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

　　深夜的海风吹着车顶相互依偎的两人。

　　他们在把车开来的路上，把后备箱里的玫瑰花都送给了沿路渔村的村民，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玩了一会儿，等到小孩们都玩累了走开，他们才得到这片安宁。

　　两个人都默契地沉默良久，听着彼此的呼吸和潮水的呼吸交相辉映。

　　“我小时候……”江一桃打破沉默。

　　林渊侧耳。

　　“我小时候想看海都是悄悄跟着车队去的，大人下去喝酒了，我就爬上车顶。车子一般都停在海边附近的加油站或者小岔路口旁边，不爬上去基本看不见海。有时候和煤炭挤在一起，有时候和木头挤在一起，本来觉得自己还蛮可怜的，但是吹到海风之后就不觉得了。而且车顶能看到浪打礁石，以我小时候的身高可是看不到的。”

　　“以后你想什么时候看海，想看哪里的海我都可以带你去。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嗯哼。不过现在看到的海和我小时候看到的海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小时候海水是蓝色的，现在海水是……粉红色的。”

　　江一桃的手机又开始响微信提示音。
　　小关：小桃，外卖收到了吗？
　　小关：好吃吗？

　　这个距离，林渊也可以瞥见屏幕上的内容，刚才拿过外卖以后，他们一起在车上把东西吃完，然后在路上把下午拍摄基地的事情都聊了一遍。江一桃也把许盈盈的话讲给了林渊听。

　　“小桃，你想签这个小关吗？”林渊问。

　　“没有特别想。但我总需要一个兜底的人。万一第一梯度第二梯度的候选人都拒绝我们怎么办？我实在是不想再去娱乐圈里趟浑水了，说不好哪个电影电视剧导演又跟我们抢人。”

　　“嗯，小桃你更沉稳了。这是好事。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他的目的性太强了，应该不像许盈盈说的那么单纯。可能有其他目的。想知道这个目的，我们将计就计,”林渊伸出手取过江一桃的手机，“我来替你回复，可以吗？”

　　“可以。让我看看你怎么说。”

　　林渊拿过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下，“谢谢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夜宵，让我也请你吃一次饭吧。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对方秒回，这周末就可以。

　　林渊再回，“好，餐厅我来定，到时发你。”末尾还加一个猫猫期待的表情。

　　对方回，“小桃真可爱。我也很期待跟你见面！”

　　江一桃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阿渊，模仿我到精髓了！”

　　林渊立刻就掐灭了手机，没有再聊这个人。

　　三天后，林渊收到江一桃发来的餐厅地址。

　　樱桃：【定位】市中心白鹭餐厅
　　樱桃：我明天去这里刺探敌情啦。
　　Fallen：好。注意安全。
　　樱桃：我还缺一个打掩护的partner。

　　林渊的手机弹出一个电话提醒。他没有立即接通，也没有直接挂断。而是继续回复江一桃的消息。

　　Fallen：partner报道！
　　Fallen：我到时候在你们隔壁桌。
　　发完他才调出电话提醒的界面，按下接听键。

　　“喂。”冷冷清清的一个单字。

　　“林渊，你有新女朋友了，怎么不告诉我？”电话里传来女人如歌的声音。

　　“她不是新的，是从来只有这一个。”

　　“我回青塘市了，想跟你见一面。”
　　“贺老师应该不缺人接风洗尘。”

　　“你是在……拒绝我？”
　　“嗯。”
　　“明天中午，市中心白鹭餐厅。我会一直等你。”

　　女人赶在林渊再次拒绝之前就挂掉了电话，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更体面一些。

　　林渊回想着那个熟悉的餐厅名字，在自动关闭的电话界面后面就是那个餐厅的定位，他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戒指，轻轻触了一下上面的缺口，然后把手移到嘴边吻了一下。

　　他的缺口，别人碰不得。

　　凝眸。
　　江一桃坐在办公桌前转椅子。许盈盈敲门进来，向她汇报这几天跟实习生聊直播嘉宾的进展。

　　江一桃听着听着忽然想到什么，等许盈盈说完之后才发问，“凝眸应该接过不少项目的运营和代理吧？阿渊就没有娱乐圈的人脉吗？我们直接找跟凝眸合作过的艺人不就好了！”

　　“其实凝眸之前代理过的项目能轻松找到代言人，多少都跟项目本身的热度有关系，或者它本身就是大公司外包出来的项目。但这次凝眸自营的游戏就比较困难了。”

　　“那林渊那么厉害的交际草在圈里总有跟他有私交的艺人吧？”

　　许盈盈忽然反应过来，“小桃，你不是在这套我的话吧？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调查林总的桃色绯闻呢！”

