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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
“老爷，怎得就要出京啊？！”
自晚宴后，李苁蓉被宋正明告知才得到消息，她心中惊愕，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这段日子她过得很是不好，不仅腹中胎儿没保住，还被宋老夫人揭穿阴谋贬成姨娘，要不是她流产元气大伤，恐怕立刻就被身边这几个妈子拖到佛堂罚跪了。
“哪有什么原因，无知妇人不要再问，你这两日赶紧收拾收拾行李，莫要耽搁时间。”宋正明阴沉着脸满是不耐，他先是失了面子，现在又被贬出锦都，一件件烦心事扰得他大为光火，连带着看李苁蓉也愈发不顺眼，若不是她挑拨生事，怎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只是在那日林姝懿悄悄赶去锦福院后，宋老夫人便发了话，团云县路途遥远，家中孩子都还年幼，就莫要折腾随他一起上任了；林姝懿嫡长嫡媳，还要管理府内中馈，百事缠身，所以只带着李氏这个闲人路上照顾就行了。
宋正明不能反驳，除了有些舍不得李苁蓉所生的儿子宋子耀外，对这个安排倒也满意，大家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李苁蓉的意见，宋正明更是赶紧过来催促，生怕自己拖延了时间再被抓住疏漏。
“是，妾身知晓了。”李苁蓉看宋正明脸色不愉，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她现在处境本就大不如前，可万万不能再招宋正明嫌弃了，离开京城也好，等她再有了身孕生个一儿半女，便哄着宋正明将她的身份抬上来。
等到两日后，宋府正门两驾大包小裹的马车出发，宋筠端着小脸面露不舍地目送着宋正明上路，实则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筠少爷真是恭谨孝顺啊。’
‘是啊，筠少爷这么好，大老爷怎得就不看在眼中呢。’
利用系统收集到了府中下人的评价，宋筠做足了戏份满意地离开。
*
茗月阁
“你说什么？”林姝懿震惊地看着宋筠，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她的女儿居然想要养一个童养媳。
“母亲，我是认真的。”宋筠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可能太骇人听闻了些，她主动站了起来坐到林姝懿旁边握住她的手，“但是，娘，你听我跟你说。”
握着宋筠的手，林姝懿渐渐冷静下来，她最近已经适应了自己女儿的成熟稳重，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好，筠儿，你说，娘听着。”
“娘，你是知道的，孩儿自踏上这条路就已别无选择，我既担着宋家嫡长孙的名号，那就绝无改变的可能，但作为一个男人，娶妻生子是躲不过去的，而且长孙长子，意义更加非凡，指不定哪一日就会被安排婚事，各家相看；她们无亲无故肯定不能接受我的身份，也不会为我掩盖秘密，更何况我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她们的一生，所以我们不能等到危机将至才开始想办法，必须要早做筹谋。我计划的就是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可信的人选，等到将来仔细谋划让他嫁入宋府。”
宋筠娓娓道来，林姝懿听着也不由绷紧了面皮。
是啊，现在是筠儿还小，可等到十三四岁时，就免不了娶妻相看，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事情一定会败露的。
看着林姝懿的表情，宋筠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劝慰道，“娘你不要着急，我现在还小，一切可以慢慢筹划。”
“你说得对，你再跟娘详细说说你的计划。”林姝懿稳定心神，开始思考宋筠说得大胆计划的可能性。
“好”宋筠把这段时间构思的计划详细的告诉林姝懿，“首先，我们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从小培养，给他伪装身份送到外地落籍，这就需要娘你的帮助了，您身边一定有可信的人选来做这件事。”
闻言，林姝懿点点头，“你放心，若计划可行，我就让林妈妈回你外祖家找人，他们一家都是林家的家生子，非常可信，到时我做主还了她女儿的卖身契供她的孙儿读书，他们一定会仔细做这件事的。”
