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三个人站在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霍镜日行低调，所以面对别人投来各异的目光打心底排斥。

　　“镜哥，我今天是不是特帅？”

　　“？”霍镜拿着手机，满脸疑惑得看着黄青山。

　　“你没发现今天我的回头率特别高吗？”黄青山沾沾自喜的模样贱得霍镜想给他一脚，可他腿疼，懒得抬。

　　“你可真自信。”

　　霍镜抬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绷着脸的江夜，心想谁的功劳这不明显吗，这回头看的十个女的八个都在看江夜。

　　“走吧。”

　　江夜不动，看着他开口：“打车。”

　　“不用学委，没多远，过条街就是小吃街。”黄青山和江夜不熟，但霍镜看着和他好，黄青山自然叫的亲近。

　　“打车。”

　　“…行，少爷，你给钱。“霍镜不耐烦，语调上扬，江夜听进耳朵有些想笑。

　　“可以。”

　　上车之后霍镜自觉做到副驾，江夜盯着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去坐到了黄青山旁边。

　　打车的好处在霍镜他们进店就体现出来了，要知道这个小吃街周围有三所学校，饭点儿的时候那个饭店都人满为患，平时正常读书时间黄青山来这家店吃饭排队都得排一会儿，今天还有空位置坐。

　　街边的馆子没那么多讲究，老板娘热情，送上碗筷就掏出本菜单放在桌上。

　　霍镜先黄青山一步把菜单推到江夜面前语气大方得说：“点吧少爷，今天我请客。”

　　“你点。”

　　“镜哥有选择困难症，学委你不想点给我吧。”

　　江夜拿起菜单的手一顿，又重新放在自己面前。

　　霍镜觉得，自己叫江夜“少爷”还真没叫错，他看着自己面前被开水仔仔细细烫过一遍的碗筷的时候抬头看人依旧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样子，真事儿精，他想。

　　“镜哥，你还没告诉我，这几个月你上哪儿去了呢，怎么突然休学没参加高考？现在还复读了？”高考前两个月霍镜突然休学，和学校里算得上朋友的同学都断了联系，黄青山作为“拥护”他的“小弟”，到处找人打听也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谣言。

　　“突然想出去旅游了。”霍镜嘴里嚼着花生米，面前放了一杯新掺的茶水“…谢谢。”

　　“不客气。”江夜回。

　　燥热的天气烤得人心慌，霍镜坐在这人多又狭小的空间有些难受，偏偏身后一群“可爱”的初三生还在孜孜不倦得吹着牛b。

　　霍镜胡说八道的理由在黄青山这里并不过关，他心里受伤，觉得霍镜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镜哥，你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

　　“…鸡腿儿，吃不？”

　　“…吃。”

　　霍镜最烦别人犯矫情，有时候不是他心硬，确实是不想说自己那些破事儿，说出来心累，还让人跟着瞎操心，何必呢。

　　“哥，你不说就算了，但是以后可千万别玩儿失踪了，你不知道我急的都要报警了。”黄青山嘴里叼着肉，口齿不清，还在霍镜离他近，面前能听清话的内容。

　　“…吃吧，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霍镜皱着眉，本来他就心烦，现在更烦了。

　　从黄青山哪里回过神霍镜才发现自己碗里都是菜，坐在旁边的人还在往里夹。

　　“…不用给我夹菜，你自己吃自己的呗。”

　　江夜停手，转过头看着他：“我的筷子还没用过。”

　　“…不是，哎，算了”霍镜低头开始往嘴里扒拉，等嚼完嘴里的东西才说“我没说嫌弃你昂。”

　　别扭的语气惹得江夜发笑，他嘴角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霍镜侧头刚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你笑个屁……”

　　“没笑。”说着没笑，话里却带着笑意。

　　“…再笑我抽你。”

　　“好，不笑了。”江夜低着头，开始往嘴里送东西，额前的刘海挡住眼睛，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霍镜不懂，这是他和江夜见的第二面，居然已经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想以前他脾气臭得光别人多看他一眼都能打起来，现在江夜这样正大光明“挑衅”他，他还能心平气和得坐着一起吃饭，还真是“从良”了。

　　“镜哥我感觉你和学委关系挺好啊，你俩咋认识的？”黄青山闲不住，嘴里塞着东西也能说话。

　　霍镜实在烦，只想快点儿吃完饭回家睡觉：“你感觉错了，赶紧吃！”

　　结账时江夜看着两个人上演了一场经典的“推搡”场面，他站在霍镜身后与桌角前，淡淡得看着黄青山。

　　“…行吧，那…下次我来昂哥。”黄青山收回抓着霍镜的手说。

　　“…假客气…”

