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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光明媚,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旺,伴着早春的凉风,些许花瓣摇头晃脑地徐徐落下,甜香的气息迎面扑来。我懒懒地趴在纸糊的窗边,沉浸在美好的感官世界里,任由和熙的阳光斜斜地映在我的脸上,暖暖的,舒服极了。这片没有污染的天空,净得近乎透明,让我喜欢的打紧。X牌广告说的对,果然是空气清新,自然亲近啊!
回过神来,我才想起,前世的我应该是死了。
其实要说死,我倒并不怕,毕竟我的职业决定了我的人生,我早就做好随时死在睡梦中的准备了。然而当我一想到,前世我是死在,死在最亲密的人手里,我的心,就不住地颤抖,仿佛我的心被撕裂,然后快愈合时,又撕裂,周而复始,让人痛不欲生。这样一来,我的身体又患上了心痛的毛病,哪怕已经醒来,却连着一个月未下过地儿。
这一个月过得很慢,却让我这个从现代都市来的人真正的闲了下来,好在这家主人是护国大将军,这让我这个孤魂跟着这身体享起了清福。身体渐渐好起来,在娘亲的允许下,我终于下了床。我一直好奇我身体本来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可我一醒来,这茫然的样子让所有大夫都诊断成了失忆,似乎原来的游丽若死前受了很大的折磨和痛楚,家里的下人不敢开口,夫人也不肯告诉我,每次一问,娘亲总是回避我的问题。算了,慢慢来吧。
“小姐,老爷回来了,夫人叫您去大堂。”玉儿唤回出神的我。
老爷?对了,老爷不就是我爹游天良游将军么?瞧我这记性。我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顺手披上玉儿拿过来的樱草色外袍。玉儿帮我梳理着头发:“小姐,您今天想戴什么样的头饰呢?”
“随便吧。”我打开首饰盒,翻了翻,那些簪子步摇的都很精致,可是见父亲而已,这些未免太华丽了点,最后定睛在盒子深处另一个檀木小盒子上。
小盒子红的有些发黑,上面雕着我认不出是什么的花纹。锁扣坏了,我直接打开来,一见,是只通体暗红半透明的簪子,颜色跟小盒子的很相似,但是质地却不一样,似琥珀又非琥珀,刚刚首饰盒里似乎并没有见到与此相同材质的饰品。琉璃?簪子里面就像有水流动一样,还有大大小小的气泡。我记得有人说琉璃里的气泡是生命的象征,就像它在呼吸一样,在古代,琉璃只有皇族才用得起,但是现代市面上还是见得蛮多的。所以簪子的材料对我来说并不特别,但是我很喜欢,却是因为在众多宝石中我一直都偏爱老琉璃。
“这个琉璃的吧。挺别致的。”我欢欢喜喜地拿起琉璃簪子递给玉儿,让她帮我插上。
铜镜倒映着的,却是玉儿好奇的脸。但是很快她便恢复正常,极其熟练地给我绾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妆容也在我的指导下变得很清淡。
整理完后,我便迈着让玉儿瞠目结舌的轻巧大步子走着,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前世二十七年都一个人过来了,突然多个人整天围着我我还真习惯不过来,再说了,我现在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自有能够“奇怪”的理由。想到我这跨时空的奇遇,我就暗爽。果然,现在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完全证明了在现代时我的想法是对的。那时候,我常常跟冉冉争论,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时空一隅。比方说,我们的世界,是一道平行线,而我如今所掉落的世界,便是另一道平行线,两道平行线是互不相干的,是有自己的特定轨道的,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条件改变了两条轨道走向,这两条平行线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当然,这个宇宙的多维度注定了不只存在两条平行线。
不过这身体我用着还是挺满意的,用着用着就好像是自己的一样,完全没了最初的那种排斥感。灵魂刚刚居于这身体的时候,排斥感很严重,那几天每天都承受着灵魂进不进出不出的状态,浑身都疼,脑袋发胀,有时候感觉自己的灵魂悬于半空中,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就像氢气球没有人牵着到处乱飘,有时候附到身体上却无法动弹,想大喊却喊不出来。好在现在一点事都没有了,我倒是惊奇于我这身体跟我本来的样子那相似度,只是因为养尊处优,她的皮肤比我细嫩白皙得多,五官细节更精致美好。孩童时的我可顽皮了,成天野着性子,想着天大的事都有死老头给我擦屁股。他看着我满身伤,每每叹气,你这死丫头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而我也从来都是翻翻白眼。哪料到,他真的永远都看不到我出嫁了。
玉儿告诉我,转过眼前这个长廊,就是大堂了。
游丽若是游家三小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女儿游丽华,二女儿游丽英。要说游家的女儿还真是风光,大女儿的才华,比起皇家御沁园的文华长公主曲怀语可是过尤而无不及啊,她所著的《瑾卿集》早已盛传民间。不过早先《瑾卿集》并不叫这个名,而是叫《毓华集》,说是犯了长公主的名讳所以下令给改了,但这丝毫不减《瑾卿集》追崇者的热情。而游家二女儿可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她的机智才情,有勇有谋,更是让当朝皇帝都青睐,御赐亲笔“百花欲争,英才当先”,只是让人可惜了她是个女儿身。
