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Nowhere

　　37

　　——拿到了。
　　翡翠大口地吸气呼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大脑快速冷却下来。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号码牌，好像一松手那牌子就会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似的。
　　本以为“诱导那位89号的魁梧男子将可能追着她的少年当做来狩猎自己的家伙”这般天马行空的方法是不可行的，没想到在计划中途，她的目标眼尖地发现了躲在另一处灌木丛中的少年，眼神凛冽起来——自己的目标对象要找的目标竟是目标是她的少年。

　　翡翠看到两人打斗在一起自然也没愣在原地，毕竟这总比自己去诱导要好的太多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就绝对是傻子。
　　她明明都做好了最坏打算，也把自己当做了螳螂，没想到最后自己竟变成了黄雀。
　　或许自己之后应该去买张彩票……？
　　呼、呼……

　　他们有没有跟上来？翡翠很想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身后，但是她心里也知道绝对不能回头，自己的脚步一旦放慢，万一对方反应过来绝对很快就会被追上。
　　现在得找到比较隐蔽的地方，一直躲藏到考试时间结束才行。但是也考虑到水源和食物的问题，要不还是找稍微有些靠近水源的地方藏身好了。……哈啊、哪里才比较好？

　　自己正逐渐脱离被狩猎的危机，她有这样的预感。但相对应的，时间的流逝在体感上变得格外缓慢，自己揣着的仿佛是个烫手山芋，只是拿在手上都觉得随时可能脱手。
　　看来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毕竟自己实在是太弱了。要是对方动真格找到她的话，正面对上绝对没有任何胜算，并且很难不保证自己还有没有这条命。

　　奔跑的途中，酷拉皮卡的问话却是突然闯入她的脑海里——「你要跟我一起去找雷欧力吗？还是说你继续单独行动？」，那个时候的酷拉皮卡是希望她跟自己一起走的吧。
　　但结果好像是因为摸透了她的脾气，知道她大概率不会答应，对于她的选择酷拉皮卡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她再三叮嘱要千万小心云云。
　　……酷拉皮卡像妈妈一样呢。
　　稍微有一些想家了。
　　希望考试时间能过去的快一些。
　　……

　　接下来的几天相当难熬，饶是平时一向睡得沉稳的她也难得陷入“好像就算睡了一觉也感觉没怎么得到恢复”的浅眠困扰之中。每日睁开眼后只觉得浑身疲惫，任何一次外出都好像自己即将踏上不归路，觅食的时候要注意森林里的动物，洗澡的时候要注意有没有被窥视。
　　时间在翡翠一瓣瓣地掰下花瓣苦等着的时候缓缓地淌去。
　　那紧绷着的神经直到拿着指南针走到了熟悉的浅滩，看到了在那边等候着的考官才终于松开。

　　“恭喜你，这之后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小姑娘。”考试官抬了抬眼镜，确认着号码牌的真伪，“距离最后一场考试有整整三天的休息时间，就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吧。不过——”
　　登记之后，号码牌被投入箱中。
　　“休息时间那么多也就意味着这最后一场考试会有很多有趣的看点。我很期待哦。”

　　38

　　突如其来的闲暇时光让翡翠一下子不知道该将它用在何处。
　　之前的考试日程太紧凑了，军舰岛的时候本以为是要休息三天结果也是什么临时起意的考试……现在的这三天总不会有诈了吧？

　　“到你了哦，翡。”
　　“哎？”
　　“嗯？你没听到广播吗？会长说要找每个通过第四场考试的考生面谈哦，你听嘛，广播里现在在喊‘考试编号为406号的考生，听到请到接见室’来着？！”
　　“啊、真的……那我去去就来。说起来面试内容是什么？”
　　“这个嘛，感觉就是很普通的面试的感觉？总之快去啦——我们在那边坐着等你哦！”

　　翡翠看了看正嬉笑着畅谈着什么的伙伴们，脚步只是顿了下便轻快地离去。
　　接待室就在二楼楼梯上来的地方，打开门就能看到之前看到的慈眉善目老爷爷正盘腿坐在那边，见到她来就把双手捧着的茶杯放回了桌面上。

