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起竟夕

　　“娘子，进晚食了。”芸香道。

　　如今，芸香、丁香、栈香和李傅姆仍旧贴身伺候，道观由定北王命人归整富丽堂皇舒适不表，更是从尽欢楼派了张庖人为主厨负责王竟夕的一日三餐，道观周边有将军府的三十名侍卫守卫，更是有虎贲飞骑十六骑于观内守护。这比王竟夕居住于将军府时更舒心更自由。

　　王竟夕摸了摸趴在自己脚边的雪豹的额间，叹了口气道：“拿下去吧，无甚胃口。”

　　芸香轻手轻脚又略微有些战战兢兢地绕着雪豹，将晚食搁在案几上，却仍然被雪豹凌厉地盯着，见她站到了王竟夕身后，王竟夕并无不快，继而又趴下头闭上了眼。

　　即便相处近一月，芸香和丁香还是有些怕雪豹。每次只要她俩要靠近王竟夕，雪豹都是睁大自己铜铃般的双眼，防贼似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靠近王竟夕之后，雪豹看王竟夕若无不快，便不予理会。李傅姆更是胆小，若是雪豹于王竟夕身旁，她恨不得离王竟夕三丈远。只有栈香一点都不怕，每次都想与雪豹亲近然均未成功。

　　“娘子，虽说已有六日未见王爷书信，但王爷南征北战的，一个淮南节度使不足为惧！您若不按时进食，王爷返京我们都得受罚。”栈香越说越小声。

　　芸香索性拿起王竟夕最喜欢的汤面，用勺子递到了她嘴里：“娘子，栈香说得不错！您宽宽心。您瞧今日张庖人做的葱醋鸡很是鲜美，您尝尝。”

　　连哄带骗的，王竟夕总算是吃了一些：“栈香，你去把丁香叫来，如今在道观，无需诸多顾忌，将玉露团留两个于案几上，剩下的你们三人在堂内吃了。我看着你们吃得热闹，没准能再添个玉露团。”

　　“对对对，这是个好主意，奴在陇……河东时人多进食才香。”栈香风风火火地去叫丁香了。

　　王竟夕看着远处风姿绮丽的火烧云，有些出神。

　　他出征已经快一月了，前些日子隔三岔五地有锦书传来，遒劲有力潇洒自如的飞白书报平安诉相思。

　　六日前的那通书信更在书末写了一句：本王所留念想如今可还伴着公主？平日端方持重克己复礼令人敬畏的人于她跟前却如此不像话。说起念想，指甲的鲜艳依旧，就是她诃子之下的红花如今已经褪去了。想起那日，王竟夕又是一阵脸红。

　　可如今已经六日了，不知他是否平安，亦不知他此时是否亦在抬首望云：“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1】”

　　三人见自家娘子不甚欢喜，都有些担忧。

　　“娘子前日米掌柜来报，道是自上次娘子将绝尘香交与香铺后，香铺生意很是兴隆，每日他也是依娘子所言，只售三份绝尘香。买不到的客人多是不愿白跑一趟，也会购入别的香品。还是娘子主意妙。”芸香捡自家娘子喜欢的说。

　　王竟夕听罢，确实来了精神：“嗯，那我这两日再制些香品。不知阿娘和竟瑶如何了，授箓仪结束后我就没见过她们了。”

　　丁香咬着一个玉露团道：“不如娘子将她们请到观里来。奴亦是想二娘子了。”

　　“那栈香明日清晨便拿着我的帖子去府上，顺道去平乐县主府上将她一道请来用午食。”

　　卯正一刻，城门未开多久，便有一骑快马停于十六王宅坊的吴王府前，下马后，四下张望便进入了吴王府。

　　“王爷，成了。定北王身负重伤，前日已被送回定北王府。”吴王宇文瑜的心腹李况有些按捺不住喜悦地道。

　　“此事本王已经知晓了。昨日早朝，圣人便将此事朝议，如今他正犯愁派何人前往东都呢！”

