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千里

　　北风呼呼地吹过大漠光秃秃的土地，坐在墙根的少年抖了抖，把手放回衣料里，一片洁白的雪落在他的鼻尖，冰凉凉的，艾少玖皱起眉毛，抬起头看天空。
　　讨厌，又下雪了。
　　“艾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别叫我将军！”什么破将军！给点甜头他就叫他带着几十个兄弟去送死，自己也是蠢，那些老家伙怎么会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孩当什么将军，早有预谋。
　　“……我们现在怎么办？”士兵望着这位只有十五岁的将军，现在只能靠他了。
　　“等支援。”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已经没粮草了！”
　　“鬼知道，天杀的昏君！”可能……根本不会有支援。
　　“将军！此话说不得啊！说不得啊！”
　　“……你先去好好整顿一下，叛军随时可能出现。”
　　“是，是，将军。”
　　“都叫你被叫我将军。”听着就火。
　　“是，将军……”
　　艾少玖汗颜，挥挥手让他去了。
　　艾少玖啊艾少玖，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去见爹娘啊！爹，娘你们还好吧？老哥你给我好好照顾爹娘，也别让我白白替你来送死。
　　大漠的夕阳又圆又大，把天空都照个火红火红的，让少玖想起老家的红灯笼，那年的春节，鞭炮也烧得火红火红的，门前的大灯笼也火红火红的……
　　艾少玖抱着怀里的剑，剑身冷冰冰的，怎么也温暖不起来。
　　刚刚打发的那个士兵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馒头，放到稚嫩的将军面前，刚烤过，暖暖的。
　　“将……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士兵将馒头塞到少玖手里。
　　“我不饿，你吃吧！”少年将军把馒头塞回士兵手里，与此同时，将军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
　　“……”
　　“呵呵，还是将军你吃吧，小的已经吃过了。”
　　说着又把馒头塞回艾少玖手里，少玖握着手里的馒头，暖暖的，软软的，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眼眶不觉红了，脸也红了。
　　“小的家里也有几个孩子，最大的也有将军这般大了，我都没有时间好好看过他们几眼，就到了这里……看我，说这些干什么……”士兵抬头看向夕阳，一脸的忧伤。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什么的……将军还是叫我老李吧！”老李看上去并不老，只是经过风餐露宿的，看上去老了而已。
　　“别叫我将军。”少玖一口一口地啃着馒头。
　　“是，将军……你看我。”
　　“你能叫我的名字吗？”
　　“是，艾少玖将军。”
　　“都说别叫将军……叫我……少玖吧。”少年把头埋得极低，看着手里热乎乎的馒头。
　　“这……”老李有些为难。
　　“这是命令。”
　　“是。”老李蹲下身子，与少年将军平视。“是，少玖，小玖。”老李想不到艾少玖会就这样扑了过来，撤了他的衣服就哭。
　　艾少玖什么也不管，就是哭，还把眼泪摸到别人身上。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旧的他都忘记了声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雪有在下了，但他在这一刻，是温暖的。

　　雪不断地下着，仿佛天地间就这白茫茫一片。
　　当艾少玖就快睡着的时候，老李冲进了帐篷。
　　“少玖，叛军来了。”
　　艾少玖马上冲了出去，叛军杀红了眼，飞溅的血染红了雪地刺痛他的眼睛，拔剑挡下劈过来的一刀，抽剑将那叛军杀死，血溅到他的脸上，火辣辣的。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身穿红色的甲衣，都是叛军，有那么一刻，艾少玖希望自己身在叛军的行列，现在就不至于白白送死，想归想，少玖还是握紧手里的剑，时不时砍掉冲向他来的叛军。
　　“将军，赶快逃吧，挡不住的！”老李提着刀，冲艾少玖喊道。
　　“闭嘴。”往哪里逃？能逃的话大家早就跑了，一望无尽的雪白大漠，仿佛无论往哪里走怎么逃都没有尽头。他只能不断地挣扎，挣扎多活一些时间，再多活一些时间，或许这样就能多一点希望，就算知道那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都是那么美的。
　　骑在黑马上的男子发现了这个小孩般的将军，皱眉，这个少年将军虽然身材娇小，握着剑的手也没什么锻炼出来肌肉，但使起剑来却游刃有余。最奇怪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没有畏惧，没有怒火，根本不像是在挥剑的人，如果不是身在战场，那张稚嫩的脸，这是标致极了，像巧匠手里的娃娃。
　　男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次看着那孩子，竟不寒而栗。男人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马上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
　　“咻——”
　　已经发现背后有东西的艾少玖，来不及躲避，被刺穿了左肩，痛得他差点昏过去。
　　“少玖！”老李加了一声。
　　马上的男人再抽出第二支箭，架上弓，这次他瞄准了跪在地上的艾少玖，松手。
　　“咻——”
　　本以为自己就这样一命呜呼，少玖却看见一个身影倒在他面前，心脏的位置不断地冒出血液，是老李为他挡了这一剑。
　　“将军……少玖，我的孩子……应该和你一般高了吧……”老李扯着嘴角笑了，伸手去抚摸少玖的脸，粗糙的掌心摩擦着那张稚嫩的脸，生痛。
　　“老李……”
　　艾少玖睁大了眼睛，他发现他会为这个士兵的死伤心，会为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伤心，为什么？
　　老李的手暖暖的，像烤过火的馒头，那只手最后跌落在雪地中。
　　黑马上的男人，皱眉更深了。抽出第三支箭，架在弓上。
　　这时谁也没有留意混乱钟出现的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在黑马上的男人拉紧弓上的弦时，白衣男子突然快速掠过艾少玖的身边，把他提上马就向西边跑去。
　　黑马上的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已经跑远的白衣男子，觉得奇耻大辱，异常愤怒，连续发了三箭，都被那人挥袖挡下了。
　　男人站在尸骸遍野的雪原中，眼瞳像是西方夕阳那么红。

