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不过是传说

　　幸村把手放到殿前摆放的灾桃铜像上，轻轻地抚摩了两下。这个灾桃是由500块参拜者所捐赠的铜融铸而来的，据说触摸它就能够得到神的保佑，因此表面早已被游客们摸得油光水润。桃雕的底座上刻了一个醒目的五芒星，整个神社到处都有这样的标识，似乎是安倍晴明惯用的符咒吧？
　　“在看什么？”清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幸村急忙回头：“已经谈完了？”
　　清夏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事情有些棘手，妖怪的数量超出了我的预期，以我现在的力量无法把它们全部消灭。”
　　“那么，是可以回去了的意思？”幸村故意笑着问。
　　“怎么可能，”清夏失笑，“既然已经被拜托了，总要帮忙解决掉才行啊。”
　　幸村轻叹了一声，突然过来牵起了她的右手。清夏一愣，被握住的手指僵了一下，却并没有缩回。牵着她走到灾桃前，幸村把她的手按到了桃身上：“据说触摸这个雕像就可以求得神的保佑。”
　　清夏恍然，摊开手掌把掌心贴在桃身上，她向幸村露出一个安抚性的浅笑：“我不会逞强的，放心吧。”

　　灾桃雕塑后面就是一个被称为末社的迷你神社，供奉着仓稻魂命之类的稻荷神。清夏走到神龛前，虔诚地祈福拜祷之后，她突然目视神龛处供奉的神位，开口说到：“浅间神社神子浅间清夏，请求安倍大人施以援手。”
　　幸村一愣，刚要开口，却被神龛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只听一个温和的男声说道：“浅间桑已经到了晴明神社？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刚才从主事巫女那里得知戾桥下封印的式神、河童有二十余个之多，若想一次歼灭所有，我恐怕力有未及。况且火灵力一发，原本的封印就会破裂，只怕妖物们会乘机四处逃窜……”清夏面色如常地对着神龛里唯一的神主牌诉说着自己的为难之处。
　　“明白了。”依旧是那男声从空无一人的神龛里传出来，“麻烦浅间桑了，我下午就过去。”
　　清夏向神龛行了一礼后，拉过站在一旁神情怔忪的幸村转身走了。
　　待他们远去后，神龛里神位牌的后面突然闪出一只纸做的狐狸，它跳出神龛后，倏忽消失了踪迹。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清夏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从末社离开后刚转过一个弯，她便含笑看向幸村：“这么一来，上午就没什么事了，你刚才在神社里逛了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去看看吧？”
　　幸村想了一下：“特别点的便是戾桥、晴明井和桔梗苑，戾桥和晴明井我们进来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桔梗苑的话，显彰板上展示了不少书画，弦一郎应该会很感兴趣，至于你嘛……”
　　清夏果然露出个兴趣缺缺的表情：“这么说起来，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啊。”
　　幸村看了眼腕表，突然说：“既然有空闲，不如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在清水道下了巴士，清夏看向道旁的指示牌，“清水寺？”
　　幸村点了点头：“之前来京都的时候曾到过清水寺，对那个鼎鼎大名的‘清水舞台’印象非常深刻，于是便很想再来一次。”说着，他的眼光若有深意地落到了清夏的侧脸上，有些事情，想要在这里做呢……
　　清夏眼睛一亮：“是那个建在悬崖上的‘清水舞台’？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确实很漂亮！”说着脚步便快了几分。
　　幸村于是一笑跟上了她的步伐。

　　清水寺建在音羽山的半山腰，最著名的便是那被139根木柱架起离地50公尺的“清水舞台”了。由于正是“黄金周”，清水寺里游人很多，两人一路随着人潮上山，刚能远远望到“清水舞台”，便被主殿阳台上人头攒动的景象吓了一跳。
　　幸村苦笑着看向清夏：“我似乎提了一个不怎么恰当的建议啊。”
　　清夏边向前张望着边无所谓地说：“其实假期的话，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吧，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早，现在恐怕晴明神社也都挤满人了呢。啊，那里就是传说中‘悬崖上的舞台’？”
　　幸村颌首，随即伸手牵住了她。见她疑惑地望过来，他便随口解释了一句：“人太多，怕走散了。”
　　去“清水舞台”只有一条路，即使人再多也不会走散的吧？清夏暗想，然而她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低头跟上了他的步伐，算是默许了。见她不反对，幸村心里顿时一松，嘴角不由向上勾了几分。
　　两人牵着手沿着清水坂慢悠悠地走了一路，终于是到了人山人海的“清水舞台”。说是“舞台”其实是清水寺的主堂，只不过因为它由139根立柱悬空支撑起来，看着像一个宏大的舞台，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罢了。其中主殿的阳台突出在悬崖之上，据说正是因为环境太过优美，反而成为许多人自杀的首选之地。主殿阳台的最佳拍摄地点围满了游客，幸村本来想勉力带着清夏挤进去望一眼，却被她拉了回来。
　　“算了，”清夏望着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方直摇头，“我们还是去旁边的角落看看吧。”说着便拉着幸村走到一边去了。