不过,游家最富盛名的,非游大将军的屡屡胜仗,也非大女儿二女儿的才华豪情,而是这小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我,游丽若。
我知道人类都追求美好的事物,但游丽若这丫头,好吧,我,我现在才14岁,已经被外面传的神乎所以,什么惊世容颜,什么一手绝世好琴,什么大姐二姐有的我都有,没有的我也有,敢情我都成三头六臂了?可要说起来,如果这些传闻都是真的,那我这个冒牌货还怎么活啊,我一不会文二不会舞,以前念书的时候最讨厌古文了,那些个字词生涩难懂,还要拿来背,平时又不用,都不知道学来干嘛,我唯一擅长的就是打架抓人,但到了这里,我只能后悔以前没好好背古文诗歌了,打架抓人到了这里又不能当饭吃,米虫的日子就是不用担心温饱问题。这不由得让我不禁未雨绸缪。
我拎着快拖地的长裙缓缓踏进堂内,环视着这富丽堂皇的大厅。朱漆雕花,典雅大气,看起来并不奢华,但细瞧下还是能看出其主人的受宠程度,那些细节处的饰物让人根本无法忽视这家主人的地位,譬如西北角的那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简直华丽丽的闪瞎我的眼。
正欲抬手揉揉眼睛的酸涩,就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我转过身来,便看到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常常来看我的大姐和二姐搀扶着娘,最后小丫头宝儿领着几个下人低着头跟着。
我微微蹲下行了个礼,便走过去搀了中年男子上座。这必定是我那大将军爹了。
“爹,娘,喝茶。爹,您辛苦了。”我垂着头端来下人奉上来的普洱,这茶,闻起来应该是极好的。
“坐吧,若儿。夫人,你们都坐下吧。”顺耳的男中音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倦意,立马让我想到我的死老头,我不禁抬起头来细细地观察起来。长年征战沙场硬化了他的脸部线条,眼神里的笃定,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与冲劲。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很有吸引力的,他早已褪去了青涩与稚嫩,再来,丰富的阅历让他不得不学会独当一面,成熟却不苍老,对于女人来讲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这样的男人,必定会苦了我那温顺的娘。不过后来极长的岁月里,我才发现那完全是我多虑了,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男人,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我羡慕这样的家庭,既美好又完整,我也爱着这个真心对我好的家庭,每一个人,不管是父母姐姐,还是下人们。所以,我不会容许也不会原谅任何人伤害他们。
兴许是我的眼神太奇怪了,等我反应过来,我发现所有人都望着我。还好父亲开口打破了僵局:“若儿,身体好些了吗?前些日子边疆战事告急,原谅爹没能赶得及回来看你。”他顿了顿,“我游家女儿,竟受到如此屈辱。无论是谁,若是查到,必斩草除根!”父亲恨恨的口气,让我不禁心里一暖,如果是死老头,他也一定会这样保护我。所以当我发现父亲紧握茶杯的手,我不自觉得轻轻地拂上他的手。
“爹,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现在都在一起。”我答应过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我死去的母亲,死老头,包括现在新的家人,都会希望我能勇敢的活下去。我不会是一个人。当然,后来的我意识到,这时候,不过是个开始,只是个开始。
父亲凛厉的眼神温和下来,长满茧子的大手包裹着我的手,暖暖的,就像小时候死老头牵着我过马路。“对啊,好在你没事了,我们一家人都还在。华儿,英儿,若儿,你们都是我的宝贝,我游天良只要还在一天,定会护你们周全。”这时候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父亲,平凡又伟大。
可我知道,这样的男人,身上背负的也注定比别人多。下人的嘴最是管不住,我早就听说了父亲被新崛起的什么部落以奇怪的战术给击败,这让一个打了一辈子胜仗的男人情何以堪?况且,朝廷上已有人不满他的权利越握越大,若是有人存心拿这事儿找茬,怕是逃不过了。
不由得心生感叹,宫廷剧我看得多了去了,皇帝最憎人功高盖主,若有心人向那皇帝老儿参上一本,不要说我当不成米虫了,整个将军府都得喝西北风。哎,我还以为有个大靠山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了,现下这情况看来,还是得担惊受怕啊。不行不行,我要靠我自己改变命运,怎么能让人一句话给灭了,现代人的思维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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