　　“嚯，你是最后一个考生啊。随意坐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是……请多指教。”
　　“哈哈，现在还不是说请多指教的时候喔。”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双手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那么，首先第一个问题：你想当猎人的理由是什么？”

　　“唔、就是回到我的故乡。那里因为没有在地图上被标注所以相当难找，只记得是非常偏远又隐蔽的地方，然后就是……这个。”翡翠抬起了右手，手镯上的铃铛随即晃动了两下。
　　这也是她从未跟伙伴们提起来的另一个理由。

　　明明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但她也觉得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理由。也许是她觉得这理由的分量远不及要找到故乡的路来的重要，最终才没有告诉伙伴们。
　　“嗯、我看看——这个镯子怎么了吗？”老爷爷捋了捋胡子凑近看了几眼。
　　“我从戴上它开始就一直摘不下来。参加考试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所以就报名来参加了。”翡翠边说也边做着演示，乍一看镯子套在手腕上还留出了那么多的空隙，但当她要取下时却怎么样都纹丝不动，就好像被钉在了那里一样。
　　翡翠自然也有在留意会长的反应，不过老人的表情看起来跟刚刚并无区别。

　　“嗯——明白了，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从这些考生照片里指给我看下哪个是你最在意的考生，哪个是最不想与其交手的考生，不用着急可以慢慢选。”
　　照片被随意地摆在桌上，在看了一圈后翡翠先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405号是我最在意的考生，有种很自然的亲和力，或者说很像小动物。”
　　随后手指移动，定在了另一张照片上：“虽然我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交手通常情况下最后都会输，不过要选的话……301号，他身上的氛围让人感到不适，是我不想靠近的类型。”
　　“这样，那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走出接待室的门，翡翠很快看到了在那边乖乖等着的小杰。
　　“咦，小杰你怎么在这里？”
　　“我吗？在等翡姐姐出来啦，已经结束了对吧？”
　　“嗯，已经问完了。之后飞艇降落的地方据说是猎人协会旗下的酒店哦，要去附近转转吗？既然是酒店那附近应该有商业街之类的对方。”

　　“好啊！我想大家一定都很想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去买点什么好呢……”
　　“哎、翡姐姐身上原来带着戒尼的吗？”
　　“随身携带戒尼是常识吧？”
　　翡翠和小杰愉快地聊着天走下楼梯。

　　39

　　靠着这三天的时间，翡翠在第四场考试时积攒的所有疲惫也一扫而空。当然，说不定也是得益于终于能有机会逛街的这件事让她从精神疲惫中得到解放。

　　“我无法理解，明明逛街才是更耗精力的事情才对。”
　　“那是因为酷拉皮卡对逛街这种事情完全没兴趣才会那么说的吧？而且品味也……”
　　“我的品味怎么了吗……！”
　　“不能说糟糕到家，只能说是外表欺诈。长着张王子一样华丽的脸结果品味却一言难尽呢。”
　　“什——？！”
　　“换句话说就是酷拉皮卡的时尚嗅觉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的意思吧，这种要选择的时候不如交给我雷欧力大人怎么样，我还是很有眼力的哦？！哦！这个不错！”
　　“我要吃饭……”
　　“逛街……原来是这么累人的事情啊……”

　　相比起走在最前面挑选着东西的雷欧力跟翡翠那高涨的购物欲，这边完全可以说是只是抱着随意的心态跟着一起瞎晃。
　　酷拉皮卡还沉浸在翡翠难得一针见血的话语里，碎碎念着“我真的品味很差劲么”这样的话语久久没缓过来；奇犽走在了酷拉皮卡的斜后方，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想些什么的样子，结果目光扫到橱窗中的甜食时眼睛一亮；走在最后边的则是对逛街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只有被“快到饭点了什么时候回去拿着餐券大吃一顿啊”这个想法塞满了大脑的露比跟小杰。

