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咸鱼飞升指南

　　“有十世功德护体，就算是妖也无法显象。”老国师固执地坚信自己判断无误，即使颜笙摆出事实质疑也无法撼动。

　　“有十世功德，就算是妖也会是一条好妖，为何要对他赶尽杀绝。”颜笙反驳道。

　　“妖终归是妖，非我族类。”老国师执拗道。

　　“我倒是有好奇。”颜笙稍抬眉梢，露出一丝淡漠的神色，眼神失去最后的温和。“究竟是什么使你一口咬定陆析即是妖？”

　　老国师道：
　　“我师父乃是九重天的仙人，来自清口直断门。据他所言，陆析母子是猫妖降祸。且陆析母亲死后，遗骸竟化作猫骨。”

　　老国师的面容顿时阴沉下来，眼里透着一股偏执与狂热，仿佛他要说服的人不是颜笙，而是他自己。

　　颜笙感觉到扫向她的目光充斥着危险，气氛一瞬间凝滞。

　　虽说老国师语气坚定不移，但颜笙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所言产生信任裂缝。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被关得久了，人难免开始静下来反思。

　　颜笙叹息一声，趁势补充道：“可曾想过，清口直断门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老国师没有接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捻起指诀，掌心凝聚一团光球，飞速打向正在安详沉睡的陆析。

　　陆析仍安详沉睡，纹丝未动。

　　之前陆析的心脉被颜笙割断，而在老国师的法术作用下，他的心脉重新连接起来。衣襟上的鲜血逐渐消散，就像天降一场瑞雪，盖过所有的污秽。

　　老国师骇然狰狞面容，一时间不知所措，脚下两步退后。

　　他对陆析所施加的术分明是一道诅咒，可以加重伤者的伤势，从而加速其死亡的进度。

　　然而陆析那副残破不堪的躯干，非但没有继续加重磨损，伤势反倒慢慢愈合。

　　“世间竟有反向咒的存在？”国师纳闷一声。

　　国师环顾四周，这附近只有颜笙、冻得僵直的陆析还有颜笙那几个筑基以下的跟班，忽而仰天长啸：“难道是......你已经化神期。”

　　能自创法术？国师纵观自己的一生，直到渡劫期也没这个能力自创法术。

　　颜笙摇了摇头，别有深意地望向陆析，“他说过.....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的凡人修仙之法。我们所见的圣迹都是凭心而造。”

　　国师几乎不敢相信颜笙的话，可是眼前昭然的一切，却令他不得不相信颜笙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啊。”国师的目光几尽癫狂，“我师父的的确确是神仙，主管净化天地间的浊气。一定是你在骗我，我在修清气，你在修浊气。你是邪魔。”

　　国师慌张四望，无意中瞥见颜笙身上的淡淡金光，那是一股若隐若现的气，与寻常凡人身上的气截然不同。

　　“清气浊气并无高下。我倒是想入魔，却始终入不得。况且我是如何的人，还轮不到连筑基都达不到的修士评说。”

　　颜笙的声音自头顶而来，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怜悯卑微的世人，怜悯国师绞尽脑汁做着徒劳之事。

　　“没有筑基？原先我已是渡劫末期。”国师嗤笑一声，“休要再行骗。看你的衣着，是金蝉派的人。我师父曾说，金蝉派各个弟子都精通欺诈之术，你一定是对我行了抱朴术。”

　　因颜笙迟迟不肯回应，国师还当她是被驳斥得哑然失声。

　　旁边所有人静寂无声，没有一位回应他的怒火，也没有人露出悲然以外的神色，他们的眸子里染上了与颜笙同一种色调的悲悯。

　　那些目光投向国师，让国师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国师将信将疑地运转周身的灵力，却发觉正如颜笙所言，原本自己充满灵力的丹田，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缕真气都不剩。

　　“这......我的修为。”国师的面庞因愠怒而染成青紫色，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耳边因绝望而轰鸣不绝。

　　国师掌心凝出淡灰色的雾团，羞愤和恐惧诱导他击出那雾团。

　　那雾团如离弦之箭，迅疾地飞向颜笙，走到不到半肘距离时，已经萎缩成弹丸大小，近不得颜笙的身子。

　　国师指节颤抖，直直戳向颜笙方向，大喝一声，“真是功亏一篑，最终还是还是中了你的抱朴之术。是我对师父不够信任的报应。”

　　颜笙默默观察国师的动作半晌，此刻才稍动了动。她走上前对国师说道：

　　“你从来就没有筑基过。不过，有一点倒是说中了，你的确是中了抱朴。正是因此才令我发现你的修为不到筑基。”

　　国师问道，“抱朴是在什么时候下的？触发的语句可是我的师父不是神仙？”

　　颜笙说道：“抱朴术讲究的是有无相成，我说的话真假各半。‘天上并无修仙之法’这一句触发你身上的抱朴。”

　　国师略带失望垂下头，“罢了罢了，我现在所剩的灵力也不够修仙。”

　　“国师也不必悲恸。你来时身上的修为就少得可怜。那神仙只是借你少许他的灵力，并没有改善你的体质。”颜笙从容地看着国师，见对方因自己的话，面容愈见憔悴。

　　颜笙脊背右后方忽感一阵刺痛，还未等她回身望过去，却扫见前面几近疯癫的国师大笑出声。

　　“师父”
　　“主人”

