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沈中a栋教学楼有两侧楼梯，靠近办公室的那一侧是逃生演练楼梯，平时没什么人过，黄青山把霍镜堵在楼梯口两个人不上不下，就那么站着：“镜哥，你就答应我吧。”

　　“不答应。”霍镜站在离黄青山两米距离的楼梯，靠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得说。

　　“镜哥！”黄青山似乎气急败坏，提着嗓子又要向霍镜扑去，霍镜怕极了黄青山的粘人功力，转身就跑，两个人像幼儿园的小孩儿你追我赶。

　　霍镜不想陪着他瞎闹，跑到二楼的时候撑着扶手一跃而下。他没穿厚外套，由于动作太大牵动校服露出大半截腰线，平稳落地后他转身冲着累得直喘气的黄青山挑了个眉说：“追哥？下辈子吧。”

　　“霍镜！”

　　这一声可比黄青山要命的纠缠来得可怕，霍镜肢体僵硬，转过去对上何屿的眼睛的时候分明从里面看到一丝杀气，转而她又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

　　“霍镜同学，你在干什么呢？”

　　霍镜看向何屿身后的人，站得规规整整，明明外面温度不高，还只穿了个校服外套，对上眼神时，对方偏了偏脑袋，挑着眉毛传达自己的疑惑。

　　“何老师，我…遛弯儿呢。”霍镜转身想把锅甩到黄青山身上，可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楼梯，黄青山早跑了。

　　“…过来。”

　　霍镜收起笑容，有些怨恨得瞥了一眼抱着试卷的人。

　　大课间办公室人多，霍镜跟在何屿身后也显得不突兀，他正想着该怎么才能熬过何屿的“审问”，眼前的人就停了。

　　“江夜，把卷子给我先回去吧。”何屿转过身对后面的人说。

　　站在霍镜身边的人面无表情：“没关系何老师，我正要去问两道题。”

　　何屿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好。

　　霍镜心里不爽，题都没带问什么题，分明就是想看他笑话，他怨恨得瞪了江夜一眼，打算替家里的鱼拒绝今晚的“探视”。

　　“这是…你第几次来老师办公室了？”何屿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在胸前，就那么看着霍镜，或许是因为办公室人太多，何屿还想维持自己仁师的人设。

　　霍镜皱了皱眉，第几次？这谁知道：“…忘了。”

　　“老师也忘了，这一学期，老师这办公室门槛儿都快被你踏烂了，你说说你自己好意思吗？”何屿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试图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霍镜这个方向，正好对着数学老师的办公桌，此刻江夜就站在数学老师旁边，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霍镜的错觉，他怎么觉得江夜瘦了呢，明明上周看着校服没这么大啊？

　　“霍镜！”

　　“嗯？老师，听着呢。”霍镜被吓了一下，连忙拉回思绪听何屿的话。

　　何屿也顾不上维持“好老师”形象，不再对霍镜客客气气得讲话：“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个动作有多危险，万一没撑住，或者没站稳后果你清楚吗？都这么大人了，这点儿道理想不明白？那楼梯那么大不够你走？”

　　“老师，那是一楼，就算摔了也不会怎么样。”

　　“你当我瞎看不见那是一楼？就算是一楼也有受伤的风险！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进去，回去，把校规超二十遍放学前交给我。”何屿恨铁不成钢，她对霍镜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孩子，不好管，这大半学期过去了，还真印证了她这个想法，霍镜性格散漫，在他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儿学生的该有的样子，每次和着黄青山惹事都给她打哈哈，歪道理绕的她头疼。

　　霍镜在心里叫苦，沈中那千八百条校规，让他抄二十遍不是要他命吗：“别了何老师，您不是说让我们上课好好听讲吗？不能做其他的。”

　　“我又没让你上课抄，今天下午放学交给我这时间还不够？我告诉你，今天我就一节课，要是让我逮着你上课不好好听课，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屿现在面对霍镜装都懒得装一下，霍镜气人本事有一套，何屿发现直自己这样缺乏经验的老师，还是时常被这样的学生牵着走。

　　霍镜不甘心还想挣扎一下，嘴都还没张开就被人打断了。

　　“报告！”

　　“进。”

　　“何老师，我找您有点儿事儿。”进来的是六班体育委员郭子义，霍镜估摸着是为了排球比赛的事儿来的。

　　“嗯——你！站一边儿去！”

　　这前后对比不要太明显，霍镜老实得站到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郭子义投来的疑惑的眼神。

　　“是这样的老师，咱们不是下周就比赛了吗，但是到现在人都还没凑齐呢，我就想着您可以动员一下大家，看看能不能把人凑齐，也不耽误学习！我们就最多比赛前练一下站位什么的，比赛也就走个过场，不会耽误太长时间！”郭子义紧张的嘴都快打结了。

　　“没事，别紧张，老师也希望你们能够劳逸结合，还差几个人？”

　　看着何屿这幅仁慈的样子霍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差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男生的话还差一个，女生才报名一个人…”虽然何屿现在对他面露笑容，但刚刚她训斥霍镜时的凶色还是让郭子义心里发虚。

　　“咱们班女生少，老师也只能尽力试试，男生的话…”

　　何屿看向站在墙边的霍镜，对方正背靠着墙看着对面数学老师身边的空位。

　　“霍镜！过来。”