　　霍镜不知道，江夜对其他人的眼神看似平淡，内里却让人发冷。

　　三个人走出饭店，霍镜自觉站远，向他们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头顶太阳耀眼，他不想多呆，得到黄青山的回应后转身便拦了辆出租车。

　　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处便传来一阵凉意，霍镜回头对上的便是江夜那双细长的眸子，即使在透明的暖阳下也深沉得要命：“干嘛？”

　　“明天见。”

　　霍镜皱着眉，偏偏这人手里力量不轻，拽着他手腕还有些疼：“昂，明天见。”

　　得到回答，江夜终于松了劲，看着车开出视线范围才抬脚往学校走。

　　黄青山站在一边，整个人都快被疑问淹没，在他的认知里，霍镜和江夜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画面的人，就算站在一个框里中见都一定隔着条三八线的那种，可是现在他看着，这两人不但认识，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那个…学委…你是咋和我镜哥认识的？”黄青山今天没穿校服，其实不止他一个人，他们现在是补课，没有硬性要求他们穿校服，但江夜一整套蓝白校服是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的，站在黄青山身边显得他像个校外的“二流子”。

　　“你镜哥?”上扬的语调黄青山并没有听出其他意味，还单纯的看着江夜。

　　“对啊，我看你俩挺熟，我都不知道你俩认识。”

　　八月份的太阳实在火辣，街上不少行人都打着遮阳伞，树荫把地打得破碎，为江夜遮掉些热气：“刚认识不久，不熟。”

　　“嗷，我就说嘛，你俩认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夜心中一颤，开口道：“是，不该等那么久的。”

　　“什么？”

　　“没什么，走吧，上课了。”

　　不知道是不是黄青山的错觉，他总觉得霍镜走了过后，江夜又恢复成平日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这个形容词是在黄青山脑子里找到的唯一觉得合适的形容词，毕竟已经和江夜当了两年的同学了，这两年除了转走的李肆，他就没见江夜再和谁称兄道弟过。

　　其实也不算一点儿也不了解，李肆平时在班上人缘也不错，打球的时候会和黄青山一起组队，那个时候他就问过李肆，怎么不叫上江夜一起，李肆的原话是：“不用搭理他，他就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儿，一天坐那位置上都不带动一下，你都多余问。”

　　江夜以为，自己对所有事都能做到如他人所说的平淡与沉稳，即使面对火烧眉毛的事情，也依旧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再见到霍镜时他终于觉得自己有救了，不是沉在水里，被潮湿和阴冷包裹，只需要对方身上的一点点暖意，就能浮出水面喘口气。

　　霍镜吃完饭就犯困，在出租车上睡了一觉，不仅没解困反而脑袋昏昏沉沉的，等他下了车踏上暗沉沉的楼道的时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就记着要买的垃圾袋又忘了。

　　侧身靠着灰墙抽了半支烟才决定再下楼一趟，这一来一回他都不困了，回到只有一个厕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的出租房时霍镜脱力般把自己砸在床上，他闻不惯自己一身的饭店味儿，偏偏小腿还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感，又要做选择，霍镜无力得叹了口气，一分钟后慢悠悠爬起来走进了浴室。

　　冲掉一身的热气心中总算是沉了一些，霍镜顶着毛巾坐在床边发呆看着他从网上淘来的二手高考资料，要不做张卷子吧，他心想，今天江夜改的是五三的那一套来着？

　　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他想写的那一张，霍镜把桌子拉到床边，开始埋头苦读，一个小时后他看着与早上江夜相差不多的卷面水平，抑制不住得嘴角上扬。

　　霍镜想如果他参加了高考，或许能有个不错的成绩，想到这里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别再想这些已经发生的事，事在人为，做都做了，也没有后悔。

　　站起身从资料里抽出一本语文必修，霍镜看着封面两个大字，太阳穴直跳，哆哆嗦嗦伸手翻了一页，一翻就翻到了后面那个让他害怕的几个大字“全文背诵”。

　　其实对霍镜而言，干巴巴的数学题不是最无趣的，最让他头疼的是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古诗文，拗口的音节，陌生的文字，长篇大论的深意，每一个都让他崩溃。

　　他理解不了李白的思乡之情，也难以想通离骚里的爱国情怀，他只知道这又长又难的文字，他是一个都难得看。

　　顺势躺在床上，伸手拿烟的手顿了顿，今天抽了挺多了，不抽了吧，什么时候戒了，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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