　　从阳台的侧面往下望，只见满目青翠。京都的古老建筑物偶尔从树叶间隙里露出些檐角房顶来，越发显得古朴出尘。山风拂面，很是清凉，不远处有一道瀑布，然而哗哗的水声却几乎要让鼎沸的人声盖了下去。幸村叹了口气：“我上次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人，大概是下雨的关系吧。”
　　清夏露出向往的神情：“这样的地方，要是下雨天来，会舍不得回去的吧？”
　　幸村笑着指了指对面山腰上的树木：“其实现在并不是景色最好的时候，再早一个月来就能赏樱花，晚几个月又能看红叶，‘黄金周’的时候嘛，就只有……”说着他向人群撇了撇嘴，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清夏面向山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倒是很喜欢这纯粹的绿色，有很浓郁的木灵力的味道。”
　　阳光照在她微仰的脸上，白皙细致的肌肤如同笼了一层光晕似的耀目，她的嘴角微翘，颊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闭着的眼睑上，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颤。
　　幸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有些加快，学她的样子做了一次深呼吸，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要像“从清水的舞台上跳下去”①一样，鼓起勇气说出来啊……
　　正闭着眼睛享受和整个山林沟通的乐趣，搭在栏杆上的手却突然被幸村温暖的手掌覆住了，清夏一愣，顿时睁开了眼睛。
　　“在一起吧。”幸村面向着山林，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正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似的。
　　“诶？”清夏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说的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么？
　　“在一起吧！”幸村终于扭头看向她，漂亮的紫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在一起……清夏的脸迅速涌起了红潮，可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种娇艳的红色又如同潮水一般褪了下去。幸村看着她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抓着她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
　　“对不起。”清夏艰难地开口，“我不……”心里堵得很难受，只吐出几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于是她猛的刹住口，只是拼命摇头。
　　“因为神子的身份？”幸村急急地开口，越发使劲地握住了她正想要往回抽的手。
　　清夏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幸村的眉头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清夏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终于开口说：“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责任，我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听到和预想中差别不大的理由，幸村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我不喜欢你”之类的理由就好。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他微笑着说：“总有做完的一天吧？”
　　清夏一呆，他已经笑着拉着她转身走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去‘音羽之滝’吧。”
　　什么呀！清夏挣开他的手，站在原地没动，睁圆了眼望着他。突然之间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难道不需要给个解释么？幸村一个不察竟被她挣了出去，回过头发现她正气呼呼地望着自己，不由又笑着过去拉她：“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立场我都已经明白了。”
　　清夏避了一下，不让他触到自己，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满脸都写着“要解释”三个字。幸村故作苦恼地挠了挠头：“啊，真伤脑筋，果然要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么……我……”
　　他这句话说得颇为大声，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带着一脸看戏的神情望了过来，清夏一窘，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不是要去‘音羽之滝’么？快走啦！”说着，她红着脸冲过去扯着幸村的袖子就把他拉走了。
　　幸村嘴角一勾，任由她拉着自己，然而走出几步远，他就反客为主地拉住了她的手。经过了刚才不清不楚的“表白”，清夏有些不自在，稍稍挣了一下，见他不松开，便也任由他握着了。他的手还是一样的暖，只是这一次手心似乎有些出汗，带着潮湿的触感，清夏不由抿嘴一笑，原来你也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嘛……

　　“音羽之滝”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由于它清澈见底且终年不绝，当选为了日本十大名泉之一，据说清水寺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幸村牵着清夏来到取水的石亭前，那里人也很多，排起了长队。趁着排队的间隙，幸村便向清夏介绍了一下“音羽之滝”。音羽山上的泉水沿着石壁淌下，汇入到石制的水盘中，再被分流成三股，从三个细管中洒落。据说这山泉有奇妙的功效，三股泉水分别为“学问成就之水”、“恋爱成就之水”、“延命长寿之水”，只要喝了这水，祈求的愿望便可以实现。
　　“诶？只能选一种么？”清夏望向空中垂落的三道水柱，有些为难地咬了下唇。
　　“是啊，神并不打算保佑太过贪心的人呢，”幸村微笑着看向她，“那么，你要选哪一种？”
　　“你呢？”清夏不答反问。
　　幸村不说话，待排在前面的人喝完水走开之后，他上前从消毒箱里取了一个长柄勺，然后直接走到中间的泉水处，将勺子向外探去。
　　很快，勺子里就积满了水，他将勺子伸回来凑到嘴边饮了一口，然后把余下的水倒回了水池。在水柱下冲洗过勺子之后，他把它放回了消毒箱内，然后示意清夏上前。
　　要怎么选呢？清夏有些犹豫不决地取出勺子，总觉得选中间的泉水的话，就好像是在给他正面回应似的啊……
　　你会怎么选呢？幸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不再试图维持轻松的表情，他的眼中终于流露出几分忐忑和不安。