　　“嗯？何老师，您不会是想让我去吧？”霍镜面露难色，浑身写着拒绝。

　　“你不是喜欢跳吗，现在给你个随便跑随便跳的机会，正好消耗一下你那多余的精力，为班级争光。”何屿说。

　　江夜此时已经不在办公室，霍镜松了口气：“不是，何老师，我…我不给班级抹黑就不错了，挣不了光，况且，我体育课三年来就没好好上过，球都没摸几次，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没摸两次不也摸了吗？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何屿这次铁了心要霍镜长记性，她知道对方平时既不愿意出风头也不爱自讨麻烦，什么事儿都躲边边，这回正好逮到机会让他知道错。

　　霍镜绷着嘴唇，脸都快掉地上了，站在一旁的郭子义不敢大声说话，只能默默给何屿鞠了个躬就马不停蹄得跑回了教室，他怕他再不走霍镜得杀了他。

　　霍镜跨着脸一出办公室门就对上了江夜那双眼睛：“怎么？专门儿等着我看我笑话？”

　　江夜摇摇头，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对方：“冷，我帮你把外套拿下来了。”

　　霍镜叹了口气，其实教室开着暖气，一会儿回去又要脱，但为了不辜负小孩子的一片好心，他只能接过衣服又套上。

　　“谢谢昂。”

　　“你别担心，排球也没多难，比赛拿不拿名次不重要，重在参与。”江夜拿着外套往回走时碰上着急忙慌的郭子义，对方神情紧张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问才知道是怕霍镜把怨气撒在自己身上，所以赶紧跑了。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试试？”霍镜不是说笑，排球这项运动是真不简单，光想入门就得花够时间练，沈中没有特别的要求要把排球学精，只有排球体育专项的体育生才需要细钻，普通学生只是要最起码的会一点儿基本动作和理论就足够了。

　　可就是这一点基本的动作理论，霍镜高一哪儿差点儿把小手臂都颠断了，一整学期下来手臂内侧的皮肤都是淤血。

　　“好。”

　　“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楼道，冬天的衣服大致一样，今天江夜和霍镜都穿的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从远处看来像是复制粘贴的两个人：“我说我也参加了这个比赛，我们是队友。”

　　“刚刚体委不是说就差一人吗？”

　　“嗯，我是替补。”

　　走廊窗户吹进来的风乱了霍镜的头发，记得和江夜见的第一面时自己还是个寸头，现在头发已经遮眼睛了：“你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霍镜屁股刚挨着板凳人就扑过来了。

　　“镜哥！镜哥你没事吧？何屿没把你怎么样吧？你不知道我可担心死你了！”黄青山夸大其词得在霍镜身上到处摸，江夜看得眉头紧皱。

　　“你刚刚跑的够快啊，跑那么快我一点儿没看出来你担心我。”霍镜无奈的往后撤了撤，偏偏黄青山抱着自己不撒手，跟小孩儿似的。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当时何屿那个眼神都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还好跑得快。”

　　“…”霍镜不爱和小孩儿计较，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软件开始搜索排球比赛视频。

　　“哎，你不是不参加吗？！”

　　黄青山提高音量把霍镜吓了一跳，他顺势靠在旁边人身上，完全忽略自己揽住对方腰的手。

　　“我又想了。”

　　“怎么可能！刚刚追着你参加你都不去，是何屿逼你参加的吧？”黄青山眨着大眼睛笑着问。

　　“ntm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吗？为了补偿我，校规咱们一人十遍吧。”

　　“可是…可是如果你一开始就答应我的话你就不会被逮着，也就不会被罚抄校规了…”黄青山自知理亏，说话底气都不足。

　　“行行行，我不跟你瞎掰扯了，赶紧的，这节课把十遍写完给我。”

　　黄青山拿着本子委屈得回到位置上，江夜看着两个人的对峙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些羡慕，霍镜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随意”得对待过他，有时讽刺的玩笑也带着分寸。

　　“我帮你写。”

　　“别，你的字儿写那么好看，何屿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霍镜从来没有吝啬过对江夜的赞美，只要是江夜一眼可见的优势，霍镜都夸过。

　　江夜止不住笑意，伸手把霍镜面前的作业本摆到自己面前：“没事，我会模仿你的字迹。”

　　霍镜不信，一方面是不信自己这一手“飘逸”的字体能有人模仿得出来，另一方面是不知道江夜闲着没事儿模仿自己的字迹干嘛。

　　真正看到江夜在纸上写出与自己毫无二致的字时霍镜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你那儿学的？”

　　“没有刻意学，你的草书挺好模仿的。”

　　霍镜失语，不知道江夜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得话术，干脆带着不情愿的语气开口：“你没事仿我的字迹干什么？”

　　“上次你让我仿着帮你写了张请假条，之后的假条都是我帮你写的。”

　　“…”霍镜想起来了，上次他肚子疼被江夜强拉着去医务室的时候老师让他们补一张请假条，他当时疼得厉害就让江夜帮他写的。

　　其实对比着看得话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比如在转折的顿点江夜的笔锋要比霍镜的尖锐得多。这道令他很意外，都说字迹可以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和欲望，平时江夜规规矩矩的样子，连写的字都匡在那一小点儿地方，居然在模仿他的字迹时仍由自己的情绪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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