宋筠内心赞叹，不愧是伶俐果断的娘亲，这么快就有了思路，她继续说道，“娘你办事我放心，这之后待我年龄稍长就外出游历，假借名目与他相识，等过了明路后再慢慢试探告诉祖母与他定亲，只要订了亲，自然就能挡住许多麻烦事，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好”林姝懿连连点头，虽然觉得这个计划风险很高，但如今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自宋筠成为宋家嫡长孙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要一辈子担着风险，这样看来，此番计划倒也不算什么了。
“筠儿，既然你已做好打算，娘这就仔细替你物色这个姑娘。”
“等一下。”宋筠抬起手，“娘，我几时说是个姑娘了。”
“嗯？你难道想……”林姝懿瞪大眼眸。
宋筠点头，“我说得这个人选自然是个男人啊。”
“这……”林姝懿蹙眉，“你女扮男装，他男扮女装，这极易暴露啊。”
“这有什么，就算是个男孩儿，自小让他有意模仿也能学得惟妙惟肖，最主要的是为了防人口舌，免生事端，孩儿将来必定要有个孩子啊，到时就算事情操作困难也还有可能性，但若是个姑娘，那我们就绝无可能了。”
这不是宋筠想不想要孩子的问题，而是现在这个时代，她若无子，必遭非议，没准还会有人给她塞小妾，这可就太危险了。
“是啊，你还是嫡长孙，更要延续宋家香火……”林姝懿呢喃着，似乎在想什么，她侧头看向宋筠，“筠儿，虽然这般计划，但你顶着男儿身怀胎十月还是太过危险，所以若你将来真无法找到机会……”
林姝懿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她声音低沉又决绝，带着某种压抑的疯狂，“那我就算是被宋家祖辈唾弃，死后经那油锅地狱，也会想办法帮你从外面领一个孩子回来。”
“……娘……”宋筠心中震惊，眼中含泪的将头埋入林姝懿怀中，在这种家族延续神圣正义的时代，林姝懿竟敢为了她违背良心瞒天过海，混淆血脉，这种爱子之心，她根本无以为报。
“娘，你放心。”宋筠抬头，坚定地看着林姝懿，“相信我，筠儿会将事情都处理好的，绝不会让娘你担心、为难。”
林姝懿本就心怀愧疚，她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好，娘相信筠儿。”林姝懿眼眸炙热地看着宋筠，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决不让宋筠陷入危险之中。
她转移了话题，“未来之事皆无定数，我们还是先考虑眼前之事，你既然要选一个男孩儿，娘就派人帮你去找。”
“不用，娘，我已经有了人选。”
林姝懿疑惑，“你有了……人选？”
宋筠点头，露出一副神秘的模样，“是啊，我就是因为有了人选才筹谋了这个计划，等他准备好，娘你就派人把他接走吧。”
“这……好吧。”看着宋筠胸有成竹的模样，林姝懿选择相信她。
出了茗月阁，宋筠匆匆返回，再过两天她就要重新上学，所以趁着眼下的空闲她要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宋筠刚才告诉林姝懿她已有人选并不是瞎说，实际上她早就有了目标，那个人就是在原书中只留下数笔的死士萧九。
也是书中唯一一个知道宋筠身份后还能给她些许善意的男人，说她自私也好，卑劣也罢，前路艰险，她不敢冒险，只能选择这个在书中展现过善良本质的男人，将他从一个泥沼拉入另一个深渊。
‘系统，帮我查找锦都的街巷。’
【系统：收到，请稍后。】
书中萧九曾无意中说过，他幼年时流落在锦都街头当乞丐，直到后来被捡走秘密培养成为三皇子死士，他比宋筠大三岁，现在应该正在锦都城流浪，这回她要先于三皇子的人马一步，将他抢过来。
【系统：位置锁定，目标处于风安坊。】
‘好，系统，能将我传送过去吗？’
【系统：系统没有传送功能，只能隐盖身形，降低存在感，使周围行人得到心理暗示，忽略宋筠的行踪。】
‘那就够了。’
“付妈妈，我有些困倦，先睡一下，你能帮我在小厨房温一碗银耳莲子羹吗？”宋筠拨开窗子，向外面喊道。
“放心吧，小少爷，我这就去。”付奶娘听到宋筠吩咐立刻跑去了小厨房。
‘好了，系统，帮我掩盖身形。’
【系统：已完成，宋筠。】
得到回答，宋筠先去小厨房溜了一圈，确定付奶娘没注意到自己后，她匆忙出府。
风安坊地处锦都外围三列坊市，房屋破败密集，小巷极多，更有阴暗处，整日难见阳光。宋筠七拐八拐地在坊内乱窜，时不时的还要小心规避路上的行人。
‘看来这个隐身以后也不能轻易使用啊。’
【系统：系统只能提供简单帮助，成熟的导演应站在幕后而不是以身犯险。】
‘你说得对，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后就不会妄动了。’
【系统：请注意，目标就在左前方。】
得到提示，宋筠立刻放缓脚步更加小心地靠近。