　　只需稍稍看一眼那边的六人就能知道各自大概处在什么状态上，终归都是些少年少女，这个时候还会把情绪直白地流露在外，路过的人恐怕都会看上一眼，随后发自内心地觉得“真是个有趣的逛街队伍”吧。
　　逛街队伍很快满载而归。翡翠在一众战利品中最为中意的还是件短旗袍——无论是它的材质还是颜色的选择都完全对得起它的价格，最关键的是，像玉石那般的颜色看起来就很舒服。应该也是因为这跟她家是玉商有关系，以至于任何像玉石一样的物件她都会爱屋及乌。

　　“对了露比，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咦？”
　　翡翠眨了眨眼，刚刚还在这里的露比和小杰怎么现在不知所踪了。

　　“刚刚明明还在的——？！”
　　“糟糕，会不会是被人掳走了……”
　　“不现实吧，稍微想想也知道无论是小杰还是露比都没心大到跟陌生人走。”奇犽剥开了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那两个人的话刚刚回酒店了，嘴上嚷嚷着什么‘难得能吃到那么好吃的料理还不需要支付费用，怎么能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就一溜烟的跑了。”
　　“原来是去吃饭了啊……”

　　怀抱着不同的想法，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样的感慨，这同步率引得奇犽都不免嘀咕上一句“这种时候倒是表现一致啊”。
　　虽然露比和小杰缺席了很可惜，但最后姑且在外吃到了味道不错的好东西，也算是填补了考试期间一直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的遗憾。

　　悠闲的三天一晃而过，当踏入最终考试的场地时翡翠隐约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氛围。
　　进门前明明所有人都还是那种松垮却又放松的状态，但在看到了正站在盖着布的板边正背着手的会长时，连她也喉咙间“咕”了声，难得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这就是最后了，如果通过就会变成猎人……这一个对她而言明明很遥远的职业。从之前会长的问话里来看，毕竟问到了“你最不想与其交战的对手”这样的问题，也不难想到很可能会进行对决淘汰赛。

　　“我根据先前面试时各位考生给出的答案，做了这样的分组——”
　　布被掀开，露出了板上的内容——翡翠顿了顿，果然，最后的考试就是对决。
　　“最终测试是一对一的决斗！不过——”
　　尼特罗会长故意停顿了下，似乎是正观察考生们的反应。
　　随后便竖起了手指，比划出了数字“1”，再度开口道：“你们只需获得一胜就算通过。”
　　“也就是说，输的人才会晋级，最终站到这个顶点的人会被淘汰。”

　　40

　　翡翠看得直出一身冷汗。
　　第一场决斗是半藏和小杰，其实本来看都不需要看就知道半藏无论如何都比小杰强上太多，可以说几乎都不需要看到胜负出来的那一刻。这期间她已经不下两三次拼命拉住险些要冲上去的、紧咬着牙关要爆发了的雷欧力跟眼睛渐渐泛起红色的酷拉皮卡。

　　“……我知道，我理解你们的愤怒。尽管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半藏先生再继续下去的话我也会冲进去的。但是……小杰他是不会认输的。”因为她知道小杰也有固执的地方，就像他们也同样执着于自己的目的，小杰现在只是执着于“不会认输”而已。
　　哪怕是手都被折了，自己还正被短剑抵着额头，从那刺进去的部分还有液体正缓缓顺着鼻梁淌下，那孩子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对面那满脸摆着不理解并紧皱着眉的半藏说出“我是不会退缩的！”这样的话语，以至于半藏到最后不得不先认输等一下轮再说。

　　之后是西索和酷拉皮卡，同样也让人不免捏一把冷汗，但奇怪的是只缠斗了一会，西索就到酷拉皮卡的耳边说上了几句话，随后爽快地认输。
　　比赛还在继续着。

　　翡翠的对手是被半藏毫不留情用实力碾压的爆库儿，大概是因为对手是女孩子的关系，她发现爆库儿跟自己已经周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动手。体感上感觉过了至少快一小时了，然而还在继续着打太极一样的奇怪状态。
　　“……我认输。”
　　“哎？”
　　“就是字面意思的认输，恭喜你，爆库儿。”
　　“不、等等……你确定吗？？”手指撵着箭根的爆库儿手中的动作一滞，瞪大了眼睛。
　　“嗯，虽然这样周旋很久很久之后我说不定有能赢的可能，但我认输了。”
　　“不要放弃啊……？！”

