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死得够快

　　焱自然得被封印，但又不能让辰砂被牵连，所以萧绮钱想着，她需要给焱找个更好的容身之器。
　　真巧，她还真知道一件好用的工具。
　　玉鼎教得名的原因，就在它的镇教之宝上。让焱在那传说级的玉鼎中住上一段时日，直到最终被彻底封印，应该是个不错的安排。

　　萧绮钱有些艰难地将自己挪到了桌子边上，取到了属于她的那枚玉笺。
　　也是在刚才，她忽然想起来，还有人欠了她一份人情没还。
　　当初，俞乐升长老陪着左珂长老一块儿回来时，曾答应若有难事、他定会赶来帮忙。这不就是时候了？

　　强撑着用平静的语气联系好俞乐升后，萧绮钱身上的那种无力感也逐渐向上蔓延，让她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毒性正一点点蚕食她的意识。
　　眼前成片的灰色与墨色每一瞬都比上一刻更为浓重。

　　一片混乱中，她看到了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辰砂怎么偏偏这时候回来了？

　　萧绮钱抬起头时，正好看见鹤辰砂大跨步冲进了屋子里，急速奔向她的身边。
　　他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话。可惜，她听不清了。

　　也罢。
　　能醒来做些事情，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到此为止也不错。

　　萧绮钱最后看到的，是因他跑得太过慌乱，随手抛下后落在她手边的包裹。
　　包裹外面还专门用红绸子仔细打了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生辰礼物吧？
　　算了，不想了。
　　她试图控制脸上的表情，至少得挤个笑容出来好好道别，但最终没能做到。

　　^

　　萧绮钱在一条漆黑又狭窄的路上走了很久。
　　她不知道这是那儿，她为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周身除了绵延无边的黑色之外，再不存在任何东西。看不见其他色彩，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越往下走，她越觉得迷茫不安。纷至沓来的负面情绪像一块沉中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觉得不适至极。
　　而就在她准备摆烂、当场躺下的时候，小路的另一头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

　　那抹光极淡，可因为出现在了这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中，便十分突出，甚至有些晃眼。。

　　她不知道她的预感是否正确。
　　她想着，这抹光亮应该是在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再往前走走看看？

　　萧绮钱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摸索着向着光亮照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往前走去的时候，她还有时间去琢磨，她似乎并没有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去。因为很明显，她正用双腿在“走”。既然还能正常地使用双腿，就说明她还留在小说世界里。

　　她……没死成？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应该是好事吧？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同鹤辰砂一块儿度过的时间。如果能继续下去，也很不错。

　　在这种环境中，她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她似乎走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在无意识间放慢了时间的流速。不知花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小道的尽头。
　　那抹光来自天顶之上的某一处，是她暂时无法触碰之地。

　　走进死胡同了？这并不是出口？
　　就在萧绮钱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脚下一空，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掉入了另一方空间。

　　强光刺得她好一会儿都没办法睁开眼睛，等到能睁开双眸时，她极为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的环境中，眼前也是极为熟悉的人。
　　鹤辰砂正定定地望着她。他牵着锁链的一端，眼中情绪浓烈复杂到难以辨认，而锁链的另一端，正锁在她悬浮于半空的脚踝上。

　　是的，她的身体正浮在空中，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正以“鬼魂”的形态存在，还挺刺激的。

　　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鹤辰砂脸上露出笑容，神情温柔如事发当夜。
　　“萧萧，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再也逃不掉了。”

　　萧绮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没能发出声音。
　　眼前的鹤辰砂有些奇怪。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不少，身上带着极重的戾气，面上虽带着笑，眼神却起了变化，凌厉至极。
　　此时，他周身的气势，倒真是有些符合书中最终BOSS的设定了。

　　萧绮钱看着他催动灵力，掀起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将锁链死死钉住，终于张了张嘴，轻声喊道：“……辰砂。”

　　鹤辰砂眼睑一颤，露出笑容：“我在。”

　　她身上忽然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不适感，只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眨眼之间，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人也开始扭曲变形，逐渐支离破碎。
　　按理来说，她都是一只女鬼了，应该不太会有脸色上的变化。

