老房子的地理位置。沿海，又有渔村，蛮好的。”

　　“如果只是喜欢地理位置的话……可以找工程队把房子重建一下。”

　　“怎么？老房子闹鬼吗？阿渊你怎么在这个问题上这么执着？”江一桃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那样的话，没准能做个恐怖游戏出来。”

　　“不是。怕委屈你。”

　　江一桃听着林渊宠溺的话，凑近他旁边，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

　　时隔一年，江一桃再次来到这里。

　　虽然她对这幢海景别墅外景的印象不深，但她记得，从前门口肯定没有花园！还是这种明显被人修剪过、花枝精心打理的花园！

　　她一只手被林渊牵着，一只手缩在口袋里，她在摩挲口袋里那枚绒布盒子。

　　今天是他们500天纪念日，江一桃料想到林渊会给她惊喜。

　　不过看到重新修整过的老房子，她还是又惊喜又兴奋。院子里种上了一棵很大的樱桃树，虽然现在不是结果的季节，但是这棵树能活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像这种果树的移栽每年都是有特定时间的，这至少是从去年就开始计划的事情了。她有一种预感，林渊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

　　“不介绍一下这棵树吗？”江一桃在樱桃树前面停下来。
　　“她叫林樱桃。从小就生长在这幢房子旁边，只是从前不太显眼，我让人给她搬到了院子里来。”林渊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江一桃一步跨到林渊面前，用眼神审视他。

　　林渊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小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叫林樱桃。从小就生在林家。现在长在我心上。”

　　江一桃从林渊双臂下面抱住他。他又弥补了一个她的遗憾。

　　林渊在她的生命中总是扮演这样一个打补丁的角色，她生命中每一个缺憾总有一天在不经意的地方被他填满。

　　“我们赶紧开始收拾东西吧，我先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说完，二人就开始忙活，把旧居的东西都搬到房子门口。

　　林渊把钥匙递给江一桃，让她先开门，他去车上检查有没有遗漏。

　　江一桃打开大门，房子里光线有点暗，她下意识去摸灯的开关。
　　但是还没等她摸到开关，房子里骤然亮了。

　　落日余晖一样的暖黄色灯光照耀着大厅，大厅的布局和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一条粉色毛绒地毯铺出的路指引她的方向，地毯两边都有被线拴在地面飘在半空中的气球，每一个透明的泡泡气球里都有一朵玫瑰花形状的灯泡。

　　毛毯一直延续到大厅最后从方形变成爱心的形状，在那里也就是大厅的墙壁处是一片玫瑰花海，墙壁上是所有江一桃对林渊讲过的情话，做成了一个心形的云图LED灯，在墙壁上发出酡红的光。

　　“你试过跟一个女孩彻夜聊天吗？”“我戒酒了，就是为你才破的戒。”“谢谢你给我的小鱼。”

　　“我的梦中情人是阿渊。”“送你专属12小时，这期间我只听你的。”“跟外公一起生活，他肯定很想爸爸妈妈，所以我把爸爸妈妈送给他。”“即使我不能帮上什么忙，把这种相信留在身边也是必要的。”“我想念你，想见你，特别特别想你。”
　　“我爱你。”

　　“你说你想做一款只有一个人能懂的游戏，我觉得你做到了。”“想和你一起失眠。”“我还不够甜吗？”“你愿意把你的下个一百天交给我吗？”“反正我喜欢你，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咯。”

　　“阿渊很棒，亲一个！”“阿渊，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好好哦。立刻就飞回来也是，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抱我的时候也是，亲吻的时候也是。”“我想握住的是那双漂亮的手，不好起来就不握了。”“天台的吻要在天台才算。”“今天的吻今天算。”

　　这么一句句看过来还挺让人害羞的。

　　江一桃在这面LED灯墙面前发呆，林渊已经悄悄来到她身后。他看着橙黄色灯光下的女孩，其实也有一些忐忑不安，他没想到即使过去这么多天，他还是不够确定她的心意，会在这样的时候如此紧张。

　　“小桃，你转过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一桃转过身，微笑看着林渊，“什么呀？”

　　林渊站在那，看了一遍墙面上的告白云图，然后把江一桃的手牵起来，放到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开口。

　　“我的人生在遇见你之前，和遇见你之后有一道分水岭。

　　“那次露营回去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你说过的话，我以为是你的话让我萌生了凝眸应该做自己的游戏的想法。我跟徐子骞讨论了几天这个想法。

　　“后来徐子骞问我，‘你到底是在想她说的话还是在想她？’

　　“我不知道。

　　“直到林氏的人催我Futrue Return的进展，我看着自己电脑里早就整理妥当的资料，却还是想约你见面跟你讨论你的导师和他的项目，并且乐此不疲。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所谓理智只是一头被情感牵着鼻子走的大象。

