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河水冷吗

　　“叔叔是教什么专业的？”君凝烟有些紧张地问江展，她只知道江展父亲是A大教授。

　　由于所学专业的关系，君凝烟接触的陌生人还算多，采访这些措辞把握度也是专门训练过的。如果是新闻采访也就算了，可是对方却是江展的父母。现在把人家儿子拐走了，还是她主动提起要领证的，多多少少有些拘束。

　　她以为江展对于领证这件事，会提议等毕业再说。她是个冲动的人，可江展不是。目前跟她同门的圈子里，她是结婚最早的。从决定领证到拿到征婚证，只花费半个月的时间。

　　她把结婚这件事想地挺简单的，不就是扯个证吗？只要俩人愿意，别人还能怎么呢，完全没考虑后面的事情。如果有人不同意，大不了就互呛唾沫干。

　　可是，江展会替她把处处考虑好。俩家父母关系这里，都是江展在处理。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人情关系，就自己来，甚至连面都不需要她出。

　　她的江展，总是这么贴心。

　　江展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金融。”

　　“金融？听说大学的金融系教授很多都会自己在外面创办个公司啥的。”君凝烟搜寻自己学校里的金融学院那些老师的样貌，好吧，她都没咋见过。毕竟，自己所学的专业相差十万八万里。

　　“差不多吧，我爸也创办了个小公司，不过赚不到什么钱，就是爱折腾。本来也没打算盈多少利，把日常开销覆盖掉就差不多了。”江展说这话时，并没有对父亲的不满，脸上的笑意淡淡。

　　君凝烟深觉有点文化还是不一样的，不像君国华钻钱眼里一样。
　　于她而言，她自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的。

　　多而不溢，满而居中就够了。
　　有些东西不是越多越好的。

　　江展想了想，提醒道：“对了，我妈是公司的HR，可能因为职业的关系会跟你聊聊天。你别担心，我都会在旁边帮着你回答的。”

　　他不提还好，这样一说，搞得君凝烟更紧张了。
　　就是面试呗，只是她面试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助手。

　　君凝烟看向窗外，天已经有些黑了，“几点了？”
　　“五点二十。”

　　“嗯。”君凝烟将头靠在椅背上，外面的车水马龙一点也看不进去。

　　不止要见江展父母，她还要再次入梦。
　　这次，不管怎样，她都要结束这一切。

　　荀慧在一步步指引她去揭开当年的真相。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她呢？大抵是因为荀慧相信她。

　　这些用科学是解释不了了的，她甚至都觉得荀慧还存于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看着他们。
　　她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可是，除了用这个去解释现在一切，还能找到什么理由呢？

　　荀慧，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心声，拜托就把你想要完成的心愿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实现它。

　　车子在一幢别墅楼前停下，大门很低。在车灯下，君凝烟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跟君国华那里不同，一户户离得很远。这边每家都是紧挨的。每幢楼之间只隔着一条小小的道路，她刚开始还怕车开不进来呢。

　　江展紧紧握住她的手，按完门铃后，转头安慰她，“别紧张，我爸妈人很好的，我在呢。”

　　江怀听到铃声，小跑着过来开门。看到君凝烟后，脸上笑眯眯的，“这是烟烟吧，我是江展的老爸，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把大门拉开来，让她先进去。
　　君凝烟帮着他一起推门，“叔叔好，我是烟烟。”

　　“不用你帮我，快进去，外面冷。”江怀不断招呼他俩，眼神示意江展把人先带进去。
　　江展收到信号后，拉着君凝烟往里走，“走吧，这门很轻的。”

　　常丽在门口望着进来的人影，心里乐开了花，“烟烟，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做了很多菜，江展说你喜欢吃油焖大虾、可乐鸡翅、炸排骨，我都给你做了。进来洗手吃饭。”

　　这热情的态度让君凝烟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她第一次跟妈妈辈的长辈接触，她看向江展。只见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虽然手里拿着行李箱，但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谢谢阿姨，麻烦阿姨了。”除了感谢的客套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常丽打掉江展的手，然后牵着君凝烟往厨房的方向走，“来，我带你去洗手。”

　　边走边跟她介绍，“那边是客厅，这边厨房，再往里还有个书房和阳台。房间都在二楼，你把江展那间房收拾出来了，江展说你比较喜欢粉色的东西，我就把被套和窗帘那些啊都换成了粉色。”

　　君凝烟任由她牵着，“谢谢阿姨，阿姨太费心了。”
　　“唉，别叫阿姨。听说你们今天去领证了？直接叫妈吧。”

　　“啊？”君凝烟愣在原地。
　　“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很陌生，已经十几年没有开口叫过了。

　　“妈，先吃饭吧，我快饿死了。”江展也跟过来适时开口，避免了叫“妈”的尴尬。打开水头龙后，牵起她的手一起凑到水流下，就跟照顾小孩子一样。

　　洗完后，抽出旁边的纸巾替她擦拭。
　　虽然这件事江展也经常给她做，但毕竟在他妈妈面前，君凝烟还是不好意思地想要缩回手。

　　“没事的，越疼老婆，我妈越高兴，这是我家传统。”江展手上的动作不停，“是吧，妈？”

　　常丽看到江展这样子，拍了下手笑出声，“对对，烟烟我跟你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爸当年对我更甚，我们嫁到他们江家是他们的福气，就该对我们好。你也不用害羞，就按你们平常相处模式就行。就算欺负江展也没关系，能被老婆欺负是他的幸福。”

　　江展今天带人回来之前，就给他们打过招呼。
　　小姑娘小时候没有爸妈疼，今后务必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

