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江夜讨厌任何人对他的评价，沉稳，细心，和善，但这些都不是他，真正的他是偏执，冷漠，自私，占有欲极强的人，这些性质之所以没有显现出来是因为在以往的十八年里都没有能值得他多余展现自我的人，只用那表浅的外层应对就足够了，可是面对霍镜，江夜知道，他会控制不住得把这些不堪的，骇人的一面暴露出来，他害怕，他怕霍镜会怕他，会讨厌这原本的他。

　　高三日子枯燥，霍镜只眯了大课间二十分钟再抬头就已经被卷子埋没，坐直身体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位置空了。

　　“江夜呢？”霍镜转身，一句话问出口半天没人回答，转而代替的是不搭边的话。

　　“我上面一打三你在下面采蘑菇呢？”

　　“我来了姑奶奶，你撤一下啊。”

　　两个人低着头，完全听不见外面人说什么：“何老师来了。”

　　事实证明有时候还是“狼来了”的故事奏效，看着两个人猛得抬头把手机扔进抽屉抬头慌张得张望，霍镜端坐偏头就这么看着两个人，想笑又得强忍。

　　反应过来是霍镜胡说八道，黄青山和鄢霜月默契投去一记冷眼。

　　“咳，真要上课了，下节不是你小姨的课？”霍镜说。

　　两个人又拿起手机，分神回话：“哎呦这不还有几分钟吗，马上推基地了。”

　　“两分钟”鄢霜月附和。

　　“…我问你们，看到江夜去哪儿了吗？”

　　“没，你同桌去哪儿了我们哪儿知道。”鄢霜月回答。

　　霍镜被呛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主要是他不想收拾这一桌子卷子，有江夜在他肯定不会被卷子埋的，越想越烦，在自己整理和等着江夜回来之间选择霍镜本想选后者，但透过窗户看到一前一后的男女时他突然多了第三个选择，快速把卷子揉在一起塞进桌肚。

　　“我擦！”后面突然冒出的声音着实把霍镜吓了一跳，不光是他，连带着黄青山也别吓得手抖。

　　“干嘛！”黄青山问。

　　“待会儿给你说…学委！外面那个女生，是和你一起的？”鄢霜月扔下手机，起身上去迎接进门的江夜。

　　江夜皱着眉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霍镜面前：“霍镜，可以帮我拿一下我桌肚里的那一挞卷子吗？”

　　“…”霍镜不理，目不斜视得盯着前方。

　　过了两三秒，霍镜抬头对上江夜的眼神，然后从对方口中听到他想听的话：“镜哥，可以吗？”

　　霍镜憋着笑，弯腰从抽屉拿出卷子递给江夜，还没等人伸手，就被旁边的人拿走：“学委，送东西是吧，这点儿小事怎么还麻烦你，我去。”

　　还没来得及回答，鄢霜月已经抱着试卷跑出去了，不想理她，江夜心思都在眼前，看着霍镜起身，低眼瞥见他抽屉里乱成一团的试卷，心中比这团试卷还乱。

　　“昨天何屿讲的试卷，让我们改的三班的卷子，可能你忘记，因为是我帮你改的你那张，刚刚那个是三班科代表，上次你问过，她来找我拿试卷，没别的了。”

　　一连串的话说完霍镜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试卷，哦，他想起来了，昨天何屿是讲了试卷来着，可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不是，我没问你啊？”

　　“嗯，我知道，是我自己想说。”从霍镜桌肚里一张张抽出试卷叠好再重新放回去，话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江夜想。

　　沈城入秋早，九月底学校统一穿秋装校服，长袖遮住了江夜半截手指，可能是外套偏大，穿在他身上总显得身体单薄。

　　“哦。”回答了江夜的话，霍镜想转移注意力，于是把视线落在了进门后脸上挂着笑容的鄢霜月身上。

　　“月哥，你干什么去了？”看着鄢霜月满面春风的样子，黄青山来了兴趣。

　　鄢霜月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但说出的话确是：“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还是咱小姨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去和三班的唐晚晴交接什么？”黄青山问。

　　鄢霜月忽然坐直身体收起笑容看着黄青山：“你认识她？”

　　“废话，校花谁不认识。”

　　“我就不认识。”霍镜终于在这句插上嘴。

　　“哎呀你不认识很正常嘛，你这异性绝缘体，一个眼神就把人女孩儿吓得不敢和你说话了。”黄青山可是亲眼见证过霍镜一个“啊？”字把人家递情书的女孩儿吓走了，根本没给多余的机会。

　　霍镜：“…”

　　鄢霜月没想到，唐晚晴还是个校花，震惊之余还多了份担心：“那她很多人追喽？”

　　“那是，不过人家一心学习跟本不搭理我们这些人。”

