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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的雨，特别地冷
六月底的N市，持续高热，蝉鸣不断。
年夏回学校提交志愿书，看到签到表上宋雨熙已经来过了。
“以前跟雨熙聊天，她说她大学肯定要选本省的院校。真没想到最后她的第一志愿居然选的外省的院校。”
“不过S市是个好地方呀，我看了她的视频，我特别馋她视频里的那碗绿豆汤。”
班长收好年夏的表格，一边给她递送各种资料，一边同她聊起宋雨熙。
年夏笑了笑，在表格上签字。
宋雨熙这个小丫头，从S市回来后，磨着戚泓逸教她剪视频，之后顺手发到了微博上。没曾想几天之后，S大的招生办找上她，在征得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把视频转走并做成了招生宣传片，视频居然在网上小爆了。
宋雨熙还担心因此报考S大的人太多，影响自己的录取概率。年夏听了直接笑话她想太多。
“可不是嘛，要不是我考不上，我也挺想去S市的。”
“别胡说八道了。你呀，注定要考去Z大美院的。”
年夏跟班长打着哈哈，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从学校出来，她又去了画室，接了画室的兼职。
某天年夏从画室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她路过街边，见一个染着黄发，打着耳洞的男学生背对着她，正蹲在路灯脚上吞云吐雾。
年夏对这个学生挺有印象的，是画室里的低年级生，年纪不大，但在绘画上极有天赋。这个男孩素日里有点特立独行，话不多，但有点冲，特别是他总找年夏的茬，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年夏本想绕着路走开，但想起下午她点出他画作里可以改善的地方，他虽一脸不屑但手上已经诚恳地在改的情境，有些心软，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绕到他的面前，蹲下了身。
“烟草对身体不好，趁早戒了吧。”
男孩抬了一眼，见是年夏，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开口就嘲讽她：“你管这么宽干嘛？怪不得没有男朋友。”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摘了烟头丢地上，直起身用鞋尖碾了碾。
年夏的视线落在灭了的烟头上。抬眼瞅了瞅他，也起身。
她心里想：这个孩子听劝，但就是说话怪怪的。
她嘴上也不客气：“算我多管闲事好了。不过我没有男朋友又关你什么事呢？”
男孩怔了怔，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他突然向年夏靠近，确定似地又问：“你真没有男朋友？”
“没有没有。”年夏摆了摆手，没好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你家住海边呀，关你什么事？”
“我家住海边啊。”男孩往前近了一步，停在年夏跟前。“其实我仔细看了看，你长得还蛮好看的。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男孩瘦瘦高高，比年夏略高一个头，说话的时候有点居高临下。年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有些吃惊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哈？你是画了一天画傻了？”
男孩急了，又往前近了一步。“不是，我认真的！”
“不了不了，敬谢不敏。”
她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人快抵到街边墙根上了。
“为什么？”
“没为什么！”
年夏被逼到了墙根上，没有地方退了。她心下有点生气，下意识地抬高了音量，手里在做防身的准备。
这小子，再往前近一步，她就把他掀在地上揍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还不都是你，到处跟人说你没有男朋友。”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年夏顺着声音的来源迎上视线，有些惊喜地喊出声：
“系黎昕！”
系黎昕近身走了过来，腿上步伐不紧不慢。他的长手轻轻一勾，把年夏勾进了自己怀里。
系黎昕抬手亲昵地拢着年夏鬓边的碎发，话里假意温柔嗔怪：“我就在路上堵了一会，你就跟人说你没有男朋友。你说，这不怪你怪谁？”
年夏稳稳当当地跌进了系黎昕的怀中，嗅着他怀里熟稔又令人安心的木香，逢场作戏地伸手假装抱住他，仰起头狡黠地说道：“当然怪你了，谁让你迟到的？”
“下次再迟到，我要罚你的。”
“好啊。”系黎昕勾着唇在笑，弯了身子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有些哑，又带着一丝蛊惑：“你详细说说，你想怎么罚？”
年夏下意识地在心里“啧”了一声：怎么这家伙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欲。