　　“我又没说跟他有私交的就是女艺人。那你这么说就确实是有咯？”

　　许盈盈凑近办公桌，“小桃，我告诉你可是因为我俩的关系，你千万别跟林总说是我透露的啊！”

　　江一桃比划一个ok的手势。

　　许盈盈掏出手机搜到一个百度词条，交到江一桃手里。江一桃看着词条上面的名字——“贺臻”，她认得这个名字，最近一部很火的网络剧女二就是贺臻出演的。

　　她一个不看剧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微博朋友圈到处都是她的剧照和粉丝。百度词条旁边的配图是她刚出道还略显青涩的照片。一个梳着高马尾留着平刘海的清新氧气美女。跟她在网络剧中又酷又飒的潮女扮相判若两人。

　　许盈盈收回手机，“小桃，你搜索这两个字就行了。然后你就能看到很多你想看到的东西。不过我要提醒你啊，媒体呢都是喜欢炒作的，新闻写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我可以确定的就是，林总确实捧过她。”

　　“怎样算捧过？”江一桃真心发问，她确实不太关注娱乐圈，也不懂这些名词。

　　“就是投资电视剧、电影，让她在这些作品里面有出演的机会。如果是圈内人一般是直接引荐，但是像林总这样的就只能砸钱了吧。”

　　“那也要她真的有能力演才会为她投钱吧？”江一桃继续问。

　　许盈盈摇摇头，“唉，小桃你真是太不懂这个圈子了。只要砸钱就能演。”

　　“那演出来没人看，林渊不就亏了吗？”
　　“是啊。所以才有他俩的绯闻啊！”
　　“你的意思是，林渊不计代价地捧她？”

　　许盈盈默认了。但江一桃并不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林渊才不会做不计代价的事情。她捏着自己中指根部的那枚戒指，不停摩梭中间的缺口。

　　周六。白鹭餐厅。

　　门口一大一小的白鹭雕塑栩栩如生引人驻足，一圈浅蓝色池水围住餐厅外围。虽然江一桃今天已经是第二次看到它们，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桃，我们要不要跟白鹭合影啊？”关在洲凑到驻足的江一桃身边，几乎要碰到她脸的距离跟她讲话。

　　江一桃根本没心思听关在洲的话，她还想着几十分钟前林渊跟她说的那些话。

　　“阿渊，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关定的那桌，旁边所有的位置被预定了。要不我们就连着语音，我也能跟你实时汇报。”

　　“没关系。我待会儿有办法坐到你们旁边。”林渊说的一脸笃定，江一桃不得不信。林渊俯身替江一桃整理头发，然后吻一下她发顶，“我先去旁边茶室，你在这等小关，他来了你们直接进去，我能看见。”

　　……

　　“小桃？”

　　等她反应过来，关在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对方退后几步，“啊，小桃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因为你刚才一直在发呆，所以我才……”

　　江一桃微微一笑，“没事。拍照是吗？来拍吧。”她站到关在洲身边。

　　关在洲拿出手机，伸远了手，镜头里看着两人中间两拳的距离，显得格外疏离。

　　“我们本来就戴着口罩，小桃你再离这么远显得很像背景哦！”

　　江一桃看着镜头也觉得关在洲说得是那么回事，于是提议，“要不我们摘口罩拍一下再戴上？”

　　关在洲的声音带着笑意，“小桃，这么想跟我一起上明天的微博热搜吗？”

　　“哦对，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百万粉的小明星。”江一桃站近了一些，朝关在洲靠过去，“那我们赶紧拍完，省得你被粉丝认出来。”

　　两人站定摆好姿势之后，关在洲在拍照的瞬间，伸出手臂把江一桃揽进怀里。

　　“喂！你也太狡猾了吧？”江一桃伸手去抢他的手机。

　　关在洲靠着身高优势，还伸直了手臂。任凭江一桃跳起来也够不到手机。

　　“好不容易拍到的。对我来说很珍贵。”关在洲认真看着江一桃，那双眼睛里干净而澄澈。

　　没人受的住他那个眼神。江一桃只好作罢，“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二人走进餐厅，刚坐下没多久，江一桃就收到林渊的消息。正是关在洲刚才拍的那张照片。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后面就紧跟着一条消息。

　　“我已经知道关在洲的联络人是谁了。现在我们需要找到他们联络的证据。”

　　“好的。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的手机。”

　　江一桃关掉手机屏幕，回想林渊的话感觉到背后升起一股森森的寒意。她提起茶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对面人畜无害的大男孩。