　　“你们？你也追过她？”语气突然下沉，鄢霜月的态度转变在霍镜眼里有些奇怪，至少这一秒是他从未在鄢霜月身上看到过的冷意。

　　“嘿嘿那倒没有，我自知配不上人家，就不打天鹅的注意了。”黄青山不好意思得说。

　　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鄢霜月又扬起笑容：“确实。”

　　霍镜心里发颤，他身子倾向右侧，低着音量：“你有没有觉得鄢霜月有什么不对？很别扭。”

　　放下手中的事情，江夜偏头看着霍镜，眼神写满了认真，事实上每一次回答霍镜的话江夜都是过了心的：“我不确定。”

　　“不确定？”霍镜问到“不确定什么？”

　　江夜也不是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甚至比其他人敏感：“我帮你问问？”

　　早知道不问了，霍镜只是想找话题，谁知道江夜会如此认真，反观他倒是像个不懂的蠢货：“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预备铃已经响了，何屿抱着试卷一脸严肃，高中三年黄青山什么都没学到，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练的精细：“擦，你小姨这幅表情，一看就心情不好，镜哥，你也低调点儿，别被点了。”

　　经过上次谈话，何屿说到做到对霍镜“特殊照顾”，具体表现在上课抽问和课下关注，为此霍镜还特地去找过何屿，结果又是一番迂回的话术，毫无营养且没有要解决意思。

　　听着旁边人的叹气声，江夜从抽屉里摸出几颗奶糖放到霍镜手心，冰凉的触感让霍镜反射性收起了掌心，低头见自己拽着对方指尖，抬头对上眼神才猛的松开掌心，两颗奶糖掉在地上霍镜先一步低头去捡，剥开糖衣扔进嘴里时正好被何屿看到。

　　“霍镜，我刚刚说什么？”

　　被何屿点名霍镜也不慌，三两下把嘴里的奶糖吞下才开口：“我们这次英语摸底考的不好？”

　　“你还知道！？同学们，老师是被王老师委托来接手你们班，如果因为我自己而导致你们成绩倒退，那么老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王老师，我想大家应该明白的吧，王老师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大家再继续这样的状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何屿是有一套东西在身上的，几句话就说的班里的人都抬不起头，霍镜倒还是那副样子“行了，霍镜上来把卷子发下去。”

　　霍镜上台把卷子拿到手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人都还没认全：“汪凡？在哪儿？”

　　手里的试卷被抽走，看着江夜熟练得发着试卷，霍镜乖乖回到座位，把另一颗糖也扔进嘴里，不好吃，太甜了。

　　下课前何屿的一句“低于110的抄卷子”直接打破了开始大家被她煽动的情绪，她前脚走出教室后脚班上便发出一阵嚎叫声：“月哥，你小姨是不是疯了，抄卷子，她还不如让我去死。”

　　“幸好我120不用抄卷子。”毕竟小姨是教英语的，鄢霜月没少被迫“开小灶”。

　　听着后桌两人的打闹声霍镜拿着自己的试卷陷入了沉思，107，四舍五入120，不用抄。

　　“你不用抄，把错题整理一遍就可以了。”江夜发话，拿过霍镜的试卷看了一遍。

　　“行，学委都发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霍镜笑着说。

　　后背传来触意，江夜转头便对上黄青山一副笑容：“嘿嘿学委，那我呢？”

　　“…你把试卷拿给我看看。”

　　恭恭敬敬递上试卷，黄青山一面期待得看着对方，可是下一秒却从对方嘴里听到了冷漠无情的话：“错太多了，得抄。”

　　不是江夜偏心，的确是黄青山卷面太难看，也不知道批他试卷的那个同学怎么想的，一整张试卷全是红印：“不是，学委，你再看看，不知道那个逼改的我的卷子，乱改的，你别看红印多，但好多都是对的。”

　　“是吗？我看看？”鄢霜月抢过试卷，两个人打闹起来。

　　霍镜不是个木头，江夜对自己好且不说原因的好让他有些心慌，至少在霍镜的记忆中他从未有搜寻到过江夜的影子，他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这样的人会容忍江夜这样一个与自己天壤悬隔的人成为朋友。

　　“少爷，今天下午放学有空吗？我带你去玩儿啊。”

　　江夜正在往霍镜的试卷上做注解，听完他的话后心中一颤抬头看着他问：“你带我去玩？”

　　“是啊，今天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叫上青山和鄢霜月，怎么样？”霍镜说。

　　原来不是专门带他去玩儿，江夜忽得沉下心应了一句：“嗯，好。”

　　在这短短相处的一个多月里霍镜发现江夜似乎只是看起来傲，其实很听话，和他出租屋下那些流浪猫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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