　　东都乃前朝旧都，距京中约八百余里，先帝于东都御极，一年半后便迁入了如今的都城京中。

　　“昨夜臣的密探得以靠近定北王寝殿，太妃、太医皆是愁眉不展，太妃更是旧疾发作，如今奉御更是定北王、太妃两处侍奉！”

　　吴王得意地一笑：“我这五弟一直被奉为大朔战神，如今还不是中了我的计谋！”

　　五日前，李希诈降于距东都四百余里的郏城。当定北王行至距郏城仅百余里的梁县林地时，中了埋伏。幸得定北王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调兵遣将如有神助，仅以二千人便突出李希五千人的重围，然他却在突围时被一名死士的刀刺伤。因有黄金铠甲护体，那死士也仅仅划中了他胳膊关节处后，便被定北王一刀毙命。

　　谁料想刀上涂了毒，定北王回东都行营后立刻昏厥且高热不退。

　　军医不知定北王中了何毒，医治三日后不见起效，束手无策，十六虎贲飞骑只得将定北王送回京中，东都只留徐良苦苦支撑。

　　李况有些得意地道：“如今奉御于定北王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现下也商量不出个对策。”

　　吴王也有些得意忘形：“他中的唐门破魂沙，岂是奉御可医治的。”

　　旋即他有恢复了以往深不可测的表情：“本王仍是有些疑心。宇文琰一向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到底是如何让这死士得手的？“

　　“当时匝地烟尘激战正欢的，李将军只听见定北王大喊‘竟然划破本王手臂，却有两分本事’后，死士的头应声落地。随后密探来报，定北王已在行营昏迷，如今京中的探子亦是报其高热昏迷不醒，想来不会有错。”

　　吴王在堂中来回踱步，一炷香后他下定决心：“还有一人，让她去试探定北王！”他向来狐疑不定谨小慎微：“令道观里的长宁公主前往定北王府探病。京中皆道他因沈太妃的缘由，才对王家娘子照顾有加，本王却疑心他是情有独钟。若真如此，王家娘子定能探得真相。”

　　“可如今道观由虎贲飞骑护卫，闲人难入其中。长宁公主足不出道观，如何是好？”李况有些犯难。

　　“圣人的安定公主最是乐意看王竟夕笑话的，你将定北王重伤不醒的消息透给她并往王竟夕身上引，她定会办成此事。”

　　“王爷棋高一着呀！”

　　巳初，安定公主率内侍监婢女浩浩荡荡地来缘贞观。内侍监将圣人手书交予道观侍卫道：“定安公主奉圣人之意前来缘贞观祈福修身。”侍卫依例准其入内。

　　安定于正殿上香行礼过后，便前往王竟夕所住别院，却于院落外围被虎贲飞骑吕胜拦下：“此处乃道长寝殿，不得入内。”

　　内侍监有些颐指气使地道：“此乃安定公主，休得无礼。”

　　吕胜瞥了他一眼，仍是目不旁视不与相让。安定公主嗤笑了一声，给了身旁的侍卫一个眼神。

　　只见那侍卫立即喊道：“定北王昏迷不醒，怎不见长宁公主探望！”此侍卫声如洪钟，应是受过训练的宫中喊话人。

　　吕胜听闻自家王爷名号先是愣了须臾，继而立即拔出腰刀，抵到了喊话侍卫的脖子上：“若再出声，立即斩杀！滚！”

　　安定自幼跋扈，但却从未见过这阵仗，吓得有些脸色发白。内侍监更是哆哆嗦嗦：“你敢对……对……公主……无理。”

　　双方对峙之间，芸香从院中走了出来。

　　给吕胜行了个礼：“吕将军，公主问门外为何喧哗？”其实正在院中制香的王竟夕，隐隐约约听到了定北王三字，当下心惊肉跳即刻叫芸香出来查看。

　　吕胜将腰刀收起还未开口，安定公主便洋洋自得道：“芸香，给你家主子传话，定北王，本宫的皇叔如今在定北王府生死未明，她却如此心安理得躲在道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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