　　他还是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笑容里带着一点点青涩的味道。看着这样天真的面孔，很难去想象他刚才是怎样拍到的照片，这张照片又是怎样发到了林渊的手机上。

　　关在洲眨了眨眼睛，“小桃你别看我了，我会害羞的。”

　　“你们偶像应该习惯享受外界的注视吧？”

　　“但是小桃你的注视不一样啊。是让我害羞的目光。”

　　江一桃把关在洲面前的杯子拿过来，提起水壶为他倒水。目光在桌上游离一圈，没找到他的手机，看来是装在某个口袋里。怎么才能拿到他的手机呢？

　　江一桃才这么想着，关在洲的手就握上来，“怎么能让小桃给我倒水呢？”

　　江一桃把手抽出来，“嗯哼，那你自己倒。”抽出手之后，她双手支着下巴看对面的人，“你坐过来一起看菜单可以吗？”

　　关在洲听到江一桃这话，眼睛都亮起来。他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愉快地坐到江一桃身边。想坐近一些，又怕太近惹江一桃嫌弃。他伸手拿过菜单，摊开在两人面前的桌面上。

　　江一桃却把手心摊在关在洲面前，“手机……给我看一下嘛！我看看刚才拍的效果。”

　　关在洲从左边的裤子口袋里取出手机，“我微信发你吧。”

　　江一桃看到关在洲聊天置顶就是跟她的聊天窗口，不过下一个对话栏里备注是“师姐”，最新消息就是十分钟前，内容是一张图片。

　　会有这么巧，他十分钟之前发消息的对象不是联络人吗？不会。虽然江一桃没来得及看到再下一个对话栏，也有八分把握这个“师姐”应该就是林渊说的联络人。

　　关在洲发完之后，又把手机收回了左边的口袋，“好了。”

　　江一桃赶紧拿出手机，点开弹出的对话框，放大图片，“有点糊，都是你刚才太急了。现在餐厅里没什么人，我们再拍一次合照怎么样？我手机镜头坏了，用你的手机拍。”

　　关在洲完全不设防的，掏出手机，被江一桃一把抢过来，“刚才是你拍的，这次我来拍吧！”她脸上是不容拒绝的笑容。

　　“小桃这么主动，我怎么可以拒绝？”关在洲配合地看向镜头。

　　江一桃也看向镜头，很快拍定了几张照片。江一桃把手机握在手里看照片效果，关在洲也凑过来跟她一起看。讨论了几句照片的光效和角度。

　　“这张光影和角度都不错，就把这张发给师姐吧？”江一桃自然而然地接下这句。

　　关在洲脸上的笑容僵住，但他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我替你发给师姐。”江一桃重复。

　　关在洲脸上那副天真烂漫的面具终于掉落，他再睁眼的时候，眼里的深情荡然无存。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关在洲问。

　　江一桃稀奇地盯着他，觉得他刚才像换脸一样的那一幕也太神奇了，她拉着关在洲的手腕，“欸，你刚才怎么做到的！演技也太棒了吧！”

　　关在洲被夸得有点飘然，脸上露出得意，“都是科班生的基本功。”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喂！别岔开话题啊！”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看合照，真的想跟你拍照吧？这么看来我的演技也不赖嘛！”江一桃也有点洋洋得意了，“你们是团伙作案，我也是有搭档的哦。四点钟方向、八点钟方向……”

　　江一桃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身后的位置，“还有十二点钟方向都有摄像机藏着。”她趁着关在洲环视四周，一边进了手机的系统设置飞快地改掉锁屏密码，取消了所有生物识别功能。

　　关在洲看了周围的相机之后才想起来，她说的那些位置，都是师姐之前跟他沟通过的他们的自己人，让他放心发挥演技。想到这里，他这才反应过来去抢回他的手机。

　　不过发现怎么都不能解锁之后，他白了江一桃一眼。

　　“行了。你的手机已经易主了。”江一桃抽出他手里的手机，“里面肯定还有你想要的东西吧？你供出师姐和你们的目的，我就把手机还你。”

　　“我又不是傻子！”

　　“是啊，你不说我就自己看嘛！我看的话肯定不是一个人看，总得拉上警察叔叔一起。只不过你自己说的话……至少还有点面子。”

　　江一桃的话让关在洲陷入沉思。他不可能供出师姐，也不想放弃手机里面弥足珍贵的东西。但如果一定要他做出选择，他当然会选择师姐。

　　江一桃从这沉默中感受到异样，她抓起手机就跑。那个小子一脸慷慨赴死的样子，搞不好是在想什么办法把手机毁掉，那她只能带着证据开溜了。她揣着手机躲进熙熙攘攘的茶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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