　　一声声呼唤来自远方，源头是那四面围墙和贾菀。他们原先得了命令，还袖手旁观颜笙与国师的私人恩怨，眼下皆是露出担忧神色。

　　他们之中有人刚抬脚挪动半步，却见一道光落在咫尺远的前侧，之后便不敢上前。

　　此刻一朵寒冰莲深深扎入颜笙的后背。四面墙妖认出这朵寒冰莲花，正是陆析颜笙到来前，被一只橘猫夺走的那朵。

　　颜笙强忍着肩胛骨被撕裂的疼痛感，她转过身子，与后方的那只橘猫对视一眼。

　　她的瞳孔扩张，眼底一片黑暗，嘴唇紧闭，没多久就匍匐在地，对着不远处面色凝重的众人道：“先离开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入这冰窟半步。”

　　尽管众妖为颜笙忧心忡忡，颜笙却并不感到恐慌，收敛之前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双臂撑着地面，默默观察五官愈发狰狞难看的老国师。

　　国师站起身子，缓步走到陆析的身侧，

　　他想凝出一把刀，尝试用手掌聚集灵气，却迟迟不见光亮，之后反反复复绕动手腕，但仍不见一缕光，看起来滑稽且笨拙。

　　国师转眸俯视着蹙眉的颜笙，笑道：“还是我笑到最后，纵使没有一丁点法力，也没关系。况且，有你们两人陪葬，此生不亏。”

　　嘴硬的国师仍不肯就此罢休，缓步走近陆析，半蹲下身子，双手掐上陆析的脖子。

　　国师的一双手腕被一道强大的力扯开。

　　颜笙扯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绳子，捆住国师的手，硬生生拽着到反方向牵拉，直接将国师放倒。

　　颜笙的右臂艰难地伸向背后，用力拔出扎根在皮肉里的莲花，那朵红莲已经啖下少许的扶胥血，虽不如之前那朵停在陆析心尖的久，却生长得异常硕大。

　　或许是颜笙用力过猛，贪婪的根茎被分离时带走一点血肉，空气中甚至弥漫血腥味。

　　可她却像是不知痛似的，一见绳子化作长鞭，不顾仍在流血的右肩，挥动鞭子用力甩向国师，一下接着一下。

　　她身后上蹿下跳的橘猫，也没能逃过颜笙矫捷的攻击，脊背重重落下一道鞭，跌落在地上。

　　颜笙拎起橘猫脖颈，把猫随意地丢在伤痕累累的国师旁边，轻蔑地望着两人，说：“真好笑，你们两人也有合作的一天。”

　　捆仙绳纵身一跃，扑向两人，半路却被揪住尾巴，竟是颜笙阻止它。

　　颜笙抽回捆仙绳，一圈一圈环在自己的细腕，左手食指尖轻轻抚摸绳子的破损之处，说道：“先前对着陆析时，你卖主求荣。现在倒是异常英武。”

　　之所以她下达命令后，众妖不肯上前，是因为颜笙的命令是强制令，违者将会受尽炙烤雷击的痛感。

　　捆仙绳违抗命令走近颜笙，才令自己浑身布满细碎的伤痕，像是一条破破烂烂无用的废绳。

　　橘猫脊椎折断，疼痛得大口喘着粗气，老国师血肉几近模糊。

　　两人眼见着颜笙带着强力的威压逼近，他们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

　　颜笙先是走到老国师面前，说道：

　　“放心。我目前没有杀人的计划。”

　　“只是，你对求仙的渴望算不上执念。不然，现在早就魂飞魄散了。”

　　颜笙凑近老国师的耳边，以只得他二人听见的声音絮语：“你即将投生转世，不会泄露秘密。说实话，抱朴术的代价是由受骗者自己决定的，是他们愿为这个谎言付出的代价。”

　　老国师此时已经口不能言，缓慢扇动两下眼睛，便安详合上双目。

　　“你想做什么？”橘猫忽而发出高亢的嘶吼，随后突然深深叹息：“算是我棋差一着，筹谋千年终究还是败了。”

　　颜笙苦恼道：“李妙欢，与虎谋皮这种不清醒的事，也就你做得出来。”

　　“总比保护陆析的那群人强，他们剥去我的皮毛。”橘猫形态的李妙欢反唇相讥。

　　颜笙指尖轻戳发际，似乎听了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一切起因都是国师利用妖术陷害贵妃，可你偏偏把账算在我和陆析身上。”

　　“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杀你？”李妙欢情绪波动过大，咳嗽两声，“只有杀了你，我和大橘才能回家，脱离无穷无尽的轮回。”

　　“若真是如此。你的确有杀我的理由。”颜笙睥睨着眼前苟延残喘的猫，“可是，你不过是个幻影，有什么资格替真正的李妙欢行道。”

　　“幻影与她本人的意志相符。我想杀你，她亦是想杀你。”李妙欢咬一下唇瓣，沉吟道：“至于大橘，他一向想回去。这次也是他交给我这朵莲花。”

　　颜笙盯着那朵曾连着自己血肉的莲花，暗红色的倒影映在颜笙眼波，为她添上一点点不可察觉的生机。

　　“圆胖橘给你这朵花，可确定是要它来杀我？从未听闻寒冰莲会杀人，包括种下它的我也是。”

　　颜笙左手一打响指，后背的伤痕再度愈合如初，红莲把颜笙的血肉碎屑吞下。

　　她拈花来到陆析的瘫软宁静的身体旁边，将那朵莲花浮空在陆析上方。又合十两掌，一点灵力自她指尖流泻，与莲花的血气一并流入陆析的体内。

　　“圆胖橘这是盗花救母。”颜笙又道，“你可知李妙欢的本体已经投生为栗子，还是以我的名义寻崔攸宁讨要过扶胥术还生。”

　　橘猫李妙欢执迷不悟，仍咬牙切齿。

　　颜笙倒也并不继续好言相劝，上前逼近，一把揪住李妙欢的脖子，“说，圆胖橘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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