　　这一出认输属实出乎意料。当事人似乎迟钝到没有感觉到大家看向自己的复杂目光，示意裁判宣布胜出的是爆库儿后就很干脆地站出了场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啊啊啊——？！”才走到小伙伴们这边，她随即被露比用食指狂点额头，“你之后可就是跟我打了哎？？你觉得你可能打得过我么？？？而且你输了之后可就要对上奇犽和那边的钉子男了哦？？？”

　　翡翠很干脆地摇摇头。
　　“那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放弃啊！！”
　　“可以说说缘由吗？我们在看到分组后，几乎一直认定翡最有可能胜出的一局就是跟爆库儿的。……明明第四场考试的时候翡哪怕冒着可能被杀死的风险也要参加。”
　　“理由的话……因为我觉得打不过所以果断的放弃了，只不过是节省下没必要浪费的时间。”
　　“又是直觉一类的东西么？”
　　翡翠点了点头。

　　这之后翡翠跟露比缠斗了一会，当然她也不出所料地被露比压制住用短刀抵住了脖子，于是两个小姑娘开始四目相对。
　　露比的短刀尽管只是架在了那里，但仍然具备威慑的作用——普通情况下这一看就已经知晓胜负，但这是“让谁先说出‘我认输’这句话”的对决，并且因为有小杰跟翡翠的前车之鉴，乍一看露比的赢面很大，但也又不好判断。
　　“哈啊……真是的，我认输！”
　　这次换做露比果断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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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那个时候不说出“我认输”的话就好了。那样露比跟爆库儿很快会决出胜负，然后奇犽那个孩子也不用跟“那个家伙”打了。
　　“呀，奇犽。”
　　她的直觉又一次得到了证实。

　　男人拔下了脸上的钉子——好像泄了气迅速缩回的气球一样，没一会便变出了一副清丽秀美的脸庞来，那似乎才是他本真的样貌。
　　尽管正仿佛在叙着家常似的不断地跟奇犽说话，然而内容稍稍侧耳倾听一下却直让人从脚底窜出凉意来。

　　奇犽也从男人拔下钉子后开始变得非常奇怪，就像被那钉子定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直冒着冷汗。不、翡翠并不是不能理解，尽管男人正自顾自地不顾奇犽的意愿继续说着，但是那股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她头一次在内心升腾起名为“后悔”和“愤怒”的情愫。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交手了呢。虽然刚刚是开玩笑啦，不过我也弄清楚了一件事情——”
　　“你没有交朋友的资格，也没有那个必要。”

　　将手从奇犽的头顶移开后，男人又说上了几句便离开了，只留下了浑浑噩噩走了回来的、好像已经意识游离的奇犽。无论是雷欧力跟酷拉皮卡呼喊他，还是露比一如既往跟他说话，他都毫无反应。
　　这个表情好像在哪里见过。

　　奇犽经过了翡翠的身边。在短暂的视线交接中，翡翠从他的脸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但是到底是在哪里……？

　　……啊。
　　翡翠的瞳孔收缩了下。
　　心脏咚咚跳着，那声响仿佛能震碎耳膜。

　　突然出现在鲍得罗身后的奇犽。
　　血红飞溅。
　　在沉闷的一声后倒地的战士。
　　还有……伴随着长长的耳鸣声，在黑白的雪花间看到的、空洞的眼睛，仿佛抽去了灵魂的、没有表情和生气的脸。

　　“キ……”
　　那三个音节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她的伙伴没有听见任何呼唤，眼睛被头发的阴影挡住，低垂着头，推开了大门离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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