　　“我享受被你影响，享受走进你的世界，也享受你看我的那道明亮的目光。因为这种享受，我还试图把一切走向你的过程都用理性来合理化。

　　“我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孩——她要打破我世界里所有的规则，然后成为我的规则。”

　　说到这里，林渊以一种非常温和的目光看着江一桃。

　　“但是，FutureReturn是我留在美国的最后一个理由。当我完成这个项目，就意味着我必须离开你。

　　“情人节的那个晚上，是一个意外。我太想在离开之前跟你发生一些关联了。但是离开宿舍，那条航班即将出发的提醒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没有再回去找你。

　　“我没想到，那个晚上不是一切的终点而只是个起点。我被无数个晚上对你的思念和渴望折磨得夜不能眠。最严重的两次，我已经买了飞往湾区的机票，其中有一次我已经站在值机的队伍里。

　　“但是想到，如果外公知道我为一个人做到这样的程度，你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想到，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就要体会和我一样不能见到对方的痛苦思念。

　　“我甚至用我只要见你一面就好了来说服自己。但是我知道，只要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早晚都会被外公发现。然后，我从队伍里离开了。”

　　江一桃听到这里，忍不住去抱林渊，她轻抚他的后背试图安慰他三年前的失魂落魄。

　　“我开始静下心来思考。然后我才明白我的举棋不定和畏缩不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良人。我不是只想见你一面或者只跟你有一个晚上，我想要成为你日日夜夜能够停泊的港湾。

　　“在此之前，我要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人。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不管你未来是想留美还是回国，我都没办法完全保障你的未来。我的创业公司才刚刚开始挣钱，我还没办法脱离外公对我的掌控。这些长久的纠结和思考让我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我要感谢，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生，在学校的教研官网上常常能看到你的名字和照片，这是我两年来疏解自己对你想念的唯一途径。你后来在自己房间看到的那面成就墙就是这样诞生的。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不仅是你的成长轨迹，也是我的念想旅途。

　　“我没想到《深海之岚》的概念海报在学校宣发之后真的可以吸引到你。你加入了我的公司，只是，面试官告诉我，你没有在面试的时候提到我。我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安姐告诉我你真的很优秀，我才想通，你因为热爱和兴趣而不是我，这样的选择才不会后悔。而我和我的公司因为这样被你选择才说明我所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

　　“疫情让我们有了重逢的机会，我为自己的庆幸感到不齿，所以去做了隔离点的志愿者。虽然即使不是为了见到你，我也会以你的安全为第一位而引导你回国，但如果不是疫情，我们会更晚重逢。
　　“谢谢你偷偷拿走的那本书重新坚定了我想要追回你的心。至少你对我不是毫无念想。

　　“在一起之后，你总是说我从来没有负面情绪。其实我有，只是这些负面情绪在我单恋的时期我已经完全掌握消灭它们的要领。而后来，我还发现，只要见到你，被你牵手拥抱亲吻，我所掌握的要领统统不需要了。

　　“我早就已经确定你是我的唯一，但我必须要等到对于你来说也同样如此的时候，才能说出下面这句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小桃。”

　　林渊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蓄谋已久的绒布盒子。中间钻戒的光芒被小盒子的黑暗已经掩藏太久，重见天日的时候带着一点锋芒毕露，傲然挺立在盒子的夹缝中。

　　“Merry him！”江一桃的耳边仿佛想起了小安的声音。

　　奇怪，人在感动的时候，就会听到好朋友对自己的祝福吗？

　　“嫁给他！”然后是唐蓝的声音。

　　“嫁给他！”是唐蓝和徐子骞异口同声。

　　不是幻听。江一桃因为困惑，开始环视整个房子。

　　林渊伸进裤兜，按动了投影仪的开关，空白幕布上显示出正在连线中的直播。直播的名字叫做“在她说出我愿意之前，请各位保持安静”。

　　徐子骞和唐蓝喊完之后立刻就讪讪地笑了，按下了静音键，也使用管理员权限关闭了所有连线的声音。

　　屏幕上七七八八视频的小窗口里面，大家都一脸期待。

　　其中包括小安和一些她在美国的同学、徐子骞和唐蓝、约塔和贝塔还有分星科技的其他同事、Luna和她女朋友……

　　江一桃这才注意到投影屏下面的花丛里摆着一台摄影机，只是她一直在听林渊的话，完全没有发现。

　　大家都在满怀期待地看她的反应。

　　江一桃再把身子转回来，她面向林渊，凝视着绒布盒子中间的钻戒。

　　“阿渊，在情人节的那个晚上，这是我梦中的场景。你不是在单恋，只是我比你迟一步发现我爱你。”

　　她把手伸给过去，等待那枚契约落定，“我愿意。”

　　在音响传递过来的众人欢呼声中，林渊为她戴上钻戒，亲吻她的戒指，然后拥她入怀。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全文完，完稿于202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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