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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
“鬼啊——”
穆青阳的嚎叫在竹林回荡，一众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叶玠：“穆青阳，国子监乃读书之地，不言鬼神之事。”
“就是，君子一身浩然正气，怕什么妖魔鬼怪。”吴煜话不过脑，怼穆青阳已成本能。
“我说得都是真的。”穆青阳在草里趴了那么久，此时满身狼狈浑身发抖，见众人不信，他更是情绪激动，高声反驳。
宋筠暗中打量着他，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青阳兄，你是遇到了什么奇异之事吗？”宋筠走近几步，站在穆青阳身前，她一身青衫，温润如玉，两相对比，衬得穆青阳越发不堪。
人群之后，又有一批学子被穆青阳的鬼叫吸引凑了过来，萧云霁站在最后，目光始终锁定在宋筠身上。
“郁离兄，你肯信我。”穆青阳看到宋筠站出来，不由大为感动。
不正面回答，宋筠脸上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不要着急，慢慢讲述，大家都会帮你的。”
“我是真遇到了怪事。”穆青阳神色认真。
“刚才我正与郁离兄你一起去浴间，却不知为何路上突然头晕目眩，恍惚间，我感觉自己走进了竹林。意识到不对，我想赶快离开，却不止为何怎么也找不到出路，这事如此诡异，分明就是鬼打墙。”
吴煜：“这算什么怪事，我看分明是你天黑迷路，还要怪到鬼神身上。”
“当然不止。”穆青阳眼神不善地看了吴煜一眼，“我在竹林里乱转，天空暗淡，月隐无星，四周竹叶斑驳杂乱，明明回首前身似有出路，却又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到后来，竹林里，连原本的虚无出口都看不见，周围雾气渐起，寒气逼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四肢沉重无力之时，突然看见竹林中有鬼影出现，那鬼影密密麻麻，恐怕藏了多时，他们来去迅速，带着尖啸，不断抓挠着我的身体。”
说到此处，穆青阳呼吸急促，语调尖锐。
“更恐怖的是，那竹叶上开始渗出血痕，地上也翻涌着鲜血，还有那不知埋葬在何处的骨爪。我当时只感觉浑身被鲜血包围，那么冰冷漆黑，最终鬼影淹没，我无力抵抗没了意识。”
“……”
穆青阳或许是真得印象深刻，一番描述好像画卷一般活灵活现，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听着感觉不像骗人啊？”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低语不断，大家被这充满细节的描述给吓到，都小心地看着周围，心中发毛，十分默契地向旁边的人靠了靠。
宋筠也没想到，穆青阳的想象力如此丰富，一个简单的迷香就能让他脑补这么多。
在竹林迷失找不到出路是因为地形复杂他无法分辨，每次兜兜转转回到原处是因为他自以为走得是直线，实则早就不知不觉转了个圈。
周围环境上雾变冷那是天气原因，鬼影穿梭多半是飞虫乱窜遮挡了他的视线，鬼魂尖啸是风吹林子，鬼手抓挠那是他被竹叶拂过，至于最后的竹叶渗血多半是他迷香晚期意识不清，地面的白骨就是他即将摔倒时石子拌脚。
总之此番种种纯属穆青阳自己吓自己。
本来宋筠只想让穆青阳别跟她一起进浴间，奈何穆青阳自己疑神疑鬼，做出神助攻，帮宋筠超额完成任务。
“好了。”看着众人有越说越乱的趋势，叶玠呵斥一声，“天色已晚，此事到此为止，各位快回宿舍休息，莫要耽误明日学习。”
“叶学录，那这事儿……”
“此事我会禀告祭酒，尽快查出事情真相，所以这段时间，各位无事不要深夜走动，免得遇到危险，都知道吗？”
“知道了，学录。”
大家答得整齐，刚听完穆青阳的亲身经历，至少目前是没人敢再来竹林挑战一下自我。
“快回吧。”叶玠站在那里看着学子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回宿舍，他看向一旁的穆青阳，“你跟我来。”
看着两人，宋筠慰问了一句穆青阳，又对着叶玠微微鞠躬，“青阳兄，你保重身体，叶学录，学生先离开了。”
宋筠转身离去，转角处，萧云霁正站在那里仰望天空，眼见宋筠走过来，他收回目光看向宋筠。
“六殿下，你为何在此？”
萧云霁这是来找她的？但也够吓人的。
想想，阴沉地夜晚，一个白得像鬼的男人站在前方，身形笔直得像个雕塑，等到你来，他就转动脖子，用平静无波地黑色眼瞳看你。
这是什么破坏心情的鬼故事。
“不必叫我殿下，唤我名字就好。”
他们的进度有这么快吗？
宋筠眨了眨眼睛，她下午离去之时萧云霁明明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就特意等人改称呼了。
