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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正值寒冬,雪下得铺天盖地。
息仪一袭锁骨尽露的清凉青色诃子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十三兄。”坐在酒楼顶楼雅间内的一个白衣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眺望着远处,很快便被楼下街道上的骚乱引回神,垂眸看去,便见一个身着一袭青衣的绝色少女,正立在雪里。少年连忙抬手拍了拍坐在矮桌对面沉默喝茶的兄长,示意他往楼下看。
兄长闻言,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兴致缺缺地垂眸看去。
便正对上那少女含笑的蜜色眼瞳。
“珩渠!”她大喊着,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死水般平静的一双桃花眼被那抹倩影狠狠震住,而后整个人猛然起了身,重重地撞到窗上,将大半个身子都抻了出去。
白衣少年自记事起便跟在珩渠屁股后面跑,从未见他情绪如此激动过。
他几乎是在看到楼下那女子的瞬间便红了眼,周身不自觉地轻轻战栗着,嘴巴翕动着,低语着什么。
少年凑过去听,便听他在说,“神仙……”
神仙?
少年看看兄长,又看看楼下的女子,皱起眉。
那女子明明毫无灵炁,凡人一个。
“十三兄……”话还没说完,珩渠便已瞬行去了青衣女子面前,化出披风,为她披上。
“你……”珩渠细细端详着她。
脑海里,数不尽的记忆在不停翻涌。
他确定,他们相熟已久,但除了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她的名字,不记得从前与她一起经历过什么。
但见到她,看到她穿着这身衣服,听她热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他便分外安心。
“我叫息仪。”息仪说:“万物生息,仪态万方。”
“哦,哦。息仪,息仪。”珩渠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那你……”
息仪由着珩渠替她将长发从披风下拨出来,笑道:“你便当我是天降神兵,来助你捉拿望植。”
“神兵天降?”白衣少年也跟着瞬行而来,刚站定便听到息仪如此大言不惭的一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身上毫无灵炁,连一件装装样子用的兵器都没有,还神兵天降?罪神望植可是我仙族战神,武力超群,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用来耍心机攀附仙族皇嗣的工具。”
“宁叙,休得无礼。”珩渠低声呵斥了身侧的白衣少年一句。
少年缩了缩脖子,又壮着胆子乜了息仪一眼,低声道:“十三兄可莫忘了,仙凡有别,不得通婚,你难道要违背天规吗?”
“你这少年思想不端。”息仪本是一个正眼都不带瞧他一眼的,却听他居然说了这么古怪的一句话,便面露嫌弃地看着他:“我们二人不过是初次见面,什么都尚未发生,你怎么就能联想到通婚上去?”
“我!”宁叙没想到居然会被息仪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训斥,登时便恼了,却又一头子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下意识地看向珩渠求助,便见他居然嘴角带笑,仿佛很认同息仪对他的斥责。
宁叙当头喝棒,立马将目光转向息仪,却只急急憋出一个字,“你!”
息仪面无表情着挑了个眉,“如何?”
“我懒得说!反正到时候遭天谴的又不是我!”宁叙愤愤说完便瞬行离去。
“宁叙是我的十七弟,向来是小孩心性,时常口无遮拦,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珩渠温和地笑着,与息仪行了一礼致歉。
喔,温润如玉的珩渠。
前所未见呢。
“无妨。”息仪耸耸肩,“反正他嘴笨说不过我,我也不吃亏。”
珩渠愣了愣,便扑哧一笑,“确实。”
又朝酒楼抻起手,说,“舟车劳顿,请你吃饭。”
“多谢。”
*
静静看着息仪胡吃海塞完,珩渠才替她倒着一杯热姜茶,温声道,“你说,你来帮我捉拿望植?”
息仪将姜茶一饮而尽,点点头,“是。”
“那你知道他现在何处?”
息仪目光一顿。
他的语气里暗暗藏着试探。
抬眼与他对视,他眼底的打量一闪而过。
喔,好像变聪明了。激动劲儿过了便恢复理智,开启揣测防备。
息仪敲了敲杯沿,重新对上他的目光,“知道。不过,有一事要与你提前说明。”
“何事?”
“望植的生杀大权只掌控在仙王手里,即便你将他捉回仙界,也不代表他一定会被天道处死。可我要杀他。”息仪说,“我有预感,这次,我们立场相对。为了不让你难做,我会在第三次抓捕望植时正式处决他,前两次便只从旁协助,尽量不出手。”
“……杀他?你?”珩渠眸中闪起晦涩的光:“为何?”
她便笃定,望植被擒获后还有逃脱的机会?
“我要取用他身上的灵炁。没了灵炁,他便也成了废人一个,必会遭受昔日仇敌的凌虐,便索性发发善心,给他个痛快。”
息仪平静地陈述着,语气平淡得和讨论家常便饭没什么两样。
明明毫无修为,明明手无寸铁,珩渠竟能感受到她字里行间散发着的难以忽视的威压。
神仙么?
是因为修为过高,探不出虚实?
珩渠心下思绪万千,面上也只回以息仪一个温和的笑,不置可否,“那他现在何处?可还在凡界?”