　　被白衣男子拉上马的艾少玖好不容易从那人的怀抱里抬起头，看向白衣男子的脸，靠！他还蒙着白色的面纱。少玖想了想，也对啊！总不能被叛军看到他的脸吧！
　　“这个男子……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很好看，艾少玖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虽然对方是个男的，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清楚，男子的白色衣裳都快给他的血染红了。
　　在艾少玖昏倒之前，他只能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低头看了他一眼，少玖打了个冷战，但还是听见了。
　　“北堂师狼。”
　　然后，艾少玖就晕过去了。
　　在艾少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痛醒的。
　　那个叫北堂师狼的男人手里拿着箭头，正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带任何色彩。艾少玖终于见到他的脸，就像是冰雕成的，一刀刀地……地太美丽了吧！这个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也像一坨冰渣子。
　　“艾……少玖。”这家伙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救他回来是干嘛的呀？少玖想坐起来，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左肩更是毫无知觉。
　　那男子听了少玖的名字好像笑了，是嘴角上翘了。
　　“少玖，少玖，少玖……小玖，小狗！”男子的语调不像中原人！
　　最后那句艾少玖听见了！
　　“是少玖！”
　　“小狗。”
　　“是艾少玖！”
　　“……小狗。”
　　“……”没力气争辩了，明明身边就是一堆柴火，山洞里也没有吹进来的西风，为什么会越来越冷，冷汗都跑出来了。
　　“冷……”
　　那个北堂师狼端详了他一会儿，说：
　　“你中毒了，那箭上有毒。”
　　“……”天要亡他啊！！！
　　“我来帮你解毒。”
　　“你会？”头越来越晕，身体也越来越冷，眼前的男子模糊起来，竟有些温柔。
　　“会，一种特别的方法。”说着伸手去解开艾少玖的衣服。
　　“你干什么？”他还是有知觉的。
　　“解毒。”男子手脚麻利地解衣中。
　　“你……”
　　艾少玖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只知道自己被脱光光后，那北堂师狼也开始麻利地……解开自己的衣服，然后他就直接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艾少玖醒了。
　　这次他发现自己光秃秃地和那个叫北堂师狼的男人抱在一起，正确说来是他被北堂师狼用手臂环在他怀里，白色的衣裳把他们包裹着，就像一只白色的粽子……
　　艾少玖体温急剧上升，脸部也红的可以和西红柿比美，温度可以煎鸡蛋，加起来就是西红柿炒蛋。
　　这男人……身体几乎都贴在一起了，这什么破解毒方法啊！这简直是……
　　艾少玖不敢再想象下去，他的脸都快焦了。
　　想从这人的怀里挣扎出去，这家伙环得也太紧了吧！这布也裹得太紧了吧！北堂师狼发现怀里的人醒了，低头把脸对上少年的脸。
　　“毒散了，好些了吗？”这人边说还边笑，那笑容那个……邪恶！
　　“你……快放我出去，混蛋。”
　　“为什么？你不是冷吗？我又没做什么，我还救了你。”北堂师狼一脸无辜的……邪笑。
　　“混蛋。”艾少玖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好痒哦。”
　　“……混蛋。”
　　北堂师狼把艾少玖抱得更紧了，少玖更热了。
　　“小狗乖哦，不要生气嘛！”
　　“混蛋，畜牲，小人，卑鄙……”
　　“小狗啊小狗狗，怎么可以这么说救命恩人的呢？”
　　“你才小狗。”艾少玖想一脚踹死他，可是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啊，又骂道：
　　“你才是小狗。”
　　不对！这家伙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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