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

　　从殡仪馆回来，江一桃真的拉上Luna和她的女友三个人一起去逛街吃饭。结束之后，才回到家里，累瘫在沙发上。

　　她侧躺着给小安发信息。她斟酌了几次用词还是发出了一句像“我外公在我刚知道他是我外公的时候死了”这样绕口的话。

　　果然，小安立刻回复了一句，“你打算去说脱口秀吗？而且一点也不好笑。”

　　她把“是真的”几个字发出去之后，小安连发了几个“对不起”，甚至发了一条语音，是蹩脚的中文“对不起”。

　　后来又发了几条语音，用英文反复安慰她。然后开始问她是不是有了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

　　她回答很遗憾，她亲生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而亲生父亲的家庭也不愿意接纳她。这是她今天在医院看到的林栀和林羡平的信件中提到的。

　　小安又发来几句同情安慰的话。

　　江一桃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她外公就是林渊外公这件事告诉小安。

　　聊着聊着，江一桃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小桃，我只剩下你了。”温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江一桃怀疑自己在做梦，一翻身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隐约记得自己是在跟小安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而且又梦到了阿渊。她闭上眼睛，搂紧了梦里的人。对方也抱紧她。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熟悉的味道和可以牢牢抱住的身体，这才让她分清，不是梦境。她把头埋进林渊胸膛里。

　　“你不是把我吵醒，是把我带进一个美梦里。”

　　头顶传来林渊的轻笑，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抱得更紧。埋头进她颈边，深吸她的味道。

　　江一桃从他胸膛里扬起头，够到他的下巴，亲吻了一下，被胡茬扎到，她心疼地摸摸他的下巴。

　　林渊攥住她的指尖，“我现在去刮胡子。”
　　“不着急，让我再亲一会儿。”江一桃向上找到他嘴唇的位置，开始亲吻他。

　　两个人亲到呼吸急促才松开，却也没有继续。他们喜欢这样在黑暗中看着彼此，体会砰砰直跳的心率。

　　“阿渊，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好好哦。立刻就飞回来也是，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抱我的时候也是，亲吻的时候也是。”

　　“并不总是我在迁就你，其实我也很依赖你。立刻飞回来是因为我需要你，听你的声音、抱着你、亲吻你会让我好很多。”
　　他们相拥着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从殡仪馆回来就喝酒打游戏，谁也没有聊殡仪馆的事情，浑浑噩噩过了一天。

　　第三天，两人才恢复精神，正式开始处理一团乱麻。

　　江一桃把两个文件袋和先前Luna的优盘都拿出来交到林渊手里。它们分别代表着遗嘱、身世和秘密。

　　林渊选出了装遗嘱的文件袋，他最先抽出了那张单独的纸。看到那句话和纸张撕裂的痕迹之后，他已经猜到发生过什么。

　　女孩一页一页地翻看遗嘱，那些字里行间的陌生名词被她忽略掉，她为遗嘱里的数字感到惊讶，大部分内容她都看得很快，直到最后一页令她匪夷所思的内容出现。

　　她想只要阿渊没看到这句话，那就相当于外公没写过。但她想到他们把遗嘱交给她看一定早就知道她的身世，连阿渊都已经知道了。拿出来也无济于事，她挣扎一番还是放了回去。

　　林渊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继续取出剩下的内容。他把单张纸和文件袋叠在一起，放在桌上，撂在一边。然后他拿起那枚银白色的优盘。

　　“这里是林羡平的真面目。”Luna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Luna给他优盘的那天问他“林羡平是不是快死了”现在想来可能是在暗示他，他不是全无察觉，但也想乐观面对，于是对Luna说了那样一番话。只是恐怕他又要辜负Luna的一番好意了。

　　“你想知道外公的秘密吗？”江一桃看了一眼林渊拇指和食指中间的银色小方块，她摇摇头。

　　“阿渊，你呢？”
　　“我也不想。”

　　说完，林渊去房间把笔记本电脑拿来。然后把优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插槽里。

　　电脑读取优盘内容之后一堆文件夹在屏幕上展现开来，全部用时间命名，从这些文件夹的名字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放着什么内容。

　　“小桃，现在还不想吗？”
　　江一桃抿了抿嘴，坚定地回答，“不想。”

　　林渊轻轻拍拍江一桃的脑袋，捋顺她脑后的头发。
　　“那我们把优盘格式化，可以吗？”
　　“可以，我来操作吧。”

　　两个人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解决了优盘的问题。没有数据的优盘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剩下这个文件袋里是什么？”林渊从这个文件袋里面取出一些个人履历和报纸书籍片段，他问江一桃。