　　可是，鹤辰砂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
　　再次陷入昏睡状态前，萧绮钱看到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自己身边，眼中的急切与担忧清晰可见，和不久前曾发生过的那一幕不断重合。

　　在这么近的距离，她同样能够看清楚的，是他鬓边生出的白发。
　　她原本以为，时间过去得并不久，毕竟，她只是在那条漆黑的小道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倏忽而过的时间，比她所想的要多上许多。

　　而且……他明明关心着她的一切，却又想表现出强势的样子，才会使得行动有些不自然。
　　真是个可爱的性子。

　　作为鬼魂存在而产生的体验，对萧绮钱来说还是挺新奇的。
　　她终于不需要再为吃喝而发愁，不会觉得渴、不会觉得饿，更不会觉得累。
　　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像刚醒来那时候一样昏昏沉沉的，只勉强能分得清白天黑夜，对时间的感知力很差。有时稍稍一睡，就是七八天过去了。

　　除此之外，她的活动范围也极为有限。
　　一方面，锁链限制了她一部分的行动能力，它的长度只足够她走到院子里；另一方面则是她完全“见不得光”，太阳多照上一会儿，她便会感到头晕眼花，失去行动能力。第一次因日晒而倒下时，还是鹤辰砂及时赶回来，将她背回屋中，她才没有因此而消散。

　　好在，情况并不是一直这么糟糕。
　　作为鬼魂的她，能在黑夜中吸收月光所带来的精华，慢慢的，竟是将身体凝聚得实了一些。于是她开始每个清醒的晚上都往外头飘，既可以吸收天地精华，又能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想听听外面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好了解近期的情况。

　　萧绮钱猜测，鹤辰砂应该做过什么布置。
　　她很确定这儿就是在域外之地，院中长出的一些花草，在别处是见不到的。可她所在的这间院落，就好像压根儿不存在一般，从没有人进来过，包括小枫、天承那些熟悉的身影。

　　但一墙之隔的院子外头却很热闹。
　　白天就有不少人会从外面的道上经过，夜里也还能听见一些闲谈之声，大部分人的声音听着都很陌生。

　　那次她之所以被晒晕，就是因为她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她实在有些无聊，在她少有的清醒时间里，鹤辰砂倒是常常来陪着她，可他总是一言不发。她每次的搭话都以失败告终，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这天晚上，她终于通过偷听有了点收获。而且这收获十分离奇，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可能性。

　　墙外闲谈的两人，她只认识其中一个，那便是粟枫。

　　粟枫的声音有不小的变化，听上去成熟稳重了不少，可还是很有她本人的特色，让萧绮钱能认得出来。
　　至于属于另一个青年的，就是完全陌生的声音了。

　　青年带着求知之心询问粟枫：“小枫姐，我看域主好像特别重视那位萧姑娘。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您来得比我早，您清楚吗？”

　　萧绮钱一下就来了精神。
　　没想到原来这些新加入的人，也知道有她的存在。
　　这种感觉还蛮新奇的。

　　可很快，她就听到粟枫冷哼一声：“那才不是萧姐姐呢。域主自有自己的安排，你别去管，离她越远越好。”

　　萧绮钱愈发惊讶。
　　听这意思，鹤辰砂的身边，还有不止一位“萧姑娘”？也不知道她这位萧姑娘，是否算在其中？

　　又过了几天，她再去墙角偷听的时候，这故事已经转过好几个版本，越传越精彩了。
　　在最新的版本中，那些闲谈之人已很明确地知道，在域主鹤辰砂身边曾先后有过两位“萧姑娘”。其中的第一位，早在一年多前就因意外去世了，于是他又寻来了第二位，据说是和当初那人有七八分相像、连名字都一样的萧姑娘。
　　鹤辰砂的目的，是让她作为替身而存在。

　　吃瓜之余，萧绮钱总算搞清楚了一些情况。

　　要是她没想错的话，她就是一年多前因意外去世的“萧姑娘”，现在不知为何重新出现在了域外之地。但除鹤辰砂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现在，就是一团单薄而模糊的影子，说不定哪天就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彻底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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