　　站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儿，清夏终于做出了决定，把眼一闭心一横，她沿着幸村刚才的线路笔直地走向了中间的泉水。一口清甜的山泉入口，甜丝丝的感觉沿着喉咙一路往下，却似乎并不是通往胃，而是落到了心里。一转身，便对上幸村笑意盈盈的眼，清夏的脸不由一红。低着头走到他身旁，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走吧。”
　　幸村笑着向她伸出手。清夏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摊开的掌心，心里不由暗叹了一声，每次只要他一向自己伸出手，她的手指就自动自发地想要做出回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等发觉的时候便已经沦陷得那么彻底了呢……
　　认命地把手搭上他的掌心，清夏走到他身侧问：“这下可以回去了吧？”
　　幸村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站在地主神社的门口，望着灯笼上大大的“缘”字，清夏忍不住嘴角微抽：“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地主神社，据说是求姻缘的圣地，”幸村一脸感兴趣的样子，上次来清水寺的时候因为对所谓的“姻缘”不感兴趣，因此并没有来这里，这次的话……瞥了清夏一眼，他猛地加快了脚步，“走吧，去看看神奇的姻缘石。”
　　被他拽着往前走，清夏不由失笑，怎么突然这么兴冲冲的，好像出来春游的小学生似的。被带出几步后她忍不住又回头瞥了那灯笼一眼，缘么……

　　地主神社里最有人气的便数那两块用来占卜姻缘的石头了，据说能够闭着眼睛从一块顺利摸到另一块的话，便说明姻缘美满顺利，如果不能的话，只怕就会情路多舛，难成正果了。
　　被他牵着站在其中一块石头前，清夏有些退缩：“真的要试么，万一……”
　　幸村坚定地望向对面的另一块石头：“如果你信我，就没有万一。”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清夏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也随之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两个人一起走的话，算不算违规呢？
　　闭上眼睛之后，耳边的人声就变得格外清晰起来，有热情的年轻人在一旁指导他们：“向左！向左！”清夏并不打算理会，幸村的手温暖而干燥，步伐很沉稳，让她觉得很安心。只要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走下去就好了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出奇的甜蜜，脸上也不由带上了笑。

　　到了！向前探出的左手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凉的石头，幸村心里一喜，刚要把清夏的手牵过来，不料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随后一股冲撞力便从自己背后传来。被撞得一个踉跄，幸村不由睁开了眼睛，回头便对上清夏抱歉的眼神：“对不起，我刚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清夏直起身，看了眼两人的状态，精市一手撑在石头上，一手拉着自己，自己站在离石头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并未碰到它，两人的眼睛又都已经睁开了……她不由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算是成功了吧，”幸村把两人相牵的手放到石头上，然后冲她一笑，“看，我们是牵在一起的，我触到了不就代表你触到了？”顿了顿，他突然露出个戏谑的表情：“这么说的话，你要是有一天松开了我的手，可就不能保证美满幸福喽。”
　　清夏扭过头，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从音羽山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找了家拉面店解决了温饱问题后，两人急匆匆地赶回了晴明神社。
　　清夏刚走近手水处，守候的巫女便露出一脸兴奋的神情。望了眼她急忙冲去通报的身影，清夏不由吐了吐舌，“看来安倍神官已经到了，应该没让人等很久吧……”见幸村要跟着她进去，她赶紧冲他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旅馆check in 吧，我和安倍大人商量完对策就过去。”
　　幸村有些不信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商量对策么？”
　　清夏嬉笑着推他：“快去吧，快去吧。”
　　幸村有些无奈地被她推着往外走，忍不住扭头严肃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好！”清夏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

　　目送幸村的背影离开，清夏终于松了一口气，除妖的事一定不能把精市牵扯进来，好不容易支开了他，就趁机把事情解决了吧。在手水处慢条斯理地清洗完毕，再抬头时，她便已经恢复为那个神情坚定的火系神子了，姻缘什么的，是太久以后的事了，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破魔灭妖！

　　走到半路便遇到了迎出来的主事巫女，说到安倍大人已经在和室候了一会儿了，清夏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到和室门口，便见到一位穿着神官服饰的男子背门而立，似乎正在鉴赏墙上的字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露出和煦的笑容：“这位就是浅间桑吧？我是伏见稻荷神社的神官安倍和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初次见面么……清夏望着他轮廓清俊的脸庞拧起了眉头，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呢？

《(网王重生）月色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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