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回回头

　　肖册往回走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冰粒，砸在他发烫的脸上，凉丝丝的，不疼，还挺舒服。

　　他干脆把羽绒服帽子上的抽绳拉的更紧一些，好让帽子边一整个勒在脸周围，这样整张脸就能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增加了好多可以接触更多小冰粒和小雪花的机会。

　　肖册还很渴，但是他随身带着的保温杯里的热水已经喝完了，舔了舔已经开始干燥起皮的唇角，肖册毫不犹豫地弯腰捧了一把干净的雪塞进嘴里。

　　有的人说雪是最干净澄澈的东西，但也有的人说雪里边包裹着垃圾，肖册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但他知道雪是真的可以解渴的。

　　有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填饱肚子。

　　以前跟着南街一霸讨生活的时候，他和祁阳饿了就经常抓雪来吃，还有屋檐下的冰溜子，那玩意儿滑溜溜的比雪还好吃，但数量稀少，所以冰溜子曾经可是他们那帮人争抢的对象。

　　但他个子矮，大多数时候都抢不上，祁阳就会把他抢到的冰溜子分一半给他。

　　有风吹过，肖册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口后环顾了一圈四周，乡下的羊肠小路上只有零零星星几棵树在旷野里立着，树干上虽然还有点积雪，但却没有冰溜子的影子。

　　忽然间就很怀念那一口。

　　他的口袋里还有几块从他奶奶坟前带回来的水果糖，他把糖纸拆开，露出里边那颗微黄的糖果，然后抓了一把雪把糖果包裹进去，一起塞进嘴里。

　　以前能这么吃糖的人可都是他们那帮人羡慕的对象。一颗糖就着雪吃是真的可以吃饱的，每次看着别人这么吃的时候，祁阳的口水都能流出去二里地。

　　祁阳太爱吃甜食了。肖册还行，他不怎么爱吃甜的东西，看别人这么吃的时候顶多就咽两下口水解解馋，不会让口水有流出来的机会。

　　可能吃了水果糖的原因，肖册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他赶紧提着这股劲儿往前冲，希望在力气泄完之前能走到有车的大马路上去。

　　他计划打车回去，他太难受了，不想跑了，也跑不动了。

　　但冰天雪地，又是郊外，想打到一辆回市区的车简直比从垃圾堆里捡到一块糖还难。

　　肖册一边往前跑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半天了都没看见一辆车经过，私家车都没有，更别提出租车了。

　　早知道会这样，应该在包里也塞一些日常用药的，这样的话，无论何时何地发烧感冒也就不用怕了。

　　肖册难受地迈不开脚步，他只好停下来蹲在路边休息一会儿，只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被冻透了，冷的他狂打哆嗦，没办法只能站起来继续往前挪。

　　动起来比在地上蹲着总要好上那么一点。

　　肖册想给祁阳打电话让他打辆车来接他，但想了想路程，接他这一趟得花进去好几百，他舍不得，而且也不想让祁阳担心，更不想给祁阳添麻烦。

　　他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他爸妈不要他的原因就是嫌他是一个大麻烦。

　　肖册强打着精神继续走，他相信他可以自己走回去。

　　祁阳一整天都在开会，各种会，小组的、部门的、领导班子的等等，说话说的唾沫星子都快喷不出来了，而且开会的时候太吵，吵的他心烦意乱，他有好几次都想发火，不过最后都忍住了。

　　看在郑明东一大早接他上班的份上，他忍。

　　他是一个好员工，一心做业绩以此来报答老板知遇之恩的好员工。

　　正在开着的这个会是今天的最后一个会，所有部门的领导聚在一起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祁阳已经做完了他们部门的工作报告，作为业务部主管，他的报告内容言简意赅：明年继续为公司赚大钱，在今年销售额的基础上提升25%，说到做到，做不到就不要明年的年终奖。

　　郑明东带头鼓掌，夸祁阳有魄力，并希望公司里的其他领导班子都向祁阳学习，公司就需要这么有魄力的领头羊。

　　郑明东夸他的时候，祁阳脸上没什么表情。25%可不是那么好增加的，他也相当有压力。

　　虽然祁阳脸上没表情，但有的人脸上就重彩纷呈了，郑明东的亲侄儿郑强看着祁阳时是一脸的嫌弃，嘴角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心里更是吐槽乡巴佬、绣花枕头、马屁精，反正就是什么难听吐槽什么。

　　祁阳懒得看他。

　　终于轮到郑强做报告，他先是清了一下嗓子，眼尾扫过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重点在祁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才开口说话，说的很是冠冕堂皇，都是些加强财务会计工作学习、努力提升自我修养、争取跟上公司发展脚步、不给公司拖后腿什么的场面话，实质内容根本没讲几句。

　　郑明东出声打断他，“郑副主管，说重点。”

　　郑强尴尬地顿住，把报告翻过去两页才开始念重点内容。

　　对自己这个小叔叔，他真的是敢怒不敢言，特别讨厌他当众喊他“郑副主管”，因为公司里其他人都是直接称呼他“郑主管”的，只有自己这个小叔叔，每次都“郑副主管郑副主管”的叫，搞得他好没面子。

　　他都想改名叫郑副了。

　　等所有部门做完工作报告后，郑明东又象征性地总结、鼓励了一番，这才结束这场以拍马屁为主、工作内容为辅的领导班子会议。

　　祁阳的心情也才好了一点。

　　散会之后，郑明东说了句祁阳留下其他人回去继续工作，其他人都很自觉地陆续往会议室外面走，只有郑强期期艾艾地看向他小叔叔，好像是在质问他小叔叔为什么不把他留下。

　　郑明东没搭理他。

　　郑强只好悻悻然地随着众人出去了。

　　祁阳看向郑明东，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问题。

　　郑明东说，“我看你有点不高兴。”

　　祁阳愣了一下，回道，“没有不高兴，但确实有点心烦。”

　　“为什么会心烦？”

　　“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才心烦的。”祁阳一边收拾着面前的会议记录本一边说。

　　“是不是昨天没睡好？没睡好的话可能会这样。”

　　祁阳摇了摇头，昨晚他睡得很好，一整夜都没有醒，也没有做梦。

　　“那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过完今天利用年假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祁阳嗯了一声，然后问郑明东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要安排他们准备年会的事。”

　　郑明东摇了摇头，祁阳就出去了。

　　郑明东想送给祁阳的新年礼物也没来得及送出去。

　　肖册还在路上走着，而雪下的也越来越大了，即使不停地在走，肖册也感觉到了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

　　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他讨厌死这种感觉了。

　　又剥开一块水果糖塞进嘴里，肖册直接用牙齿把糖果咬碎咽了下去，希望能借着这块小小的糖果恢复一些体力。

　　冬天的夜晚来的要更早一些，月亮不出来，他已经快看不清路面了。

　　这个时候祁阳公司的年会应该也开始了吧，热热闹闹的，他更不想给祁阳打电话。

　　要不，报警吧，让警察叔叔来接他？不是都说有事找警察吗，就这么决定了！

　　肖册哆哆嗦嗦着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但按了半天屏幕依然是黑的，他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也可能是被冻关机的，反正就是打不开了。

　　真的是祸不单行。

　　肖册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手机塞回到口袋里。

　　就说吧，他的运气很不好，关键时刻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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