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她倒是想直接开口问问，他现在脑子里在想的是哪一种罚法？
他俩身后的男孩见状“切”了一声，识趣地离开了。
年夏看见男孩的背影越走越远，伸出两只手指戳着系黎昕的胸口：“戏瘾很大嘛，人都走了，还演呢？”
系黎昕轻声笑了，双手背过年夏身后，自然而然地取了她身后的画板。
“回家。”
“嗯！”
她嘴上应着，抬眼细细地打量他。
他好像瘦了，眼窝有些下陷，带着黑眼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刚抱他的时候，手上触及的地方也没几两肉。
“系黎昕，你最近去哪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出国玩了一段时间，今天刚回来。”
“哦，出国，玩啊。”
年夏在心里腹诽：信你个鬼！哪有人出去玩，把自己玩成一副打工人的菜色样的。
“你倒是潇洒，全省的媒体找你都快找疯了。”我都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
“听老七说了。他还说媒体在我家门口等到坐下搓麻将，后来搓输的和搓赢的打起来了。在警官的调解下又握手言和了。”
“可不是嘛…”年夏想起来前段时间上报的新闻，不由得唇角上扬。她刚想接着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脚步着急地拉他的袖口：“欸，你提交高考志愿书了吗？时间都过了！”
“没呢。忘了。”
“什么？！忘了？”年夏急得跺脚，“这么重要的事你忘了？现在怎么办？”
系黎昕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原地团团转，心情竟然有些上扬般地好。
“逗你的，早就弄好了。”
“你…”年夏听罢又气又笑，伸着两只手指去戳他的脊梁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系黎昕反手捉了她的两枚指尖，握进自己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又松开。
“这还不是你先问的。我在你心中有这么不靠谱？填报志愿这么‘重要的事’，我都能忘？”
年夏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就你刚刚的所作所为，就很离谱啊。”
她又问他：“请问我们亲爱的第一名，应该有很多学校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吧？你最后选了哪个学校呢？”
系黎昕勾了勾唇，反问她：“想知道啊？”
“想啊！”
“不告诉你。”
“哼！”
她在心里骂他：臭小屁孩！小气鬼！
他俩路过药店，年夏让系黎昕等一等她，转身进了药店，问医师有没有让喉咙舒服点的药。
“请问具体是什么症状呢？”
“嗓子干哑，鼻塞。”年夏眼角瞥见系黎昕也走了进来，索性转头问他：“你还有什么症状？”
系黎昕没想到她竟然是给自己买药，明显怔了怔，哑着嗓子说道：“咽喉肿痛。应该是冷热交替导致的风寒感冒。”
医师给开了点风寒感冒冲剂，咽喉含片，并叮嘱他好好休息。
年夏把一小袋药郑重地递到他手上，边走边又重复了一遍医师的话。
“好好休息，别太操劳。风寒感冒虽然是小病，但是稍不注意就会变严重。”
“如果你过几天还是没有好转，千万得去看医生。”
“年夏，”系黎昕打断了她，逗她：“你现在，有点像个啰嗦的老阿姨。”
“什么老阿姨？！”年夏气得跺脚，“你会不会说话啊？我明明就是热心肠的美女小姐姐！”
系黎昕看着她笑，不说话。
这小丫头，天天把他当小屁孩，喊她一声阿姨倒还不乐意了。
年夏不高兴了，又拱他：“你叫一声‘姐姐’，我就原谅你刚刚乱说话。”
他饶有兴致地扫了她一眼，倒是极为配合，凑近了她身前，眼里似有似无地笑，配合着微微哑了的嗓音，听起来反倒有些暧昧。
“姐姐。”
就这一声，酥进了骨子里。
年夏迟疑地“嗯”了一声，莫名觉得他好像一只大狼狗。
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眼尾勾了勾，匆匆转了话题：“系黎昕，我知道你挺忙的，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就算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系黎昕有些疑惑：“嗯？怎么突然说这个？”
年夏迟疑了片刻，比划着他道：“你看看你，说是出国旅游，却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嗓子也哑了，人也瘦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国外是不是挺冷的，要不你怎么就感冒了呢？”
“倒不会很冷，温度跟N市的秋季差不多。只是前段时间下雨，断断续续地，有点凉。”
“年夏，”他轻轻唤她的名字，同她慢慢地往前继续走着：“你知道吗，国外下雨的时候，拿了伞出来，雨就停了。刚把伞收了，雨又开始下。难得下得久一点，伞的骨架就被风吹断了。下雨的时候，我总是会特别想念这里，很想回来。”
她侧身仰了头问他：“想念这里的什么呢？”
“很想念N市的夏天，这里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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