事关全局,即便对她一见钟情,还是得有所防备才行。
“皖屽海举东岛。”息仪说,“引你们来凡界的,是装填着他气息的傀儡。”
“举东岛?”一直隐身偷听的宁叙闻言,在珩渠身侧现身,挥掌化出玄光镜,举东岛全貌映射其中。
宁叙催动功法对着镜中一击,笼罩着举东岛的青色结界骤然显现。
“诺,在那。”息仪抬手,指了指镜中某处。
玄光镜内的画面骤然朝着某处缩近,穿过云雾穿过密林,最终定格在一个装潢华丽的洞穴内。玄衣男子盘腿静坐在榻上,掐诀催动着阵法的动作一滞便猛然睁开眼,原本在凡界若有若无的那股龙气骤然消散。
息仪看朝宁叙,木着脸说:“他发现你了。”
话语一落,便见一只青筋暴起的巨大龙爪猛然透过玄光镜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宁叙便迅速缩回去,与玄光镜一道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下来,三秒钟都不到。
“宁叙!”珩渠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虽然在宁叙被捉住的同时便已挥剑刺去,终是慢了一步,扑了个空。
凌冽的剑气还在顷刻便将酒楼震了个粉碎。
“仙族皇室灵龙支系,流栖宫珩渠损坏凡界酒楼一幢,至3死7伤,领天雷10道,命诛仙台即刻执行。”仙王的侍从,玉成神木讷的声音伴着刺眼的闪电而来。
闪电甫一砸在珩渠身上,便蜿蜒而下,缠绕住他周身,吊着他回了仙界。
*
诛仙台。
珩渠被褪去服饰,披散着头发赤/裸着上身,用铁链吊住四肢和脖子,使他张成一个大字,高悬在诛仙台的正中心。
黑黢黢的乌云压下来,天雷蓄势待发。
息仪悬停在珩渠面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着他满身的伤痕,沉沉道:“你们这监管机制不合理啊,是望植突袭引发你运功防卫,处罚也有他的份儿才对,怎么全部都算在你头上?”
“他有行令牌护身,可躲过天道追击。”珩渠早就受惯了处罚,本没什么所谓。
——虽在喜欢的人面前受罚多少有些丢脸,可尚未摸清她的底细,心意也不能表露,便更要装得没什么所谓了。
于是语气听起来便很是冷淡。
“行令牌?”息仪倒是没听出来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劲的,只皱着眉想了想,抬掌便化出一个玉牌,“这个吗?”
“你从哪……”话还没说完,第一道天雷便裹挟着振聋发聩的巨响呼啸而下。珩渠下意识地咬牙要扛下,但被击中之时,却并没有产生任何的痛感。
珩渠心下一滞,垂眸看去——果然,他周身笼罩着一层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的金光。
珩渠几乎是在瞬间便料定了是谁的手笔,忙抬头看去。便见息仪右手食指上,还游荡着一点点的金光。
珩渠这才惊觉,围满诛仙台的天兵天将看不到息仪。包括遥遥在九霄云殿内监视着刑罚的仙王,也没能勘破她的隐身术,不知道她为他设下了护身金光。
“Z64378892号,监测到你在与完成任务以外的事上使用了神权,现对你进行第1次警告:Z64378892号,禁止将神权浪费在任何对完成任务毫无作用的事物上。警告宣读完毕,望你知悉。当被监测到的次数累计达3次时会触动处罚,你将在第4次违规时被抹杀。望你知悉。”
息仪淡然地回望着珩渠。
抹杀么?
作为主体的一缕意念,际神怎么可能被‘抹杀’。无非,是被判定为她觉醒了自主意识,要消除她的自主意识罢了。
不过失去自主意识,也和死没什么两样了。
还好,还可以用两次。也够了。
“喔,你身上已经有很多伤了,说明此前受了很多苦。”息仪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如今我在你身边,便不会让你受苦。”
“轰隆隆!”
轰鸣声掩盖了一切声响,只在举头三尺之上的乌云又泻下第二道天雷,砸在珩渠身上,激出巨量的耀眼白花,珩渠一瞬不瞬地看着息仪,直至四下恢复肃静,才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息仪偏了偏头:“可我还不想告诉你。”
“……为何?”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息仪说:“这次我们好好相处便好了,我定会护你周全,不再致你于险境。”
“险境?”连番被这种颇带着几分暧昧的蜜语攻击,刚对眼前人一见钟情的珩渠很难不沦陷,他的故意冷淡也再难支撑,败下阵去,只余一颗剧烈跃动的心摇摇欲坠着招架。
再与那双坦荡清澈的蜜色眸子对视着,莹润的脸颊便骤然爬上绯红,珩渠连忙错开息仪的目光,缓了缓神,才道:“前世之事,我已然忘却,你无……”
“你不必记得。”息仪笑笑:“我记得便好了。”
珩渠的脸便更红了。
这次没有衣服打掩护,便能将他一览无余。他脖子上的绯红一直蔓延而下,连带着整个上身都红透了,就跟在桑拿房里蒸了十天半个月似的。
还被链子桎梏着,珩渠想遮一遮都没法子,便只能拼命垂下头,让长发散落到前面来,遮住脸,再遮遮他羞红了的身子。
“喔——”这一声‘喔’罕见的拖长了尾音,息仪抬手扒开珩渠的头发,还贴心地将贴在他脸上的碎发一一捻开,“我说话就是如此直接,但都是发自肺腑的呢,往后还是会如此,你尽快适应一下,要是每回都这么害羞,那可如何是好。”
“……息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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