　　人是他当初好不容易追到的，心是好不容易被化开的，请他们比爱他还要更爱这个媳妇。

　　常丽平常听到江展的描述，就知道这小姑娘人很不错。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长得比照片上漂亮多了。杏仁眼亮亮的，翘鼻樱桃嘴，身材高挑，气质清淡恬柔。就算是江展，常丽都觉得他不如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

　　怪不得说死缠烂打追了一个月呢，不追着跑后面有的是人追。
　　他儿子还是争气的，靠厚脸皮讨来了媳妇。

　　当初江展大一没开学两天，就说要追女孩，还让他们夫妻俩给支招。
　　她起初是不信的，毕竟这儿子天天就知道闷在房间里学习，出门的话只干一件事，就是运动。高中也从未让她担心过学习和同学的交往。

　　结果刚上大一，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常丽那时候还担忧是不是以前学习学傻了，现在找到了本我，开始不学好。但又不能管制太多，就由他去了。

　　他们谈了恋爱之后，她也会经常打电话关心情况，问他们在哪里，回答不是图书馆就是上课。那时候稍稍放心了些，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个好女孩。

　　后来大四，江展申请了保研，她问女朋友呢？
　　他说一起。

　　那时候她担忧，如果任何一方没有得到保研的资格怎么办。
　　江展的回答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就算没有保研，他们也会考上。

　　谈到现在五年半，她能感觉出江展是幸福的。
　　放假回来，跟女朋友打电话也不会避着他们。两个人感情很好，就算对方有点小脾气，江展也是笑着哄对方。

　　这儿子，她很了解。脾气好，面温心热，但是对男女之情总是榆木脑袋，上大学之前就没见他跟女生站在一起过。
　　跟君凝烟在一起，她是开心的。

　　前一阵说要结婚，她和他爸是不同意的，让他再考虑一下。
　　毕竟俩人都是学生，还处在懵知的年龄段，哪里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呢。

　　可是，江展回来之后很认真地跟他们谈了一次，说他会对自己负责，更会对君凝烟负责。
　　最终他们还是被说服了。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接了一通电话就急匆匆走了。
　　原是去了对方家里。

　　她问他初一的时候要不要她和她爸也过去，毕竟听说对方家庭条件很好，怕他招架不过来。江展就说等等，他会后面再安排的。
　　结果，大年初三的时候，连接了视频电话，对方爸爸对他这个女婿很满意，同意他们先领证，至于婚礼到毕业之后再说。

　　视频结束之后，江展让她把户口本寄过去。
　　她让他赶紧把媳妇带回来看看，他说不急，领完证再说。

　　江展把一切都处理地很好，其实她挺意外的。
　　短时间内，从男孩成为了一个男人，承担起了很多责任。

　　“好的阿姨，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君凝烟过来挽着她，一起去餐桌。

　　常丽朝江展看去，只见他把手搭在君凝烟的肩上，握了两下，对方了然地看了他两眼。
　　看着这些小动作，常丽摇头笑了笑。

　　经过了一段饭下来，君凝烟也慢慢地打开了一点。她本就不是扭捏的性格，只是怕自己表现不好，对方父母会不喜欢自己。

　　但江展的父母，确实如他所说，很好相处。她和阿姨也很聊得来，俩人越说越来劲。叔叔和江展大多沉默地听着，各自给媳妇剥虾。

　　君凝烟以为人到中年，就不会再给妻子干剥虾这种事情了。可是叔叔，还是会给阿姨剥虾。在君国华那边，都是宋苗给君国华剥的。
　　怪不得江展做事这么细无巨细，叔叔就是这样的人。

　　吃完饭后，江展带着她去房间。
　　刚打开门，入门就是大片的粉色。

　　床头还有一个“囍”字。
　　江展问她要不要揭掉。

　　君凝烟摇头，说还挺好看的。
　　她环视了一圈后，问他：“江展，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江寒的房间？”

　　从进门起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过江寒，但是她看见摆柜上有一家四口的照片。
　　“好，我去拿一下钥匙。”江展看了她一瞬，没问什么，转身下楼。

　　江寒的房间是在江展隔壁，房间贴满了火影忍者的海报，旁边书桌和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手办。没有一丝灰尘，很干净。虽然门是锁着的，但阿姨肯定是经常来打扫。他们也很想江寒吧。

　　“你们有江寒的消息吗？”
　　江展没有进来，就在门口看着。听见她的问话，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轻微摇了摇头。

　　君凝烟走过去，拉着他的走带着一起走进来，“我们过两天一起去找江寒好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江展看他表情的变化。

　　只见他舔了一下嘴唇，又绷紧下颚，没有答话。
　　她又问了一遍：“好不好嘛？”

　　江展低头朝她看去，没有回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如果在梦里回不来我怎么办？”

　　君凝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回不来？

　　怎么会回不来呢，一觉醒来她就还是二十四岁的君凝烟，身边会有二十四岁的江展陪着她。
　　她相信荀慧不会伤害她的。

　　“做梦又不会死人。”她安慰他。
　　“万一呢。”

　　君凝烟笑起来，“前三次不是好好的嘛，这次也不会出问题的。荀慧她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真相，况且如果荀慧真的是自杀，那江寒不是可以解开心结了吗？”

　　江展依旧沉默。

　　“你放心好啦，你就安心地抱着我睡觉，天亮就什么都好了。然后我们明天就去找江寒，带他回家。我好歹也跟他相处过两个月，这人脾气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不就是小孩子嘛。”

　　君凝烟继续安慰他。

　　江展把她抱入怀里，手捏着她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如果遇到危险，要先保命知道吗？”

　　君凝烟感觉江展这句话不是在叮嘱她，而是赤裸裸的威胁，还捏着她命运的后脖颈。虽然这确实没什么要担心的，她也已经过了害怕的时期，但还是回抱他，让他放心。

　　“你放心，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我让十六岁的江展去做。”
　　“好，十六岁的江展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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