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缘

　　男子的身影远去，袁印的心里若有所失。这些年，舅舅一直细心照料自己。他所受的苦，他知道舅舅也是不舍的，但这是是舅舅对他的锻炼。也是，他今后活下去的——资本。他仍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许久才迈步。离开竹林。
　　离开时，他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记得在不远有个小镇，叫棉花镇。
　　今夜，不醉不归。

　　木瑛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棉花，觉得自己来到了北河的雪地上。尽管依旧温暖的天气提醒她，这里绝不是北河。她头一次尝到了孤苦无依的滋味。这种感觉，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许久许久，她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在心里轻轻说：既来之，则安之。
　　她摸向胸前，银色怀表还好好挂在那里。仿佛得到了支持，大踏步地向远方的人家奔去。可是原本已是黄昏，加上木瑛发呆的时间。路又比想象的要长得多，走在田间阡陌上，此时天幕被浓浓夜色笼罩。
　　没有星光，她只看见远方的人家的房子里燃着灯火。四下里，只有虫鸣，只有沉静。她忽然抬头，她觉得，此刻的世界，异样的美好。她掏出银色怀表，差异地发现，怀表在月下竟然发出银白的光辉，轻轻揭开盖子，清脆的咔嚓一声，四颗钻石放射耀眼的光芒，隐隐间似乎有月华星光流转。

　　袁印正在田垄上慢慢走着，他的身影隐没在漆黑的夜幕中。忽然，他看见前方一点白色光芒，在这漆黑的夜幕中，分外显眼。他现在已经自由，没有了那么多顾忌，在好奇心驱使下，不由得加快脚步。

　　“可以回去了吗？”木瑛隐隐中有着一丝希望。
　　忽然间，木瑛的预感来临，有人在附近。她赶快将盖子盖上，只留下一丝白光在怀表周围流转。木瑛也察觉到了，那人在越来越接近。她慌忙将表藏入衣服内侧。然后静静等在当地。她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脚步声，来的人，很不简单呐。
　　她决定一动不动。
　　声音响起得突如其然：“姑娘一人在此？”
　　她抖了抖，色狼？
　　可仍旧波澜不惊地说：“谁？”
　　“可不就在你面前吗？”袁□□中揣测，刚刚的光怎么不见了。
　　她猛地抬头，一个黑影，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斗笠遮住了来人的面孔。她低下头，看见黑衣人的鞋，顿觉眼熟。可不是她下午盯着看了不少于半个小时的鞋吗，于是脱口而出：“是你？”但又觉不妥，于是慌忙改口：“下午，谢谢你。”
　　反倒是身前的人愣了一下，袁印这才看了那人一眼，怪异的衣着一目了然：“是你啊。”声音波澜不惊。心里却想，只不过是带了一次路而已，竟然有人会说谢谢。心里不自觉有一丝满足，做好事是让人愉悦的啊。只不过他的笑，都敛在心里。突然，他灵光一闪。
　　“姑娘有家人么？”
　　啊？木瑛一愣，怎么突然扯上这个？但还是答：“没。”
　　“为何来此？”
　　木瑛乍一听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算是，逃难至此吧。”
　　对面的人显然有了兴趣：“仇家？”
　　木瑛有点懊恼，怎么先前不溜快点，现在被这个有极大威胁的男子缠上了。她回答得有气无力：“我，我逃婚了。”
　　好了，对面的人安静了。
　　半响，他开口：“我助你逃婚。”
　　木瑛愣了，这，这算怎么回事？她淡定的挥挥手：“不用了，我已削发明志。正在寻尼姑庵。”
　　她知道，她的一头短发，在古代崇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人们眼里，可谓大逆不道。不过此话一出，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才不要出家。
　　对面的人听了反倒笑笑：“想不到姑娘有此决心，在下佩服，佩服。”
　　话中没有一丝诧异，木瑛反倒有点惊讶，不是古代人很在乎这个的？
　　“无牵无挂？”
　　回答略有迟疑，但是至少在这个世界，算是吧。“恩。”她点头。
　　“姑娘芳龄？”
　　这人脑子有病吧，相亲的？木瑛还是据实以告：“十六。周岁十五。”
　　对面的人仿佛在上上下下打量她。依稀还满意地点点头。若不是对面的人的实力很高，木瑛都快抓狂了。但此时她只是安静地仿佛面试一样地回答这些八卦无比的问题。
　　“我是否对你有恩？”
　　带了一次路，她点点头。
　　但那人的下一句话，却让木瑛惊呆：“你可愿意，忠于我，为我做事？”
　　田野上，唯有虫声唧唧。
　　“放心，我不会对姑娘怎么样的。”对面的人又补了一句。袁印默默想。培养一个死士，谈何容易？况且，若是找一个小孩，反而累赘；心机深沉者，难保会对自己不利；十六岁，年龄差不多，就算不能办什么事，也可以是个伶俐的丫鬟。再说，他已经下毒，不怕对面的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对面的人在等结果。
　　木瑛在思考。
　　反正自己孤身一人，而且万一自己说出拒绝的话，也不知道对面的人会不会直接撕票。下一刻，她已经作出决定，答得豪情万丈：“好！”
　　“呵呵呵呵……”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笑，“你倒是聪明。”
　　木瑛心中满是肃然。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去做什么。唯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她继续保持沉默。
　　“不管你原先的名字是什么，现在都改了吧。”袁印慢慢思索一下，然后开口。
　　他也不问自己原来叫什么？木瑛小小惊讶了一下。
　　“就叫……”袁印沉思，他原本就对起名字这种事不在行。
　　“就叫……”袁印继续舌头打结。
　　“如花。”袁印灵光一闪。
　　木瑛狠狠抖了三抖。如花，这什么恶趣味的名字，尤其是太过令人容易联想。就算古代没有人知道如花的“大名”，她也不希望有人叫这个名字来使唤她。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前辈？”
　　呃？前面的人依旧在为名字纠结，“不用叫前辈，叫主子。”
　　“主子……”木瑛默默地颤了一下，“可否换一个名字？”
　　“嗯？”袁印不喜欢别人违逆他，但是话说这个名字的确比较烂俗，为了避免别人诟病自己缺乏文化内涵，袁印还是勉强和颜悦色地开口：“好吧。你既然已经忠于我，那么，你的意思是？”
　　木瑛撇撇嘴，“姑娘”就这么快的改口叫了“你”。转正题，想什么名字呢？叫柯南？戴安娜？张曼玉，周星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或者，东南西北？
　　要有点个性，对了！她常常念的，最爱的诗里有一句“冥冥鸟去迟”。
　　思考的时间并不长。袁印还在低头想，木瑛就回答：“冥鸟。幽冥之冥，飞鸟之鸟。”
　　果真是不错的名字，比如花似玉之类的好得太多。袁印还是有点好奇，幽冥之冥？“为什么？”女孩子家用这个冥？
　　“因为，”木瑛慢慢吟诗：“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海门深不见，浦树远含滋。相送情无限，沾襟比散丝。”
　　袁印不由对这个女子有些刮目相看，他默默点一下头：“跟我走。”
　　说罢，他大踏步向前走去，木瑛亦步亦趋小跑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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