　　“外公偷偷调查的，你亲生父母的资料。”说完，江一桃凑到林渊旁边，把脑袋枕在他肩上，陪他一起看。

　　1988年，一支省直的专家考古队来到西南边陲小镇，考古队里唯一一位姑娘瞿慧一来到小镇就爱上了小镇的风土人情，她热情开朗的性格一下就跟当地的临时挖土团队打成一片。

　　很多考古队都会聘请当地的挖土工人，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很小的时候就给专业考古队帮工，比专家更专业。甚至一些专家就来自这些挖土工人。

　　在这些挖土工当中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赵为。父母在地震中丧生，不到十岁就进了挖土团队。赵为出了力气大，观察特仔细，非常受专家队欢迎，从小就跟着专家队学了很多考古知识，只是一直没钱上学。

　　瞿慧的热情开朗吸引着赵为，赵为的淳朴细心也让瞿慧着迷。

　　专家考古队在小镇呆了大半年，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镇上挖土队的一把手。整个镇子都为他们的到来和离开感到开心，因为这次考古成就了一桩良缘。

　　瞿慧是那个年代少有的考古学博士，除了对赵为的个人感情，她也能看出赵为的天赋。两个人顺理成章恋爱结婚之后，赵为在她的帮助下成功拿到了大学文凭，也成为省直考古队的正编人员。

　　几年后，瞿慧在家读论文，羊水破了。二人爱情的结晶降生。也是在那一天，有两人署名的论文登上了国际学术期刊。

　　那一天是1992年12月21日。

　　他们给自己孩子取名“赵临渊”，取自“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因为赵为一生羡慕考古专家，直到瞿慧让他有机会钻研这门专业，二人才能让自己的名字登上国际期刊。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为之奋斗努力。

　　正因为二人对于考古事业的热情，他们带着小临渊在全国各地奔波。直到又一次西南小镇的考古任务，二人在这次任务中遇到地震，没能从坍塌的墓穴中逃出来，独留年仅三岁的小临渊一个人在世。

　　救援人员根据瞿慧的户籍，把小临渊送到了海丁市清流孤儿院。

　　.

　　文件袋里除了瞿慧和赵为的个人履历，剩下的是报纸的报道，和登载了二人所有论文的期刊，还有一张不知道从哪个报纸上裁下来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林渊拿着那张合照，看了很久。

　　那个年代的相机像素不怎么样，曝光度很高，只能依稀看出瞿慧笑容灿烂的城市女青年模样，而赵为笑起来有酒窝，整张脸都透着乡民的淳朴。中间的小孩因为过度曝光，只能看到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江一桃握住林渊的手。

　　“瞿教授和赵老师的论文我都看了，虽然有好多学术的东西看不懂，但是他俩每次致谢的地方都有对方的名字。想正大光明地致谢对方，又用那种特别客气的措辞，还是蛮可爱的。

　　“而且外公也没改掉你原来的名字。你真的就像赵老师在采访里说的那样‘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为之奋斗努力’了，想必他肯定特别为你骄傲。不像我，早就把我原来的名字丢掉了。”

　　“小桃，你原来叫什么？”

　　“我小时候孤儿院老师都叫我‘樱桃’，好像说是捡到我的时候，襁褓的信里写的名字。但是‘樱桃’的‘樱’对我来说太难写了，我总学不会，就干脆把它一笔划掉，写成一桃了。”

　　林渊放下手里的资料，把怀里的人搂紧，在她脸上亲一口，他知道小桃在逗他开心。

　　“你知道外公留给我的财产是什么吗？”林渊看着怀里的人，一边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轻轻刮擦。

　　江一桃伸长了手，想去拿茶几上最开始被丢下的那个文件袋。但她没够到，就被林渊箍住手。

　　“不是这个。”林渊又吻一下江一桃。

　　江一桃的目光落到林渊手边的资料上，伸手指了一下。

　　林渊笑了一声，“算是一个。”

　　“唔……”江一桃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地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你的名字。”

　　林渊撇了一眼她的手指，把它捉住，轻轻敲一下江一桃的前额，“还有你。”

　　“阿渊，你不怪我没把外公接出院吗？”江一桃有些沮丧。
　　“这怎么怪你？生死无常。”

　　“不怪我把坏消息带给你吗？”
　　“你带来的，没有坏消息。小桃，你和外公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外公是我过去最爱的人，你是我现在最爱的人。我相信你们为我做的任何事情，出发点都是爱我。”

　　江一桃把脑袋缩进林渊怀里，她总是能被林渊的温柔治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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