转过街角，入目的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潮湿暗巷，宋筠站在巷口朝里望去，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团人影缩在那里，阴影微微颤动，慢慢在空气里弥漫血腥的气味。
潮湿的地面会暴露行踪，宋筠解开伪装一步一步朝里走去，有系统做底，她有把握遇到任何突发事件时离开这里。
解开伪装后，黑影立即发现了宋筠，一瞬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似乎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出去。
走到暗巷尽头，宋筠没有理会黑影的防备，从怀里掏出一块素布手绢朝他递去。
黑影自宋筠暴露在街口便立刻发现了她，只因为这种不染污秽，高贵脱俗的模样跟暗巷极为不搭，就像一团墨突兀地甩在白纸上一样，这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公子哥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坠在泥潭上面……又向他伸出了手。
“你受伤了？”宋筠看着他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脏乱衣服，以及那污物遮掩不住地累累伤痕不由抿了抿嘴唇，“怎么伤的？”
流落街头虽然生活异常艰难，但也绝不会受这么多的伤。
“……”黑影没有回答，他冷漠地看着那个手绢，又失神地听着那清澈的声音，只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用尽力气向墙角缩着。
他跟这种人是两个世界的。
没得到回答，宋筠也不气馁，她直接蹲下，抓着手绢去抹他脸上的泥点。
没料到宋筠的动作，黑影握紧拳头，作势要躲。
“怎么，你要打我吗？我最近刚挨了打，身体很虚的。”宋筠直视着他故意这么说，“恐怕你一拳过来，就要哭着喊着求我别死了。”
没听过这种笑话的黑影当了真，他僵直了身体不管乱动，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磕碰到宋筠，那他就摊上大事了。
“好了，擦干净了。”宋筠也不嫌弃将脏手绢攥在手里，直接开门见山的对他发出邀请，“你愿意以后一直跟着我吗？”
黑影眼中投出疑问。
宋筠就像诱骗儿童的嫌犯，她伸出手掌数着跟她的好处，“我可以让你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不再挨打，还可以让你学习医术，读书写字……”
他说得是真的。
自幼生活在暗巷，黑影异常敏感，能察觉到宋筠刚才接近时的无害，也能感觉到他现在说这话时的认真。
所以听着他的描述，黑影不由屏住呼吸，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他的头上，他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天上是从来不会掉馅饼的，他许诺这么多所求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宋筠拉长了声音，眼中充斥着认真。
来了。
“你愿意用你所珍惜的一切发誓不论如何永远效忠于我吗？”
在宋筠看来自己这是恶魔的召唤，在黑影耳中确是光明的回响。
就这样？黑影有些茫然，所以他一步步靠近，许诺那么多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效忠，一个如此卑贱之人的效忠吗？
“你愿意吗？”宋筠再问了一遍，心中紧张又期待，如果他不同意，她也不会勉强，对于给她展示过善意的人，宋筠尊重他的选择。
“……我愿意。”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黑影自己都觉得作呕，不知眼前的人为何对他另眼相待，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有预感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就算卑贱，就算龌龊，他也要不顾一切地扒上眼前的这个人。
日夜的祈祷得到回应，他浑身颤动，破庙里的天尊娘娘终于显灵了，他的希望来了，终于有光将他从这摊泥潭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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