“这……恐怕不合适。”宋筠拒绝，叫名字这种事情标志着他们的关系转变，由陌生人成为朋友，她可不想这么草率。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说过君子坦诚，不因外物而评价一个人，难道这不是真的还是说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当然是真的。”宋筠反驳，想到萧云霁已说到这个地步，她倒是不好再反对。
顿了几息，宋筠认真地说道，“能与殿下结交是郁离的荣幸，那我就不再客气了，云霁。”
听到宋筠叫他名字，萧云霁弯了弯唇角。
“虽不知云霁为何在此处等我，但天色已晚，在外久站极易受寒，还是快些回宿舍吧。”
“我们一起。”
两人并肩前行，宋筠略后半步，一路走回舍间，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地方，宋筠才转过身来。
“云霁你是为了陪我同行？”
萧云霁并不否认，“今夜出了那事，当事人又是你的室友，你再一人回来怕是有些不妥，左右我也是独自出来，不如一起回来更方便些。”
宋筠没想到萧云霁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心中对这个朋友倒是多了一分真心。
“你我今日不过初见，宋筠能得到云霁如此看重，实在无以为报。”
“郁离你心地善良，古道热肠，面对变故进退有度，我能与你结交也是我的荣幸。”
萧云霁在刚才看到宋筠那清新俊逸的模样，又联想到下午相处时她端方正直的品格，这才动了心思想要同她结交。
而孤僻自闭十五年，萧云霁终于在国子监结识了第一个不忽视他的朋友，自然心怀热忱非要看人安全回去不可。
*
第二天清晨，宋筠准时起身，看着屏风另一边冰凉的床铺，寻思穆青阳是不是被送回了家里。
广业堂
因为昨晚发生的事，已经有大批人马聚集在教室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有些人因为昨天睡得太早，还一脸茫然，直到听说了怎么回事，才满脸可惜地拍着大腿惊呼，“错过了啊！”
“宋筠，你来啦，快跟我们讲讲你昨天和穆青阳都发现了什么。”魏崖眼尖地看着宋筠进来，立刻招呼着人把她拉过去。
“……”可怜萧云霁刚想打个招呼，就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拉走了。
注意到了萧云霁的动作，宋筠对魏崖笑了笑，然后把萧云霁拽了过来。
“呃，六殿下。”魏崖看着冷漠地萧云霁不由眨眼，心说宋筠把六殿下拽过来干什么。
“昨日云霁只隐约听到点动静，没能详细知晓事情经过，所以一直心中好奇缠着我听故事呢。”
宋筠帮着萧云霁解释，有意帮他融入进来。
“原来是这样。”一听说萧云霁也在八卦，魏崖立刻放松了下来，看着萧云霁的冷脸也不觉得疏离了，原本的尴尬氛围也消弭了很多。
“郁离兄，昨天那事我们都只听到一点，你跟穆青阳是室友，你在给我们详细说说呗。”
“当然可以。”宋筠温和地笑笑，详细地讲了他们从宿舍出来之后的事，给大家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把自己从怪事中摘出来。
“这么说，是你先听到声音的？”萧印星也凑了过来，对离奇之事尤为感兴趣的他不肯放过蛛丝马迹，誓要弄清真相。
“如果说起来的话，还真是，不过我当时也只是听到了簌簌声，现在想来应该是风吹竹林的声音，误认成怪异可能是我第一次离家，一时之间精神紧绷有些大惊小怪了。”
宋筠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紧张，倒是为她虚假的人设上添了几分真实。
“哈哈，郁离兄，你不用不好意思。”魏崖大笑着拍了拍宋筠的肩膀，“其实我也是有些不习惯，所以昨晚才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
“是啊，是啊。”
昨晚那么多人出来看热闹不是没有缘由的，第一天离家住宿舍，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点别样的惆怅。
“既然郁离兄这么说，那昨晚穆青阳那话就是编得喽？”
“也不一定吧，宋兄毕竟早早回去了，后面发生的事还是穆青阳这个当事人最清楚。”
“也不知道穆青阳去哪儿了，宋兄，你看到他了吗？”
宋筠摇头，“没有，青阳兄一夜未归，应该是被叶学录送回家去了吧。”
“回家去了？难道他被吓坏了？”
“不能吧，穆青阳的胆子也够小的，这样就被吓得溜回家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昨天他说得有模有样的，许是真有什么不对劲。”
“也是，这么大的事，可不得回家养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不回来我们不久弄不清楚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到最后，互相看着旁人脸色，直到萧印星说出一句——
“要不，我们今晚一起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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